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雨花》2024年第3期|顧前:春天的墓地
    來源:《雨花》2024年第3期 | 顧前  2024年04月24日08:21

    春節過后,我的一本小說集出版了。可直到三月初,出版社才給我在市圖書館搞了一場新書發布會。請了兩個業余評論家、一個報社記者,臺下稀稀拉拉坐了十幾二十個聽眾。說的人和聽的人都顯得無精打采。這樣的發布會能有什么宣傳效果?名家和開始走紅的新銳,出版社會大張旗鼓地宣傳,其他人他們才懶得費神呢。沒辦法,既然他們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張羅了。

    倒不是敝帚自珍,主要是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本書了。我已經快兩年沒有寫作了,自從前年查出了高血壓,我只要一寫作——確切地說只要一動腦子,就頭昏腦漲,感覺血壓“噌噌”地往上躥。那就只好歇著了,總不能冒著腦血管爆掉的風險寫作吧。又不是寫《紅樓夢》,犯不著玩命。沒了稿費,只能靠接點雜活維生了,比如給雜志看稿,比如什么單位或報社搞征文比賽時去當個評委,比如什么不太重要的文學活動(某人的作品研討會,某小雜志的周年慶)去濫竽充數當個嘉賓,等等,收入很不穩定。

    我想,如果我的身體狀況沒有大的改觀的話——改觀恐怕不太可能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只會越來越壞,哪會越來越好(吃藥只能維持,不能治愈)——那我就再也不會寫作了。那這本書就等于是我的封筆之作了,應該隆重一點不是嗎?雖不至于搞個什么儀式,但多幾個人知道,多幾個人看,假如有可能加印的話,再讓我多掙點錢,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吧。

    我分別給兩家報社的文化版編輯打電話,他們一個答應給我登書評,而且負責找人寫,另一個只說給我發則消息。我又想起上海的一家挺火的自媒體是我一個朋友辦的,就給他打電話。朋友很講義氣,不但要給我登個訪談錄,還提議讓他手下的一個編輯專程來采訪我。接著就把一個叫蔡紅的女編輯的微信推給了我。蔡紅通過微信跟我聯系了一下,大致商定,她過一陣子空了的時候就來南京,但她沒有說具體哪一天,只說來了再通知我。

    一個星期后的一天下午,我忽然接到了詩人朱昌西的電話,他叫我晚上到“1912”去吃飯。我和朱昌西是老朋友,但很久沒有聯系了,不明白他怎么想起請我吃飯。“有什么事嗎?”我問道。“沒什么事,”他說,“是不是上海有個叫蔡紅的女的要來采訪你?”我說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他在電話里笑了起來,說他和蔡紅是朋友,早先去外地開詩會的時候認識的,她也是詩人。“她已經到南京了,”朱昌西說,“我自然要請她吃頓飯。她不是要采訪你嗎,那你就過來一起吃嘍。”

    “1912”是前些年建的一片民國風建筑群。一棟棟小樓錯落有致,樓和樓之間是青磚小路,有的樓邊還有花園和五顏六色的遮陽傘。已是傍晚了,正是下班時刻,跟不遠處擁擠喧囂的珠江路相比,這里要安靜得多。遮陽傘下的小圓桌邊坐著喝飲料的青年男女,一個老頭在青磚小路上遛狗。路的拐角處,一個外地來旅游的小伙子背著背包,正在研究手上的地圖。這里的每座小樓都是飯店或酒吧,除非有人請客,一般我是不來這兒的,消費太高。

    按照朱昌西給的地址,我來到一座名叫“杜公館”的小樓門前,一個穿著暗紅色旗袍的女服務員向我問好。我說了包間號,女服務員領我進門上了二樓。樓道的墻上是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和電影明星的相片,二樓的客廳懸掛著枝型大吊燈,一張寬大厚重的老式辦公桌上放著電影里才有的古董電話,一個女服務員坐在桌子后面。墻角有一架鋼琴,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埋頭彈著《夜來香》,這曲子20世紀80年代到處都有人唱,如今聽來真有隔世之感。

    女服務員領著我在鋪著紅地毯的走廊上轉了兩個彎,來到一扇門前就離開了。我推門進去,發現這個包間連著陽臺,玻璃門外面的大理石欄桿上有正開著花的盆栽植物,對面是座小樓。包間內,長方形的小餐桌一邊坐著朱昌西,另一邊坐著兩個女的,他們正在喝茶。見我進來,兩個女的站了起來,她們看起來都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個高點,一個矮點。朱昌西給我們做了介紹。個子矮點的是蔡紅,就是她要采訪我。她圓臉短發,一縷頭發被焗成淺黃色,眉目中透露出一絲孩子氣。她衣著隨意,外套敞開,里面是一件舊的領口松垮的白絨線衫,跟她的圓臉相比,她的身體顯得偏瘦。個子高點的叫曹純,是蔡紅帶來的朋友。這絕對是個美人兒,一眼看上去就印象深刻。五官有點像混血兒,化著淡妝,神態優雅,迷人的眼波中似乎還含有一種有所期待的神情。她的長發順著耳邊垂到胸前,發梢從兩邊向中間卷曲,平添了一種溫婉柔順的女人味。她身上一件湖綠色的綢緞旗袍緊貼著苗條的身體。這兒的女服務員也穿旗袍,可無論是質地還是穿在身上的效果,都完全不能和她相比。

    “你長得可真漂亮。”我忍不住夸了她一句。

    “老師開玩笑了。”她的臉紅了。

    “你有沒有覺得,”朱昌西蹺著二郎腿,朝我眨著眼,說,“曹純有種民國范兒,像這座杜公館里的大小姐。”

    “那我呢?”蔡紅問朱昌西。他倆看起來挺熟,之前介紹她的時候,朱昌西就把她稱為自己的妹妹。這是朱昌西的風格,從前他就喜歡和姑娘們彼此哥呀妹的亂叫,現在一把年紀了也沒改掉這毛病。

    “你嘛,嗯,有點像這座杜公館里的姨太太。”

    大家都笑了。我在朱昌西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兩個姑娘也坐下了,蔡紅坐在我的對面,曹純坐在朱昌西的對面。一個女服務員推開門探進頭來,問可不可以上菜。朱昌西說上吧,他又問我們喝什么酒,我說紅酒,兩個姑娘也沒意見,他出去了一下又回來了。

    “如果她倆一個是姨太太一個是大小姐,”朱昌西接著剛才的話題對我說,“那你是什么呢?”

    我說我是門房大爺吧,院子的門鈴一響,我就跑到大鐵門前,拉開上面一扇只露出眼睛的小鐵門問,你找誰?外面站著哆哆嗦嗦的朱昌西。什么,你找大小姐?不在。我惡狠狠地把小鐵門關上,一邊往回走一邊說,什么樣的癟三,也配來找大小姐。

    大家又笑了,笑得比剛才更熱烈。“不不,你不像門房大爺,”蔡紅說,“你像這座公館里的老爺。”她看起來性格開朗,人挺活潑。

    “你的意思他和你是一對公婆?”朱昌西說。

    “去你的吧。”蔡紅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不妥,扮了個鬼臉。這時門開了,兩個女服務員走了進來,一個拿著兩瓶紅酒,一個端著托盤,上面是幾碟涼菜。酒菜放到桌上,女服務員又在每人面前放上高腳玻璃杯,斟上酒,就退出去了。我拿起酒瓶看了看,是法國紅葡萄酒。

    朱昌西率先舉起酒杯提議大家碰杯。他今天穿了件咖啡色的外套,戴了頂棒球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他比我小一點,但也年過五十了。他是中學老師,但長期請病假,在家里寫詩。從前我們經常聚,還有別的朋友,一起喝酒打牌。這些年都上了點歲數,精力不濟,事情也多,很少走動了,但偶爾見面,還是很親切。

    剛才的玩笑營造了一種輕松的氣氛,我們一邊相互敬酒,一邊品嘗盛在精致的青花小瓷碟里的涼菜,有鴨拐、海蜇頭、干絲、泡菜、熏魚。正菜很快也上來了,清蒸鱖魚、紅燒老鱉、罐悶牛筋、蘆蒿炒干子等。菜的味道很好,蔡紅和曹純都贊不絕口。

    我喝了口酒,問曹純是干什么工作的。朱昌西大概是在我來之前已經了解過曹純的情況了,搶著告訴我,曹純是清華的生物學博士。真的嗎?我不無夸張地驚嘆一聲(心里的確也有些驚奇),說道,長這么漂亮的博士——還是清華的博士,真是難得一見。

    蔡紅說,曹純還會寫詩呢,而且寫得很好,她就是通過曹純給她們網站投稿認識曹純的。她說其實她和曹純也沒見過幾面,但覺得和她特有緣,正好曹純最近沒什么事,就把她叫來玩幾天。

    曹純放下筷子,一臉誠懇地看著我們說,她詩寫得不好,只是從小就喜歡讀詩,上大學后沒事的時候也學著寫寫,這次來南京,正好向老師們請教。我拍著朱昌西的肩膀對曹純說,朱老師是權威,向他請教就對了。朱昌西謙虛了兩句,然后讓曹純回頭發幾首詩給他看看。

    這會兒玻璃門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對面的小樓燈火輝煌,那里也是一座飯店,從我們這里可以看見兩個包間,一個大包間里有十幾個人,頻頻一起站起來碰杯,另一個小包間里是一對情侶,兩人吃喝的間隙不時偏過頭去親嘴。那油膩膩的嘴巴不知親起來滋味如何。

    我因為要抽煙,起身過去把通往陽臺的玻璃門拉開。不知是從樓下還是對面的小樓,傳來了鄧麗君《美酒加咖啡》的歌聲。這歌我挺喜歡,雖然歌詞幼稚,但配上鄧麗君那極具魅力的獨特嗓音,的確給人一種浮云朝露的虛無感。

    蔡紅跟我要了一支煙,也抽了起來。她挪了挪椅子,朝我靠得更近了一點,跟我討論起給我做訪談的事。何時談,在哪里談,談些什么問題,她說還要準備個提綱。因為挨得近,她那喝了酒而紅撲撲的臉蛋,顯出了幾分動人。她上唇的汗毛挺重,鼻子邊還有一顆小痣。她的容貌當然不能和曹純相比,可卻是在我的欣賞范圍之內的。曹純的那種美貌,她整個人,離我太遠了,不屬于我這個階層。也許朱昌西的看法跟我不同,此刻,他正低聲細語地問曹純是哪兒的人,以后博士畢業想去哪里,有沒有男朋友。

    酒快喝完了,朱昌西出去又要了兩瓶和之前一樣的酒。一會兒,又有女服務員接連上了兩盤菜,一盤烤羊排,一盤西芹炒蝦仁。兩個姑娘都說菜太多了,吃不下了。朱昌西說沒關系,多吃點。我注意到他盡管勸別人多吃,可自己卻吃得很少,只是不停地喝酒、說話。

    我出去上了趟洗手間,回來時卻遇到了點麻煩,找不到我們的包間了。一來是酒有點上頭,二來是這仿民國風的小樓有點古怪。七繞八拐,以為到了,拉開門卻是儲物間,里面一格一格放著桌布和酒杯。再往前,看著到頭了,卻冒出一段樓梯,也不知通往哪兒。好不容易找到個女服務員,才回到我們的包間。

    我在朱昌西的身邊坐下,他正在對兩個姑娘——主要是曹純,說著什么。他的聲音高亢有力,帶有不容置疑的氣勢。顯然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他們的話題已經轉移了。“愛情是一種非正常的情感,你也可以稱之為間歇性的精神病。在這種非正常的情感支配下,人的行為舉止是變態的、夸張的、惡心巴拉的,所以是不可能長久的,理智終有回歸的時候。除非愛情的對象不是具體的個人,而是一種信仰,或一種宗教。此外,具體而丑陋的個人也承受不了愛情,愛情要求完美,而人正好是完美的反面,結果只能是失望——如果不是仇恨的話……”

    從前我們都還年輕,朋友們聚會時如果有可人的姑娘在場,朱昌西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常常會沒來由地訓斥或罵朋友,以此抬高自己。這樣弄得對方很不開心,他自己卻感覺良好。但事后沒人會真正跟他計較,大家都知道他其實心地不壞,而且人特別大方,老是請客。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的朱昌西是多么成熟,我都被他深刻的思想折服了。

    大約見我有一陣沒吭聲了,朱昌西邊說邊扭頭看了我一眼,我聞到了他的口臭。“說得好,昌西。”我說。

    不知什么時候,鄧麗君的歌聲早就停止了,對面小樓的大包間和小包間里也都已經沒人了。我們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菜剩了一大半,但沒人動筷子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過了十點。“怎么說,”朱昌西意猶未盡,“再找個酒吧坐坐?”兩個姑娘沒吭聲,卻也沒有露出疲態,看樣子也不想散。

    “別去酒吧了,”我借著酒勁提議,“咱們去梅花山吧,去那里坐坐。”

    “我無所謂,”朱昌西說,“去哪里都行。”

    “好啊好啊,”蔡紅叫了起來,“我還沒去過梅花山呢,咱們去。你不累吧?”她問曹純。

    “不累,就是頭有點暈乎乎的。”

    “沒事的,”蔡紅像哄孩子似的摟了摟她的肩膀,“過一會兒就好了。”

    我們出了飯店,沿著樓邊的青磚小路向前走,拐了個彎,走到了珠江路。大街上行人已經不多了,路面被灑水車噴得濕漉漉的,反射著路燈的微光。商店的門都關了,只有一家超市還亮著燈敞著門。朱昌西讓我們等一下,他去了超市。片刻后他回來了,手里提著個大塑料袋,里面全是罐裝進口啤酒和零食。我們在路邊等了幾分鐘,攔了輛出租車,我坐在前面,他們三個坐在后排。

    車開后,我們都沒有說話,大約同時意識到這事有點瘋狂。這是干嗎呀,快半夜了,我們喝得醉醺醺的跑去梅花山。我已經不記得什么時候干過這種事了。對了,年輕的時候好像有過。那是個夏天,也是外地來了朋友,我們一幫人,有男有女,晚上在飯店吃了飯,又去酒吧。從酒吧出來后,有人提議(是我嗎?)去爬紫金山,然后大家打了三輛還是四輛出租車去了紫金山。后來還發生了點事,一男一女兩個朋友大概因為喝多了酒,不知為什么斗起了嘴,那女的堅決不肯和那男的一起爬山。朋友們只好分成兩撥,一撥帶著那女的爬山,一撥隨那男的爬山。

    出租車停在了梅花山門口,我們下了車。這是個溫暖的春夜,沒有風,樹木佇立在皎潔的月光下,空氣中有種潮濕的草木氣夾雜著花香。四周靜悄悄的,不見人影。進了門,我們沿著坡度舒緩的石板路向山上走去,路邊的小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起霧了,淡淡的霧氣在一棵棵梅樹間飄蕩。遠處樹林傳來了一聲鳥鳴。更遠處是黑黢黢的紫金山。

    朱昌西本來是走在前面的,卻忽然停住腳步,等曹純走到身邊。“你頭還暈嗎?”他問道。

    “還有一點。”

    朱昌西把提著的塑料袋換了只手,攙住了曹純的胳膊。曹純說這不是梅花山嗎,怎么沒有梅花。朱昌西說你傻呀,還是博士呢,咋啥也不懂,這都幾月份了,還有梅花,早開過了。你要是想看梅花,明年早點來南京,我帶你來看。曹純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像是承認自己啥也不懂。我扭頭看了一眼蔡紅。她是干癟了點,但并不難看,何況她是那么年輕。

    右面的山坡頂上出現了一個亭子,蔡紅提議去那里坐坐。我們走過去,進了亭子,蔡紅和曹純在一邊的石靠椅上坐下,我在另一邊的石靠椅上坐下。朱昌西把塑料袋放在我對面的石靠椅上,沒有立即坐下,而是在亭子里來回走了幾步,像是有點焦躁。他在一根柱子前停下了,借著淡淡的月光,看著柱子上游人寫的字。

    “喂,這兩句詩不錯,你們聽聽。”朱昌西說,“善養百花惟曉露,能生萬物是春風。”

    “能生萬物是春風。”蔡紅說,“這句特別好。”

    朱昌西在我對面的石靠椅上坐下了,開始分發啤酒,曹純說她不能喝了,朱昌西又從塑料袋里找出一罐椰奶遞給她。又問誰吃零嘴。沒人要吃。朱昌西硬塞給曹純一袋梅子,說能解酒,并熱心地幫她撕開包裝。

    我們三個打開啤酒,隔空象征性地碰了碰。

    “昌西哥,”蔡紅說,“你給我們講個故事吧。”

    “我不會講故事啊,”朱昌西說。停了停,他對我說:“你來講個故事吧,這是你的長項。”

    我想了想,說:“講故事就算了,我來講點別的。你們知道我們現在坐的是什么地方嗎?”

    “什么地方?”蔡紅問。

    我看了看朱昌西,等著他回答,他喝著啤酒,沒有吭聲。顯而易見,他也不知道,否則以他的性格,早就嚷嚷開了。

    “我們現在坐的地方,”我說,“曾經是號稱民國第一美男子的墓地。”

    “民國第一美男子,”曹純說,“誰呀?”

    “汪精衛。”我說,“他死后就葬在這里,葬在我們的屁股下面。后來國民黨把他的墓給炸了,尸骨也挖出來火化,骨灰扔到臭水坑里,然后在原址上修了這個亭子。”

    “我只知道他是漢奸,不知道他還是民國第一美男子。”

    “看過他年輕時的相片,是蠻好的。”

    “這里曾經是他的陰宅,他不會陰魂不散吧。”

    我們正說著,樹林里起了一陣微風,吹得樹葉“簌簌”直響。

    “鬼魂來了。”朱昌西哈哈大笑。

    蔡紅站起身,向亭子四周張望。“真美。”她說。隨后她又俯下身,在曹純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曹純也站了起來。“你們先坐坐哈,”她轉向我和朱昌西說,“我和曹純去轉轉,一會兒回來。”

    她倆把啤酒和椰汁放到石靠椅上就走了。我以為她們是找地兒方便去了,也沒多想。我和朱昌西喝著酒,有點心不在焉地聊著,朱昌西更是不時扭過頭去,望向兩個姑娘離去的方向。又出新書了?朱昌西問我。我說是啊,你不買幾本支持一下嗎?他說沒問題,明天就上網買十本,書名是什么?我說書名是《當妹紙遇到帥鍋》。他說多美的書名啊。我說還行,可是我的血壓要完蛋了,醫囑要限酒,最好不喝,今天過量了。朱昌西說難得一次,無所謂啦,你的余生還能有幾個這樣的夜晚,來,干!我們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干了。接著又各自開了一罐。

    朱昌西的微信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后一臉木然地沉默了片刻,說:“媽的。”

    “怎么了?”我問。

    他把手機遞給我。是蔡紅發給他的,上面寫著:昌西哥,這個夜晚過得太好了,我太感謝你們了。我和曹純,我們在一棵梅樹下接了吻。我們先回酒店了,你們慢慢玩。明天聯系,再一次感謝你們。

    “這是真的嗎?”朱昌西說,“還是在一棵梅樹下接的吻。”

    “你管她真假呢。”

    那天夜里,我和朱昌西都喝醉了。

    顧前,南京人,著有短篇小說集《嗨,好久不見》《有關一個女人的點滴消息》《一面之交》、長篇小說《去別處》《杯酒人生》等。作品被多種文學選刊轉載,曾獲紫金山文學獎、金陵文學獎、南京市文學藝術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