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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家隨筆·祥夫說 《都市》2024年第4期|王祥夫:隨筆七章
    來源:《都市》2024年第4期 | 王祥夫  2024年04月30日08:23

    佗助茶花

    年前我在淘寶網上雜七雜八地找東西,忽然就發現了有賣佗助茶花花苗的,不覺十分欣喜。云南的茶花既多,但佗助還是不多見,卜伴茶花雖與佗助相近,細看卻仍不如佗助好。佗助茶花的好就好在其花不大,形狀恰好像個小而且深的酒杯,即使是開到快謝,它好像還沒完全開,喜歡插花的人都喜歡花的這種狀態——花含苞或微開的那種。動輒插一枝大開的花朵,這手法在真正懂插花的人當中還不多見。佗助茶花的顏色并不是十分豐富,大多為紅白兩種,而白色的佗助尤被人們重視。茶花的好就好在其葉片會綠到發黑而且亮,而插茶花往往是越少插越好,幾片葉子一朵花,花半開未開靜靜地待在那里。茶花也特別適合日式的房間。日式的房間光線都比較暗,白色的茶花在幽暗的房間里才好看,白花加上黑綠的葉子,在幽暗的光線中真是好看。

    我在網上見到的那種白佗助是從日本進口的小苗,因為已近臘月,這邊又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所以我準備過了年,春天時再去買。佗助茶花的學名我沒有查過,但我知道它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完全是因為日本的一個叫佗助的人最先發現了它。

    這次到義烏,下著雨,我有幸在雨里看到了正在開放著的梅花,這是我在本年度看到的最早的梅花。梅花的花朵都很小,我認為這才是梅花,梅花的花朵太大便與杏花無異。梅花結的梅子其實和杏子也差不多,用梅子和杏子泡酒,出來的味道也差不多,但梅子可以做成吃米飯時就的那種漬梅,酸酸的,一碗白米飯上邊放兩個,我習慣這樣。還有就是臺灣的“江記梅子豆腐乳”也很好吃,在內地或日本我還沒有見過用梅子做豆腐乳的,可以一試。

    而這次去義烏,讓我最高興的就是發現了佗助茶花,我在路邊散步,它就端端地開在路邊。人與花花草草的相見亦仿佛要有緣才可以,它待在路邊,就好像端端地在那里等我,我離老遠就明白它是佗助了。讓人高興的是,它果然是佗助,開著小小絕美的花,只可惜它不是白佗助。

    我說,啊呀,佗助,你原來在這里。

    我與義烏的佗助茶花雖只初見,卻像是猛地見到了多年沒見面的老朋友。

    灶王爺先生

    怎么說呢,過小年必要做的事是吃糖瓜祭灶君,灶君又稱“皂君”,黑不溜秋的。但民間不叫什么君不君,只叫“灶王爺”,一如民間的小孩兒叫姥爺,或叫老姥爺。小年這天,灶王爺是天下最大最大的爺,家家戶戶都不能亂來,紀律是一致的,并不要商量什么。一到小年這一天,照例家家戶戶都要和灶王爺親,讓他覺得你好,讓他覺得你們家都好。據說小年這一天灶君是一定要上天去述職,而且他上天的走道是只能通過煙囪,先在灶里把新衣服換上,然后一股煙似的從煙囪里鉆出去,再從煙囪眼里直接飛上天。灶王爺上天去述他的職,把這一年的事都向上級說道說道,先說自己的事,說完再把他負責的這一家子人的事說說,怎么說,說好說壞當然要看他。他可是滿肚子的委屈,整天待在家家戶戶的灶里,煙熏火燎,看看他那張臉,黑乎乎的,比鍋底都黑,全是給煤煙柴火搞的,都趕上湖南老臘肉了,他能不委屈?而且,小年這天供灶神,他的相片——也就是那種到處都可以買到的,紙質的,木版印的,三綹胡子大黑臉,那就是他的照片——家家戶戶都要貼那么一下,但貼的也不是什么正經地方。一是不能貼在臥室,黑得慌,會把人家被窩都給搞黑了,要是碰上新郎新娘的被窩,那人家的意見可就更大了。二不能貼客廳,客人來了也會嫌太黑,黑不溜秋的不好看。在我的老家東北,最不重要而且最最隨便的地方就是外屋。有什么東西拿回來了,比如說是一袋子土豆,放哪兒啊?就擱外屋吧。下雨天,一雙又濕又泥的鞋,脫哪兒啊?快別進來,快脫外屋吧。自行車子,給騎了一整天,晚上回來也只能停在外屋。各種不重要的東西,還有并不那么光鮮的東西,都是要放在外屋的,你想想,這還像回事嗎?想必灶王爺的意見可太大了,因為他的標準照也是給貼在外屋,和那些土豆白菜、臭鞋爛襪子各種雜物放在一起。這么一來呢,他的意見就更大了,他的意見大了怎么辦,他要說壞話可怎么辦?人們的辦法可多了,人們就給他吃點甜的,糊糊他的嘴。他那張嘴啊。可苦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只能給煤煙熏,要多苦有多苦。給他幾個糖瓜吃,他就眉開眼笑了,上天去就會專門揀好的說,說這家人很正派,不亂往家里拿金子,他家的墻壁里也不會藏什么金子……這家人大人小孩兒都好。灶王爺吃了家家戶戶給他的糖瓜,大致都會這么說,但更多的情況是他張不開嘴了,牙齒早就被又粘又甜的糖瓜給糊上了。上級對他說,嘿,那個黑臉兒,該你了,快說啊。但灶王爺干瞪眼,他的嘴早給糊住了,他說不出聲,張不開嘴。會議上要述職的神們可是太多了,人們也都等不耐煩了,再說他又那么黑,說的時候忽然來個噴嚏怎么辦,還不把這么亮堂干凈的會議室給噴黑了,所以呢,也就不讓他說了。

    在民間,稍稍有點文化的人把灶王爺叫“灶君”,文化大一點又會來那么一下幽默的,把灶王爺叫“皂君”,皂就是黑,也真他媽寫實。

    小年來了,這天你要是戴上墨鏡再拿上望遠鏡,你就會看到紛紛的灶王爺在天上飛,一個接一個地從人家的煙囪眼里鉆出來往天上飛,天上的那些個黑云彩都是他們搞的事。但他們的嘴可都是甜的,而且都張不開,所以地上的人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小年一過,灶王爺就又會回來了,照例是要從煙囪眼里一頭鉆回來,你不能不歡迎他,你也不能把煙囪眼給堵住不讓他回來,這可是千萬要注意的事……

    除夕的餃子

    除夕晚上,國人大都要吃一頓餃子,在東北,鲅魚餡餃子算是上好的餃子,但我卻不大喜歡。鲅魚在南方沿海一帶叫馬鮫,大個兒的馬鮫可以長到一米多,但近年來惜已不多見,潮汕地區用馬鮫魚做的臭梅魚倒是很好吃,做茄子放一點在里邊,味道可真是沖。說到除夕夜的餃子,東北人傳統的吃法向來是吃餃子就只吃餃子,不上別的菜,我至今還喜歡這么吃。只吃餃子而不再加別的什么菜,餃子才顯得香,東北人把這種餃子叫作“光屁股餃子”,我希望這個傳統保持下去,有什么好菜大年初一再說。

    小的時候,一過年我便會犯積食的毛病,是因為貪吃,而且吃得太多了,一時消化不了。積食的滋味極不好受,肚子脹且不說,嘴里還有一股很不好的味道(不過這種味道也只是自己能聞到),所以,小時候過年,家大人總是要把山楂丸找出來給我吃那么幾顆。這也說明過年的時候一下子把許多好菜都做出來端上桌并不是什么好事。長大后,我的積食毛病就沒有再犯過,所以我認為,即使是過年,也不必一下子把一年吃不到的東西都端上來,好菜好飯,最好是徐徐地吃掉。

    有許多地方有這樣的好習慣,那就是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夜)過后的新春第一天(大年初一)一定要吃一天素,我認為這個習慣很符合養生之道,應該推廣。在過去,也許是平日里魚和肉不足,除夕晚上大魚大肉吃過,只好第二天的大年初一吃一天素,節約一點,卻想不到這正好暗合了養生之道。說到吃素,我還想說一下素餃子。我曾在日本的寺院里吃到過很好的素餃子,餡料以香菇為主,其中還有炸過的油豆腐,當然要切碎,還有鹵過的香干,當然也要切碎,還有俗名被叫作“金針菜”的黃花,也要切得碎碎的放在里邊。當然,在國內的寺院里出家人除夕也要吃餃子,但我沒有去過,國人的習慣是除夕一定要待在家里和家人們一起過,所以,除夕的晚上一般人不會去寺院。但是我在寺院里吃到的東西總覺得要比別處的好。寺院里一年到頭吃素,論其廚間的技術積累,肯定是在做素的東西方面有超越一般廚子的地方。再說回素餃子,不是出家人的普通人,過年的時候除了包肉餃子吃,一般也會再包一些素餃子。在北方民間,當然是鄉間,有極好的傳統,就是一定要先把素餃子下鍋煮,煮熟之后撈出來然后再煮肉餡兒的餃子。而這先煮出來的素餃子,也一定是要先撈一碗敬給勞作了一年的老牛吃,俟老牛吃完這碗餃子,人們的年夜飯才可以開始。這種習俗一直延續到現在。

    關于過年的文章作來作去,其實也沒有什么新意可以寫出來,但每到過年,除夕一過,到了大年初一,還是讓人有一種萬象更新的感覺,那種感覺,幾乎是年年都有。初一的早上起來,只感覺天地真是清爽,遠遠近近還響著零星的鞭炮聲,出門看看自己寫好貼在門兩邊的對聯,雖然還是老句子,但也覺得有無限的新意:

    春隨芳草千年綠,

    人與梅花一樣清。

    只此十四個字,讀一遍后覺得自己果真也嶄新了起來。對聯的橫批,我最不喜歡“大展宏圖”“鵬程萬里”這樣讓人不得要領的句子,而年年我對聯的橫批也一定是老句子“四季平安”,我們除了平安還需要什么呢?平安是福。

    就像案頭瓶里插的梅花,年年雖然都是它,而年年都令人贊嘆,風雪之中,梅香如故。

    陶器帖

    老弟,你來信說這次在南方喝到了擂茶,這種茶在北方好像根本就沒有,北方喝茶也沒有先把茶葉放在火上烤一烤的習慣。擂茶我在南方也喝過,感覺其法甚古,里邊除了茶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比如芝麻和碎花生,我以為它頗接近北方的油茶,油茶里邊也是什么東西都會加一些進去。內蒙古的奶茶也是這么個意思,先煮好一大鍋茶水,然后再往里邊加牛奶和炒過的草原糜子,草原糜子的顆粒比小米還小,除此還可以加些奶皮和酥油。總之,這樣的茶在喝慣了綠茶和工夫茶的人看來簡直就不是茶,而是一種吃食。擂茶差不多也是這樣。烤擂茶用的那種帶把兒的小罐不是陶制品,而應該是沙器。沙器和陶器不同,陶器主要是用泥做成的,而沙器是用沙,我這里現在還有許多的沙器在賣,比如熬中藥的藥壺和煮粥用的砂鍋都是沙器。但沙器不能替代陶器,比如鄉下的夏天人們到地里去鋤地,天很熱,家里的人到了吃飯的時候會把飯菜送到地頭,照例還要送一罐水,而那么熱的天氣,水要是用一般器物送到田頭,涼水也怕要變成溫水,但如果裝水的罐子是陶罐,那么水卻照樣會是涼的,喝起來很是解渴。這其中的奧秘誰也說不清楚,總之,陶器在鄉下或城里現在還被廣泛地用著,是塑料制品永遠無法替代的。陶器應該是全人類最早用到的東西,也可以說陶器是人類文明的早期產物,青銅器或者玻璃器具統統要靠后。

    陶器的物件我家現在還有幾件,比如那種很大個的紅陶盆,北方人逢年過節都要吃糕,用的照例是黃米,黃米的學名是“黍”,用黍做糕就離不開那種紅陶盆子。和南方用糯米做年糕不一樣,年糕要搗,拿長柄的木棰在那里一起一伏地使勁搗,而北方人做糕卻是要把黍子去皮磨面然后上籠去蒸,蒸熟后的黍米糕顏色金黃,再把其傾倒在盆子里用兩只手把它們揣成團。揣糕亦是技術,既不能把自己的雙手燙著,又要在很短的時間里把糕揣成團。揣糕的器具最好是用紅陶做的那種盆子,當然別的盆子也可以用來完成這個任務,但紅陶盆子最好:一是它有分量,不會在揣糕的時候把盆子一下一下地帶起來;二是它也不容易把糕粘在盆子上。紅陶做的盆子現在也不好買到,這種盆子過去是家家必備,比如過年過節的生豆芽,用這種盆子就遠比用金屬的盆子好,豆子也容易出芽。現在蓋房的紅瓦,當然也算是紅陶,我個人是最喜歡看紅磚紅瓦的房子,下過雨,紅瓦顏色轉深真是格外的好看,而下過雪呢,紅瓦就更加的好看,紅瓦白雪,你想想看。

    我曾在博物館看到過很大的陶甕,里邊足足可以待一個人,據說在古代它恰恰是用來放人的,只不過是放死人,著名的中國歷博的鸛鳥大陶甕曾經就是放死人的,古代有一種喪俗叫作甕葬,就是用甕來裝死人。這樣的陶器我家里還有一個,是遼代的東西,只不過是掛了白釉,是圓圓的造型,一如韓國李朝時期的那種粉引月亮罐,當年也是用來放骨灰的,我現在卻用它來插花,比如過些時候我準備用它來插一大枝蠟梅。

    陶器從顏色上分,有紅陶、灰陶、黑陶和白陶,而鄙鄉多見紅陶和灰陶,至于你說的綠陶我是第一次聽說。我想,那應該是掛了釉的陶器,如果說沒掛釉一出窯就是綠色,這在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蓍草帖

    現在已經是過了陽歷的新年,雖然按中國的舊歷過了除夕才算是又一年,但現在也不好把咱們上次見面說成是今年的事。去年咱們在一起曾說到了蓍草,昨天我就收到了李君寄來的一小捆蓍草,取出來數了數有六十根之多,按照古時用蓍草問卜的方法已經是多出了十根。我是第一次見到用來占卜的蓍草,以前在地里見過,旁邊的人都說它是菊科,但我覺得從葉子看它更像是蕨類植物。蓍草在中國古代一直被視為神物。這次收到了李君寄來的蓍草,我才知道它居然像竹子一樣硬。據說如果蓍草長到兩三千年,高可達三尺,但我懷疑沒有人會見過長到兩三千年的蓍草,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蓍草是草本植物中生長時間最長的植物,所以古人才會拿它來占卜。古人喜玄學,認為蓍草一百年才會長全四十九支莖干,五百歲時會漸漸干枯,七百歲時則會枝葉全無,九百歲時其根莖會色紫如鐵,實在是說得既神且玄。

    昨晚我把李君寄來的蓍草放在燈下一根一根地細看,終于還是看不出一絲鐵色或紫氣,我想就把它這么放著,也許到時候會——即使會,我們這些人也看不到,一如世上人人都希望自己長壽無疆,但這實實在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有些人其實還在那里一呼一吸地換氣,卻早已在人們的心目中死掉。在我們的古代,以蓍草占卜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不可像玩游戲那樣想玩兒就隨隨便便玩兒起來。朱熹在他的《周易本義·筮儀》里講,用蓍草占卜必須選擇坐南朝北的房間以作蓍室。

    蓍草在我們國家分布很廣,蓍草一從地里長出來便是直直的一根又一根,之所以跟別的草有所區別,是因為它既長且直,而且還有竹莖一樣的堅實,所以古人都喜歡用它來做發簪,古人是不分男女都用發簪的。說到蓍草,說到由蓍草做的發簪,忽然就讓人想起孔子郊游時所遇到的一件事,其文字見于《韓詩外傳》,幸虧它不長,我且文抄公一樣抄在這里,這實實在在是一個動人的場面:“孔子出游少源之野,有婦人中澤而哭,其音甚哀。孔子怪之,使弟子問焉,曰:‘夫人何哭之哀?’婦人曰:‘鄉者刈蓍薪亡吾蓍簪,吾是以哀也。’弟子曰:‘刈蓍薪而亡蓍簪,有何悲焉?’婦人曰:‘非傷亡簪也,吾所以悲者,蓋不忘故也。’”這里我想再多說幾句話,也就是想翻譯一下他們的一問一答。孔子的弟子對那個哀哀而哭的婦人說,你說你丟了根蓍簪,你所以才哭,你不想想你是在收割蓍草,這里既然有這么多的蓍草,你再找一根合適的做發簪不就行了嗎?你哭什么哭。那婦人答曰,我并不是因為丟了那根蓍簪而難過,我之所以難過是因為那根蓍簪是我丈夫給我親手做的。這實實在在真是感人至深,“非傷亡簪也,蓋不忘故也”。也許只有古人才有這種情感,這讓我想起一句話:懷古一何深!

    蓍草有濃烈的味道,那應該是它在地里青青一片時候的事,昨天我把李君寄來的蓍草聞來聞去卻什么也沒有聞出來。說到蓍草,我不妨再來做一次文抄公,方便大家認識蓍草:蓍草是菊科蓍屬植物多年生草木,莖直立,密生柔毛,上部分枝;葉互生,無柄;葉片披針形或長橢圓形;總苞球形,苞片長橢圓形;邊緣舌狀花花冠矩圓形,白色;中央為管狀花,白色,花藥黃色,伸出花冠之外;瘦果扁平,橢圓形有翅,無冠毛;“耆”在古代通常是指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因為這種草活得比較長,人們才給它加了一個代表老人的“耆”字偏旁。蓍草產于中國的東北、華北及陜西、甘肅等地區,多生于溝谷、山坡濕草地或灌木叢中。蓍草喜陽光,耐半陰;喜溫暖,耐寒;耐旱,喜濕潤,怕積水;喜肥沃土壤。蓍草用播種、扦插、分株的方法繁殖。蓍草味辛、苦、微溫,有毒;有祛風止痛,活血,解毒之效。《四川中藥志》中記載蓍草:“治跌撲損傷,癥瘕痞塊,并涂癰腫。”因蓍草具有花期長、花色多和耐干旱的特點,園林中可作為花壇布置材料和作切花栽培;蓍草對肥水的需求量較少,或可成為城市綠化中的“節水植物”。

    有人說蓍草還有一個鄉間的名字,叫作“獨腳草”,有的地方又叫它“獨腳金”,關于這種說法,查來查去,諸書皆語焉不詳。

    熱水鎮

    從我們那里開車約九十分鐘就可以到達的一個小鎮叫“熱水鎮”,我個人是很喜歡這個名字的,我想許多人也都會喜歡。趕長路就怕沒水喝,而一旦有水可喝,那水又是熱水,我想趕路的或其他的各種人都會歡喜。我想這個地名也許是那些趕大車的人給起的,從A地到B地,近一百多里,過去的馬車大約要走多半天的路,一個人如果半天不喝一口水一定不好受,而車到了熱水鎮馬上有一口熱水喝,我想這事在冬天普遍會受到人們的歡迎。過去出門,人們總是要自己帶一些干糧,以免路上找不到東西吃挨餓,而既方便吃又方便帶的干糧,以我的經驗而言應該是炒面,所以過去行遠路或行軍打仗一般帶的都是炒面。為了便于攜帶,裝炒面的那種口袋一般都是細長條的,方便把它挎在身上,吃的時候找個飯碗用開水一沖就是一頓飯。炒面的里邊一般還要放一點鹽,如果再好一點呢,里邊還會有點芝麻,吃起來就更香。炒面我會做,概為兩種:一種是干炒面,就是除了在里邊放一點鹽之外什么也不再加;一種是油炒面,這個炒面應該是高級一點,面粉是用油來炒,用的是素油里邊的花生油或菜籽油,而如果用牛油來炒,炒成的似乎就屬于高級貨。牛油炒面炒好之后會結成一個很硬的坨子,吃的時候必須用刀切一切,而且還要找一個小鍋進行熬煮。牛油炒面比較少見,而牛油炒面也照例是咸口,沒有見人吃過甜牛油炒面。在北邊蒙漢雜居的地方,經常聽人們說誰家宰了一頭牛炒了十袋面,這都不能算是什么稀奇的事,這樣的炒面一般是在天冷之后做起,在北邊草地那邊很少有人在春天或夏天就動不動殺起牛來,在這樣的季節做出來的炒面過不久也許就會有了哈喇子味。牛油炒面有些人吃不慣,也不喜歡,但喜歡吃的人離了它還不行。吃牛油炒面跟吃其他炒面不一樣:吃其他炒面只需隨便找個碗,沒有碗找個大茶缸子,只要有熱水就可以;而吃牛油炒面必須得有一個小鍋,而且還要有個火爐子,把小鍋坐到火爐子上,水開了,把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油炒面放進去,煮得差不多了再在里邊澆上半缸子黃酒。吃牛油炒面是不就什么菜的,就那么呼嚕呼嚕轉著碗喝,外面也許風高雪狂,一大碗牛油炒面下肚,一上午身子都是暖和的。

    熱水鎮在我們那里很出名,在許多當年趕大車或開車的司機們那里,我想它就更出名。他們會說:“熱水鎮馬上就要到了,有熱水喝了。”在路上,能喝到口熱水是幸福的,我以為這個地名在中國的地面上是特殊的,這也只能是在風寒的北方,如果在南方,我想這樣的一個地名就不會對行人有多少號召力,或者干脆就不會有這種名字出現。關于這個熱水鎮,我還做過小小的考證,因為有人對我說過,那個小鎮之所以叫熱水鎮,是因為那里有溫泉可以洗澡。我二十年前只為這事去過這個鎮子,大冬天,穿著一雙羊毛盔的那種靴子,步行了好遠的路,但這地方哪有什么溫泉,這個鎮子的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溫泉,而且即使論他們去澡堂里邊洗澡的次數,也是極其有限的,一年只洗三次,過年洗一次,過八月十五洗一次,再就是過端午節再普遍地洗一次。

    熱水鎮在山西和內蒙古交界的地方,一年到頭風沙既大,氣溫也相當的低。這么一來,就更顯出熱水鎮的好,而且無端端地顯得那地方的人們也很好客,因為再也沒有比大冷的天氣里能夠喝上一口熱水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靰鞡草

    早上起來躺在那里讀東北朋友王五和寄來的《東北風物趣談》,突然就看到了“靰鞡草”這一條。他在文中說靰鞡草只生長在東北,這未免有些太主觀而且接近獨斷。靰鞡草不但是東北有,別處也有,比如匈牙利和日本,還有俄羅斯,中國的四川也有,據說還有內蒙古。因為沒有翻書細查過,想必還有更多的地方長有這種草。

    在東北,過去過冬一般人都離不開靰鞡草鞋。我記得小時候從老家曾寄來過靰鞡草鞋,樣子很土很笨也很特殊,雖然說現在看來有著獨特的美感,但那時候我們說死說活都不愿穿。我們是兄弟姐妹一共五個,鞋也是寄來了五雙。我那時候已經上小學了,是小學二年級學生,數九寒天,我們站在操場上做操,猛聽得地上啪啪啪的一陣響,但我們亦不會吃驚,我們明白是地給凍裂了,一指寬的一條縫已經出現在我們的腳下,這條縫很長,數九寒天地被凍裂在北方是常見的事,但這種裂縫一般都一指來寬,不會把人掉下去,也不會影響人們的生活。過去學校的操場是泥地,數九天站在學校的操場上,你只能不停地跳,像兔子,因為實在是太冷,兩只腳受不了。于是,家大人便想到了老家的靰鞡草鞋,便寫信回去,不久靰鞡草鞋就寄了過來,不是皮面的那種,是布面,但做法和皮面的一樣,鞋子上打滿了褶子,很像是包子皮,然后有一根帶子可以把包子皮的褶子抽緊。鞋的里邊就是靰鞡草,白的,很軟,是經過了反復的捶打,把挺硬的草給打柔軟了,再絮到鞋子里去。五雙鞋放在那里,我們兄弟姐妹五個誰也不愿穿,但我后來還是穿了幾天,去學校,走在路上,腳不再覺得麻木。說到數九天的凍腳,腳并不會被凍疼,而是被凍麻凍木,凍到失去了知覺的時候腳就該生凍瘡了,這時候就要用到茄子的枯秧。每年秋天家大人都會跟菜地那邊要一大捆茄秧,茄秧煮水可以治凍腳,如果腳上有了凍瘡,用茄秧水洗洗泡泡很快就會好。我家南邊用以儲物的小房的墻上,一入冬總會掛著一大捆茄秧,那幾雙靰鞡草鞋我記得后來也被掛在儲物的小南房墻上,再后來,不知其所終。

    過去有一種人人皆知的說法是:“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靰鞡草。”現在好像許多人都不知道三寶為何物。靰鞡草可以做的東西大多與防凍有關,比如用靰鞡草做的草褥子,現在也見不到了,用靰鞡草做的草褥子據說可以直接鋪到雪上,人睡在上邊一點事都沒有。我想,過去打獵的獵戶和山上的土匪們都會離不開這樣的草褥子。靰鞡草可以用來保暖,但用之前必須反復不停地捶打,直到把它的纖維給捶軟,用東北話說就是捶成“毛兒”。靰鞡草為莎草科薹草屬多年生草本植物,采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不用鐮刀,只用手薅,采集一般在二伏天,其時天大熱,用手將靰鞡草整棵連根拔出絕不是個輕松活兒。有人說“靰鞡草”三個字乃是滿語,而滿語“靰鞡草”的發音應該是“他姑而哈非”,或名“佛若”,所以靰鞡草到底為什么叫“靰鞡草”真是很難說得清。至于老友王五和文中所說的“古埃及也長有靰鞡草,他們做莎草紙的原料也正是這種草”,這里我還有幾句話要說。古埃及書寫所用的莎草紙,又稱“紙莎草”“莎草片”,是使用盛產于尼羅河三角洲的紙莎草的莖制成。大約在公元前三千多年,古埃及人就開始使用這種莎草紙,并將這種特產出口到古希臘等古代地中海文明的地區,甚至遙遠的歐洲內陸和西亞地區。對古代寫在莎草紙上的手稿的研究,或稱為“紙莎草學”。但制造這種莎草紙的尼羅河三角洲的莎草習性很像蘆葦,它們的莖稈筆直堅韌,可長到三米多高,頂部是修長的葉子和扇形的花簇。古埃及人還用這種紙莎草莖搭建房屋,或者用來做小船,那時候的人也許站在岸上就可以經常看到人們駕著紙莎草莖編成的小船往來于尼羅河上。可見尼羅河三角洲的莎草和我們的靰鞡草并不是一回事。

    早上起來讀《東北風物趣談》,想不到會想到這么多的事。我曾經有過一張莎草紙做的明信片,是朋友從非洲帶回來送給我的,不知現在被夾在哪本書里。

    【作者簡介:王祥夫,以小說、散文創作為主。作品見于《當代》《十月》《人民文學》《收獲》《北京文學》《中國作家》《上海文學》《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山西文學》《黃河》《新華文摘》《芙蓉》《江南》等刊物。文學作品曾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上海文學》獎、《小說月報》百花獎、趙樹理文學獎、“林斤瀾短篇小說·杰出作家獎”等。出版有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和散文隨筆集四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