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青年寫作觀察:獨屬于一代作家的“現實感”
    來源:中國作家網 | 周茉  2024年05月06日08:45

    這一片曠野,百花叢生

    2019年7月,由《文藝報》社、中國作協創研部、中國作協青年工作委員會共同主辦的“新力量”專刊創刊,聚焦青年作家、評論家、編輯、藝術家、出版人等,密切關注當下社會、文化現象熱點,貼近文化生活和創作現場,具有鮮明的青年風格。通過對話、短評、新作等多種形式呈現青年作家、藝術家們的整體面貌,發現了許多有潛力有實力的新面孔、新力量。

    2023年4月8日,由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復旦大學、華東師范大學、南京大學、清華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同濟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九所高校的創意寫作機構發起倡議、聯合成立了“中國大學創意寫作聯盟”,高校學子成為文學創作的一股青春蓬勃的力量。同年5月,《青年文學》雜志推出“現在出發·小說專號”,所刊發的15篇作品皆由在校學生創作,他們大多來自于中文系或文學寫作相關專業,既有本科生、碩士生,也不乏博士生,年齡分布從“85后”到“00后”。據悉,這是全國各大高校學生作品首次在文學期刊上的集體亮相。今年5月,《青年文學》將繼續推出“現在出發·小說專號”,青年作者的隊伍又有所壯大。

    《青年文學》主編張菁表示,盡管文學的主題是永恒的,但是文學表現在更為年輕作者的筆下,理當有新的呈現、新的側重和新的感知,這也是文學書寫的魅力所在。當下高校的文學創作專業培養機制下,成果如何?青年寫作者怎樣體察與表達新經驗和新現象?張菁與外界持有同樣好奇。專號中不同面向的作品,呈現出豐富的文學景觀,為時下青年寫作提供了新質和可能。“單純的處理經驗顯然已經不足以滿足寫作要求,我們期待寫作者通過經驗的激蕩,喚起更多人的精神記憶,文學屬于青年,青年也應保持文學志趣。”

    從文學教育入手探討青年寫作者的成長,北師大文學創作方向研究生作品集《耘:每當有人醒來》能夠作為一種有力觀照。專輯收錄了2014年以來北京師范大學“文學創作與批評專業”自主培養的“90后”青年寫作者群體的作品,每篇后附有莫言、余華、蘇童、歐陽江河、西川等作家導師的點評。有豆瓣讀書網友評價,專輯可以窺見寫作者成長、完善的歷程,新一代的青年作家正在不斷耕耘并收獲。該書主編張莉將作品集視為年輕小說家們“將飛而未翔”時刻的鮮活存照。

    從教學工作出發,張莉感到,每一位青年寫作者身上的靈感都有如一根根隱藏的潮濕火柴,需要合適的溫度和環境將之喚醒、點燃。“文學創作實踐課上同學們聚在一起的討論,其實就是一種溫度和環節,它們最終形成的是一種文學空間。這種凝聚對年輕人的成長多有裨益。”

    《人民文學》雜志“新浪潮”欄目主要刊發青年作家在《人民文學》發表的處女作,是持續了二十多年的“老品牌”,一代又一代青年作家從這里走出。《收獲》雜志自2014年持續推出“青年作家小說專輯”,每年第四期,拿出一半篇幅刊發國內具有潛力、寫作風格獨特的青年作家作品,集中呈現青年作家的素質和風貌,以及他們對文學的理解及其表現生活的方法。

    《收獲》主編程永新介紹,近兩年青年專輯推出的作家中,大多為90后,他們身上體現著文學新銳的力量,見證著優秀青年作家的成長。“有些人開始只是某一兩篇小說寫得比較好,但經過來自發表的鼓勵和肯定之后,堅持寫作,慢慢就會形成一定氣候。近年來受到關注的青年作家,許多都曾在青年專輯里亮相。” 程永新要求年輕編輯對全國范圍內的文學新人都要有所關注,不僅是文學期刊,還有其他平臺渠道,做文學編輯,需要有這種“盯人”的能力,得跟上文學內部的更迭。

    “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計劃·年度特選作家”已舉辦兩屆,王蒙寄語青年作家“面對生活一切的挑戰和問題,做出自己的回答”;《十月》“小說新干線”等文學期刊欄目不遺余力挖掘潛力青年作家,為他們搭建了展現文學實力的舞臺;中國作家協會、中華文學基金會發起的“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出版計劃;自2018年起已舉辦六屆的寶珀理想國文學獎;百花文藝出版社新時代青年寫作“滿天星計劃”叢書;各地青年寫作工坊與論壇的展開…… 無論期刊出版社還是相關機構,都在大力培育新一代青年寫作者,呼喚新的寫作力量。

    我們如何活著,便如何講述

    在清華大學自動化專業就讀的鄭彭暢,從沒想過自己的作品《臺風天》能夠獲得2022年“清華大學朱自清文學獎”,經過專業建議與修改后,刊發于《青年文學》“現在出發·小說專號”,她也是其中唯一一名非文學專業作者。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寫作于她是一件純粹的自娛自樂式的事情。“我喜歡觀察生活。小的時候,我生活在城市與農村的夾縫中:向左,小縣城行走在城鎮化的邊緣;向右,村里人在耕種的田地上蓋好自建房,然后遠走他鄉。于是我會看到全然不同的兩種生活。”

    文學創作讓她擁有了“一種很少有也很幸福的神奇狀態。”伴隨《臺風天》的寫作,鄭彭暢也產生了進一步的思考:自己并沒能真正進入家鄉,進入所希望描寫的每一個人心中去,而只是憑著一點敏感尋找他們運行的規律。如何真正深入,是下一個階段努力的方向。

    近年來,青年寫作靈感或素材多源于作者自身經歷,而平穩發展的時代社會使這種文學觀照更多地向日常與人性的幽微之處開掘。入選第二屆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計劃的薛超偉,代表作《隱語》與生活經驗緊密相關。有長達半年的時間,他租住的房子一樓一直在裝修,噪聲折磨了他很久,而附近的圖書館更像菜市場。裝修聲是單調的,可以習慣;菜市場里的噪音卻千變萬化。

    薛超偉還是寧愿戴上耳塞,獨自面對裝修的噪聲。期間他創作了小說《隱語》,寫一個燈謎館里的女孩,獨自面對時間,連通已逝的生活,跟故人講話。這是非常安靜的一個故事。“大概寫出了我對寂靜的渴望吧。”

    武茳虹《河橋孝子》的靈感來源于聽到的一個夢,一個被誤診為死亡的老人,在葬禮上忽然醒過來了。她覺著這像一篇小說開頭,于是試著寫了一段。這篇小說之前,武茳虹有很長時間無法把一個小說結尾,但《河橋孝子》的寫作很順利,“它讓我感受到寫作的愉悅而非絞盡腦汁,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也許和故事本身有關。”

    閱讀對青年寫作的起始以及發展有著重要影響,尤其是對經典作品的反復研習。武茳虹在寫作時遇到的另一個困難是對話,創作前她特意重讀了一些小說,如科塔薩爾《南方高速》,卻發現仍然有很多陌生的東西。“文學的杰作不可勝數,但能遇到恰好讓自己激動的作品卻是幸運的”,那些作品讓她能回憶起對文學最初的好奇和沖動。

    有評論認為,當下青年作家多以閱讀西方文學作品為基點,與中國傳統文化距離甚遠。在視野的打開、對知識的探求以及內在文化基因的共同作用下,青年作家的創作路徑也在悄然發生著回轉。談及未來計劃,薛超偉明確表示會傾向于傳統文化方向。“我本來以為傳統文化跟我沒關系。年少大量閱讀西方文學作品,年輕氣盛,覺得年輕人要打破一切傳統,與傳統決裂。后來我才發現,其實傳統文化中有很多值得我們借鑒和學習的部分。如果有什么工作是每代人都要去做的,那大概就是對傳統的再發現。”

    青年作家的成長道路并不像外界所想,僅憑天賦或者進入文學專業就能獲得名刊垂青,這其中有探索的艱難,有不斷嘗試的挫敗,亦有許多奇妙的機緣,令一個熱愛寫作的年輕人在至暗時刻重獲前進的勇氣與動力。

    中山大學寫作課上,王威廉讓每個學生完成一篇小說,劉東明的課堂習作《寄生》在一股蓬勃的創作勁頭下完成,他感覺不錯,交上去后卻面臨著王威廉的無數個問題。“為什么這樣設置?”“想表達什么?”“前后邏輯有何關聯?”每修改一遍,又會有新問題等待回答。小說前后修改了50多遍,王威廉不提供答案,只讓學生自己動筆嘗試。經過50多次的修改,愈發理想的作品也逐漸清晰浮出水面。這樣的課堂練習讓青年寫作者不斷設問,并多次深入思考,“說不清哪一點或者什么時候,你就突然領悟了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突然和讀過的其他作家產生了共鳴”,劉東明說。

    史玥琦的《夜游神》完成于德國小城的一片草地上,用了5天時間。小說寫完后,他斗膽發給此前從無交集的馬來西亞華文作家黎紫書。史玥琦去信,邀請黎紫書作為自己在復旦創意寫作創辦的貓頭鷹小說會的點評嘉賓,會后,黎紫書回信:“你能短時間寫出這樣的作品,文字沒有半點松懈,潛力是擺在那里的,希望你好好珍惜,讓它燃燒起來。千萬不要氣餒,不妨向未來的自己借點兒底氣”。史玥琦這樣理解黎紫書的鼓勵:你既然會“硬著頭皮”主動聯系我,這多少說明你是一個勇敢和堅決的人,這路你一定走得下去。他也將這鼓勵一直記在了心里。

    青年作家的成長同寫作一樣,是一場充滿驚喜的冒險,如史玥琦所說,我們如何活著,便如何講述,因為故事遠未說完。

    獨屬于一代作家的“現實感”

    寫作是關乎個人的事情,但處于總體社會關系和發展歷史進程中的個人,無法擺脫時代的裹挾,因而有評論提出,一切寫作包括青年寫作,雖然從文學開始,但從來不是一個純粹的文學問題,而是一個具有現實性和歷史性意味的精神命題。

    那么當下青年寫作是否具備了相應視野?據張莉觀察,就目前當代文學創作領域而言,青年寫作者們面對的問題依然是如何從傳統中創造出新的自我寫作經驗。“全新的傳播方式深入我們的血液,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思考,也影響我們感受世界的方式。因為是全新的,所以沒有可以借鑒的,那么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如何寫下新的經驗?”

    編輯《耘:每當有人醒來》時,她固然讀到了驚喜,“同時也期待更多年輕人能夠從優秀文化傳統中來、同時又能創造出一種自身獨特的寫作的風格”,寫出出色的、反映時代新的生活方式變化的作品。

    青年作家三三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我曾說我們沒有寫出太宏大的作品,是一點遺憾。”但反觀青年作家的整體狀態,三三認為技巧與深度都很不錯,在她看來這與時代變化有關。“比如我初中時就接觸到互聯網,隨其發展,人的生活被拆散,與外界的關聯越來越少,更多的是碎片式的內化狀態。當代青年是在互聯網時代生長的,讓我們寫一個很完整、很恢宏、有歷史感的作品比較難,這種虛構超出了我們的生活。”

    閱讀《收獲》2023年青年作家小說專輯,青年批評家岳雯的一個鮮明感受是:這一代小說家大多是在“奇”的邏輯基底上建構自己的小說世界。岳雯認為,這大概源于他們的養料是媒介化的現實。“更新迭代的技術讓媒介強勢地突進到每個人的生活中,一個突出的后果是,真實與虛擬之間的界限被打破。這意味著,我們生活在媒介構造的現實與日常現實共同構造的混合現實中。”

    青年小說家筆下的小說世界,由現實生活與媒介空間共有的素材所構建,岳雯表示,這令他們的敘事超越現實的邏輯,形成了某種戲劇性與震驚感。但倘若簡單以媒介化生存來解釋青年小說家的新變,岳雯又覺得過于輕率,相反,她愿意相信這就是這一代作家獨有的“現實感”。

    青年寫作者真的只著眼于細小幽微之處而缺乏宏大視野嗎?青年批評家行超敏銳覺察,批評界所期待的小說中的歷史感、現實感,大多傾向于傳統“正面強攻”的呈現方式,而青年作家在面對歷史與現實的問題時,采取的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種路徑、另一種態度,他們并非漠視歷史,而是更關心其中“個體”的命運與內心。

    相較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當下部分青年作家選擇自由而隨性的寫作狀態,最大程度呈現出一種精神與內心上的真實。從八九歲開始,寫作一直伴隨大頭馬成長,對她而言,寫作只是表達的一種方式。“我寫作就是我想說話,想表達,想分享,想和別人交流。這個和文學甚至都沒有什么關系。”沒有從小立志成為作家,大頭馬也并未帶著深重的使命感來寫作,她說,身邊的部分作家朋友,也多以平和輕松的心態進行小說創作。

    寫作《尼格瑞爾》,顧拜妮與小說里的人物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思考愛,思考婚姻,思考人生中那些重要的事情。寫作和編輯工作讓她認識了很多新朋友,聽到一些別人的故事,也梳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發現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遺憾,但從更高的維度來看,一切又都是最好的安排。寫小說對她來說,是審慎的,同時也是自由的。“每個漢字下面都懸掛著一枚鈴鐺,要謹慎地使用它們,避免發出過大的噪音,因為那可能會召喚出你不了解的可怕事物;反之,它們也可以讓美好之物降臨。”顧拜妮說。

    1996年出生的李嘉茵曾獲第四屆《鐘山》之星·年度青年佳作獎,于2023年初創作的小說《當他談起冰的沉默》,試圖去觸及一些發生在當下的現實記憶。她清楚地意識到,由于個人能力和視野的局限,無法寫出現實中那些真正荒誕和駁雜的東西,無法對社會整體層面進行一種結構性剖析和系統性拆解,最終還是習慣性地走向了內向性寫作路徑。

    “它首先滿足的仍舊是我自身的文學趣味和審美觀念,比如對語言、氛圍、情緒、感覺的過分看重。我創造它,僅僅是在嘗試著完成對我自身的精神安頓。”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忍不住想要對這篇作品避而不談。

    出身文科專業,高校教育背景,較高的文學素養,為什么有些青年作家的書寫會給人流于表面而難以深入現實內里之感?房偉認為,如果這些外部條件沒有內化成養料,某種意義上反而可能成為阻礙他們深入現實的絆腳石。房偉也想提醒和鼓勵青年作家,不僅僅把“寫作調性”當成個性,主動深入生活,鼓起刺入沸騰復雜的生活的勇氣,提高將之總結歸納,化為創作資源的能力。

    外界對于青年作家的苛責實際也是保有對他們的更多期待,文學觀念和文學審美的變革,已經開始在這一代青年寫作者身上顯現,也許未來嶄新蓬勃的文學范式,正由新生的創作力量所締造。

    正如張莉所期待的,有一天我們的青年寫作者能擁有自己獨特的文學之心和文學之眼,那么,他們就會寫下不一樣的生活,也就會創造出獨屬于這一代人的文學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