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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山》2024年第2期 | 陳小手:遙夜之聚(節選)
    來源:《鐘山》2024年第2期 | 陳小手  2024年05月24日07:04

    小編說

    陳小手的短篇小說《遙夜之聚》首發于《鐘山》2024年第2期。面對已滄桑頹敗的老屋,雙親離世后的孤獨與思念無以言表。于是安排了一場夢,一場家人團聚的夢,歡樂的夢,又暗藏著淚水的夢。小說在夢境與現實之間,將早逝的父親對兒子巨大的愛緩緩再現,也道出了兒子對父愛的重新發現與感知,令人動容。小說有AB兩個部分,本期微信推出A部分:游樂場。

    遙 夜 之 聚(節選)

    文丨陳小手

    A

    游樂場

    天快亮的時候,爸爸開著一輛碰碰車來了。碰碰車是UFO造型,有圓形的氣墊底座和各色跳躍的彩燈,一路奔波,UFO通身冒熱氣。爸爸翻身下車,摸索著找到我,把我拽起來拍醒,讓我帶他去游樂場。我眼睛半睜,魂兒不知還在哪飄著,嗯嗯哼哼了幾聲,又閉眼睡倒了。他抱我下床扶我站定,打棗一樣搖個不停,喊著,兄弟快醒醒,起來玩了,咱們去游樂場。我帶著哭腔說,你夢游啊,咱們這兒哪來的游樂場?他說,你只管跟著我走,我給你指路。我說,你指啥路呀,你是個瞎子啊。

    游樂場賣游戲機,爸爸說,只要你去,給你買臺小霸王回來。

    三分鐘不到,我就準備好了。臉都沒洗,頭發亂得像龍卷風。

    雞叫三聲又是三聲,路上全是霧,什么也看不清。原本要坐爸爸的UFO,他說沒電了,讓UFO休息休息。我問那怎么去?爸爸讓我騎自行車載他去。我說自行車后座掉了,爸爸說不打緊,他可以坐前梁。我才十一歲,個子太低,胳膊腿不夠長,找個斜坡踩一塊石頭搖晃著站定。爸爸坐上前梁,我扶好車摟著他,他說出發,我賣力一蹬,車子晃悠而去,去一座不知在哪兒的游樂場。

    游樂場在哪兒,爸爸說他心里有數。至于怎么走,他說一直往前騎不要回頭,遇到路口告訴他,他指給我是走左還是右。

    騎了很久,很快就到了我從沒去過的地方。遇到路口該往哪邊走,爸爸脫口而出,像回家一樣對路很熟。厲害厲害,爸爸因病致盲,走路不靠眼睛,靠心里的地圖。我問還要騎多久,他說快了,再拐幾個彎就到。我問他去游樂場干什么,他說見個朋友,他們約好了,在游樂場碰頭。

    這朋友也真是,爸爸都睜眼瞎了還讓他折騰。什么人呀?我問,有事打電話不行嗎,你半路頭疼起來可怎么辦?爸爸說沒那人電話,有電話估計也打不通。

    這是什么道理!你沒電話怎么約他在游樂場碰頭啊?!

    爸爸莫名說,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真是神經。

    太陽出來后,世界亮了起來,霧更大了,路在霧中無限拉長。爸爸實在太重,斜坐橫梁依縮在我懷里。哪有小孩載大人的,我小腿抽筋力氣用光,喊著,騎不動了,啥時候到呀?爸爸探身一望,就跟能看見似的,胡亂一指說,馬上到了就在前面。

    感覺上當受騙,我喊著,就不該信你,不去了不去了。說完雙手一丟撒手不管,自行車倒地,我們滾到了路邊。爸爸摔到草叢里,衣服上全是粘毛刺。他眨巴著沒有內容的眼,說,這會兒不是你撂挑子的時候,咱們趕時間,去晚了就見不到人了。我問,這么費勁,咱們到底見誰啊?他說,見一個從沒見過的人。我歪坐地上,不停蹬腳說,見一個從沒見過的人?你逗我玩吶!你著急忙慌見這人干啥?爸爸回道,快走吧,一時說不清。我說,真騎不動了,你自己摸黑去吧。

    爸爸扶我起來,摸索著把自行車也扶了起來。他說,別一遇事就哼哼唧唧撂挑子不干,騎不動就想辦法嘛。你聽我指揮,保管讓你想騎多遠就騎多遠。到了游樂場,想吃的想玩的,爸給你包圓兒。

    爸爸指揮我和他位置調換,我坐前梁他踩踏板,車頭他把著,我捉住他的手校準方向,借用我的好眼。瞎子摸象,盲人騎車,真是好玩,我一下子來了興致。爸爸渾身緊繃攥住把手,手背青筋一片,我使壞一撥鈴鐺,嚇得他一顫。我哈哈笑,爸爸鐵掌一揮猛拍在我頭上,神魂在我身子里來回顛,半天才復位合上。

    出發了,車子前搖后晃,像是踩著長短不一的高蹺。我幫爸爸校準方向,可他緊緊攥著把手,我力氣不夠,根本扳不過來。他南我北,他左我右,車子不知該聽誰的,沒走多遠又滾路邊了。

    我蹭破了胳膊,爸爸咬牙呻吟,額頭亂抖浮一層汗。我說,草那么厚,哪有那么疼?爸爸指指頭,我明白過來,忙扶他坐起,靠在一棵核桃樹下。他指指路邊的石頭,說,快,砸暈我,暈過去就不疼了。我連忙后退不停擺手。爸爸說,快,就當幫我個忙。我下不了手,把石頭緊緊抱在懷里,像抱一只羊羔。他大喊,快點,我受不了了!我小心一砸,他啊啊喊著說,你不使勁更疼。我抓緊石頭高高抬起,大口吸氣閉眼砸下,不料閃身砸了個空。睜眼一看,爸爸已躺在地上,自己疼暈了。

    爸爸沒了呼吸,身體漏氣一般癟了下去,五官縮到一起。我伏在他身上哭,舉目無人,四周全是霧。哭累了,想起電視上曾演過,給沒氣的人吹氣,就能恢復如初。我開足馬力使勁吹,吹得我臉漲通紅耳朵跑氣,爸爸還真的慢慢鼓了起來。我加大馬力不敢泄氣,爸爸漸漸恢復如初,他猛然起身推開我說,不敢再吹了,再吹我就爆了。

    我跳起來鼓掌歡呼,爸爸復活了,爸爸復活了!

    一番休整,我問爸爸有那么疼嗎?爸爸在地上摸了個核桃,說,腦袋里要是長一顆核桃,你說疼不疼?我問,核桃怎么能跑到腦袋去?他說,不知道,這核桃越長越大,我快受不了了。我問,那該怎么辦呢?他說,去他娘的,讓它使勁長去吧,看它能拿我怎樣!

    我問,難道要一直疼下去嗎?

    爸爸一笑,說,要是能一直疼下去,我也接受。

    我搞不懂。

    爸爸要繼續上路,怕他再疼,我堅決要回家。爸爸說,就一次機會,這次不見就再也見不到了,萬軍,當幫我個忙好嗎?爸爸還會求人?我從沒見過,一時愣住不知該說什么。爸爸四處摸,把車子扶了起來,說,走吧。我問,這人有這么重要?他說,對我來說,跟你一樣重要。我說,那你不準騙我,保證一會兒就到。爸爸舉著核桃說,我保證,騙你就讓我腦袋里的核桃天天鬧。

    我一吸氣,說,那得多疼,還是別了。

    我坐前梁爸爸踩踏板,前車之鑒,這次車頭我把著,爸爸雙手扶我肩上。他說,我早該放手了,這車子以后只能靠你自己騎了。重新出發,兩股勁還是合不到一起,車頭搖擺走得艱難,差點又摔倒。爸爸說,黑蛋,放松點,你一緊張車頭就會僵。他握住我肩膀,像握方向盤一樣,用身上的暗勁把我連接起來,他說,重心得穩,車頭不能晃,我壓重心你穩方向,感受我給你的勁,哪邊重你就往哪邊輕打。父子同心,把咱倆的勁擰到一塊,都用在車子上。

    爸爸踩輪,我掌方向,我倆像在馬戲團踩球一樣忙亂。我斜坐橫梁貼在爸爸懷里,心臟靠近心臟,兩顆心臟連接,感受他手上涌來的力量輕調方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終于,車子也和我們連接起來,它不再使拗犯倔,烈馬歸欄一般,溫順地載我們向前蕩去。

    踩輪久了,爸爸也有點吃力,他老腰一弓一直來回往復,大口喘氣。我問,到底什么時候能到啊?爸爸篤定說,前面就是,這回真到了。

    路上有一段長下坡,車子自己跑了起來,我們一身輕松,高興喊著直往前沖。似有大手猛然一拽,濃霧在空中一甩,幕布一樣在路兩邊呼啦退開。太陽金光四射,世界清晰起來。城市近在眼前,海市蜃樓一般縹緲晃動。騎車進城,四處浮光掠影,車水馬龍人流高樓都很熟悉,但在哪見過我又指認不出。

    爸爸說,先吃飯,折騰一早上肯定餓了。我們點了一大桌,豆腐腦灌湯包、羊肉泡饃炸米糕,全是我愛吃的。渾身酥麻,這些味道穿透了我,像一直埋在我記憶深處。

    吃飽喝足,該去游樂場了,這一天真美好。

    爸爸雙手放在我肩上,我導盲犬一樣找路,問了好多人游樂場在哪,他們一聲不吭只擺手搖頭。爸爸說,問也白問,這游樂場只有我知道在哪,你聽我指揮就行。走走停停,折返回頭再尋他路,我們像兩片連梗的樹葉,在風中飄了很久。終于,一抬頭,到了游樂場門口。

    進了游樂場我溜了一圈,什么都有,就是沒有賣游戲機的。難過一下子將我淹沒。我喊著,這里不賣游戲機,你又騙我!我跑出游樂場說,你自己摸黑回去吧。

    爸爸喊著,你回來,賣游戲機的還沒來呢,來了就給你買。我回喊,信你個鬼,自行車我也騎走,你摸黑走回去吧。爸爸喊,游戲機一定買,這里沒有咱就去店里。我說,現在就去買。爸爸商量著說,你先在游樂場玩一會兒,等見了要見的人咱們再去買行嗎?別費了那些老勁,最后白跑一趟。一時沒轍,我返身回來,說,再信你最后一回。爸爸手扶我肩上,輕舒一口氣,笑說,拋下我不管,我們萬軍才舍不得。我說,你再騙我就知道了。

    笑聲來回拐彎,快樂隨處飄蕩,游樂場什么都有,過山車海盜船,空中飛人高空秋千。問了一圈沒一個能玩,我個子太矮不讓進場,爸爸是瞎子,他們不敢擔風險。爸爸站在原地四處聽了聽,靈機一動說,碰碰車能玩。

    碰碰車場子里沒人,就我和爸爸兩個。挑了半天,我們坐了輛寶馬碰碰車,車頭是一只卡通老虎,老虎頭上的王字換成了寶馬車標。爸爸說,沒坐過寶馬,咱們今天好好坐坐。老虎沉默說好,眼睛閃光咧嘴大笑,笑容占半個車頭。

    我和爸爸同坐一輛車,其他車沒人坐,空車啟動。我一按按鈕,老虎出山,孫悟空、奧特曼、喜羊羊和米老鼠,大家在一塊兒碰。你碰我我碰你,碰上分開分開又碰,我坐爸爸懷里,爸爸把著我的手渾身忙亂,我們的老虎左撲右咬,誰也不怵,喜羊羊米老鼠早逃到角落去了,孫悟空和奧特曼沒碰幾個來回也紛紛抱頭服軟。

    爸爸玩得起勁笑得氣喘,額頭浮出一層汗。他問,萬軍,你知道瞎子能開什么車嗎?我說,不知道。爸爸說,你知道的,你就是搗蛋不說。我說,大風車,老水車,高速路大堵車。爸爸哈哈大笑,說,配合一下嘛,一會兒給你多買張游戲卡。我立馬回道,碰碰車。

    爸爸摸摸我的頭說,開碰碰車可真爽呀!就跟我的眼睛好了一樣。

    突然一個大趔趄,不知從哪冒出幾輛碰碰車,樣子是UFO,座位空空沒人操作,可動力十足,像山羊被抽打急了眼不管不顧撞人報復。老虎直接趴地不動,寶馬車標都嚇掉了。幾個UFO四面夾擊,我和爸爸被UFO踢起了皮球。爸爸護著我喊,來人啊,救命啊,碰碰車撞人啦。一時跑來好幾個穿制服的,UFO見狀慌亂了,趁人開門時撞倒一片奪門逃出。那些人趕忙起身,拿著繩子四處去追。

    出了場子,我和爸爸坐在臺階上喘氣,到處淤青渾身酸痛。我說,這些UFO是跟你有仇吧?他說,不應該啊,難道他們認識停在家里的那輛UFO?我說,都怪你,非要開什么UFO,還要在這UFO窩碰頭。我又問,那人到底什么時候到啊?爸爸說,馬上就到,馬上就到。我喊著,你這個騙人精,說話從來沒準頭。你保證馬上就到!爸爸表情郁郁說,我給你保證。保證什么卻沒說。

    制服們回來了,一人拴一輛UFO往游樂場拖。身上閃著彩燈的UFO還在抵抗,奮力往外逃。一按開關,彩燈熄滅,UFO被人迷暈一樣就都平順地跟著繩子走了。那些人拖著UFO來到旋轉木馬跟前,拆下木馬扔到墻角,木馬不動不叫咧嘴歡笑。拴木馬的鋼棍從棚頂拔出,橫插在中心的旋轉塔上,幾人合力把UFO抬起,順著鋼棍貫穿底部,咔噔一響卡緊扣牢,UFO跑不了了。

    如是重復,那些UFO都被扣在了旋轉塔上。電閘一掀,音樂響起,各色彩燈閃爍晃動,一個旋轉飛車被組裝而出。UFO如木馬一樣溫順下來,繞著旋轉塔悠悠追逐上下起伏。

    有人過來道歉說,可能是程序問題,一群玩具真把自己當UFO,在宇宙野慣了,怨人把他們困在這小地方,老想往外面跑。為示歉意,新安裝的旋轉飛車讓我們免費坐,想坐多久坐多久。

    我和爸爸一人坐一輛UFO,UFO這下不亂跑了,遵守紀律排隊繞圈。我說,好玩是好玩,就是不停繞圈有點暈,想吐。爸爸說,驢靠布條,人靠做夢,好事得自己想。你閉上眼想象你這會兒人在宇宙,UFO正一直往前飛,看看還暈不暈。

    我閉上眼,宇宙沒一顆星星,黢黑填滿四面八方。我開一輛UFO,既無來處也無去處,在宇宙中孤獨穿行。前面是黑后面也是黑,路途比人的一生還要漫長,我想,的確,這UFO怎么開都是直的。爸爸問,怎么樣?我說,不怎么樣,更暈了,感覺這UFO在加速。爸爸說,那你可得坐穩了,UFO可都是光速,夢里夢外過去未來,去哪都是一句話的工夫。我嘴一歪,說,可勁兒吹吧,都是你嘴上功夫。

    睜開眼睛一看,不遠處有人不斷往來,快進般人影匆匆。一圈UFO像時針一樣,你追我我追你不斷加速,繞著旋轉塔趕路不停,像誰在撥動一個巨大手表。噦,我嘔出一小口,又咽了下去,忍著難受問,你要等的人長啥樣啊?你不告訴我,你又看不見,人家來了都不知道。爸爸說,這人三十多歲,長得有點像我,但更像你。我問,世上還有這樣的人?你又誆我!

    爸爸說,有。這個誰也騙不了你。

    爸爸問,你將來想做個什么樣的人呢?

    我想了想,說,能天天玩游戲機的人。

    爸爸說,好好想想。

    我說,我不想,閑得慌不是?現在都想好了,到時候干什么?

    UFO繼續撥動時間,我回頭看了眼爸爸,彩燈光影在他瞳孔里閃爍,他滿眼含情,說,配合一下嘛,一會兒給你多買兩張游戲卡。我說,吃飽穿暖,不用工作,老婆養我,小孩兩個。說完哈哈大笑,問,怎么樣?

    爸爸也哈哈大笑。他說,有個事我一直不知該怎么跟你說,我若不說的話,別人更不會對你說。我覺得,那樣太殘忍了。

    我渾身緊張起來,感覺這場景在哪見過,絕不是什么好事。我說,那你別說,你不說,我就假裝沒發生過。

    爸爸說,這件事是沒法假裝的。

    我說,你別說你別說。

    他微笑說,爸爸好愛你啊,你一直在爸爸心里,永遠都不會消失的。這件事爸爸不騙你,他指指自己的頭說,向核桃保證。

    我全身酥麻,不知為何一瞬有了淚意,心里嘟囔著,好肉麻啊,突然說這個干嗎?我問,你說的事就是這個?

    爸爸說,不是。不說了,那件事不說了。他說,那人可能不來了,我們不等他了。

    我說,折騰一天白折騰了,坑人。等一個從沒見過的人,也就你能做出這種事。趕緊走吧,游戲機等不及了。

    爸爸說,還不行,還得再等一個人。那個人,我們有二十多年沒見了。

    游樂場快要關門了,不遠處有人吆喝了聲,電閘一關,所有彩燈次第熄滅,旋轉飛車上的UFO不再跋山涉水,緩緩停了下來,通身冒著熱氣。我一躍而下,哇哇哭著說,還得再等一個?你要跟我說的事是這個吧?你可真夠殘忍的!你這個騙人精,我再也不會信你了。再也不會!你自己摸黑回去吧。

    眼淚停不下來,我嗷嗷哭著,左手抹,右手抹,左右手一起抹,越抹越多。我埋頭往游樂場外跑,跑到大門口,撞到一人懷里,抬眼一看是個老奶奶。老奶奶頭發稀疏,差點摔倒,佝著腰扶住我。她眼睛很亮,既含笑又含淚說,萬軍,你哭什么?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盯著老奶奶看,看了半天才認出來。

    媽媽,怎么是媽媽?媽媽怎么老成這樣了?

    我哭得更大聲了,眼淚淹沒了我……

    …………

    全文首發于《鐘山》2024年第2期

    陳小手,1993年生,陜西蒲城人,魯迅文學院青年教師,現居北京。作品見諸多文學刊物,出版有小說集《離開動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