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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2024年第2期|李杭育:二花(節選)
    來源:《江南》2024年第2期 | 李杭育  2024年04月01日08:06

    推薦語

    這是尋根派代表作家李杭育時隔三十年后首部亮相的短篇小說。李杭育以悲憫之心,塑造了一位“戀愛腦”女性,敘寫她身陷情感羅網,在現實的泥沼里如何尋找自我的故事。小說敘述有味,意蘊深刻,在平常人物、好看故事中,突顯出人性的光輝和時代的滋味。中年女性二花離婚后繼續在城里打拼,與人合伙開酒吧謀生。然而二花心里還有夢想,那條村口溪邊久遠的紅裙子,常常乘夢而來。同居男友失蹤多天后,債主找上了失魂落魄的二花,讓她焦頭爛額,無法自拔。最終,二花賣了酒吧,抵押車子,重返鄉下,在鄉村中尋找新的起點和人生。

    二 花

    □ 李杭育

    文斌失蹤六天了。

    問遍了他的親友,沒有人曉得他去了哪里。二花每天給他發很多條微信央求他回來,對他說了許多溫柔到低三下四的話,跟他認錯,對他許愿,他都沒回。整整六天,一條都不回。幾分鐘前,她甚至寫了一段讓她自己都很難為情的話發給他。

    她的失魂表現被合伙開酒吧的海英看在眼里,很不屑,忍不住說她,“你都奔五了,還這么戀愛腦!”

    今晚到這會兒才有一個客人,二十剛出頭卻是“兔吧”老吧客的尤尤,插嘴說,“淘寶上有‘戀愛腦叫醒服務’。”

    二花沒心情搭理他倆。文斌失蹤至今,她沒報警,擔心人家會計較她和文斌并非夫妻,且各有各的情史,往這方面來調查。他跟老婆分手多年是真的,但離婚有沒有離得干凈很難說。小地方,彼此都認得的,事情鬧開了對大家都不好。可萬一文斌出了事……

    會出啥事?她反反復復問自己文斌會出啥事。應該不會是交通事故,她去交警的網頁看了,上面沒說這些天有惡性事故。每天在富春江里游泳的人也沒聽說哪個淹死了。被人綁架?沒道理呀,綁架文斌有啥意思?他又沒啥錢,大多數時候都在花她賺的錢。她那天只抱怨一句,“三個月你沒拿回來一分錢了!”就為這,他生氣了?還生得這么大,五十歲的男人還玩離家出走?可也難說,這年頭的男人蠻娘炮的,好像對啥都不耐煩,吃酒要拎壺沖,搓麻將要直接玩二十塊的。文斌要是真的對和她在一起的一切都厭倦了,借個由頭一走了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問題是離開她,他哪來的錢過日子?搓麻將贏錢了?有可能,雖然他一向輸多贏少。總不會是又和哪個富婆好上了吧?這種事去年有過一回,日子不長,那女的嫌他沒錢不說,還成天粘著她,什么場合他都要去跟著,礙手礙腳的。文斌掉頭回來,跟她交代,向她認錯,完了又說那女的在壺源山里有個別墅,山清水秀,很適合隱居。富陽的確是有許多適合隱居的地方。總不會,他也像黃公望那樣去山里找個廟隱居下來?在廟里過生活大概不需要花很多錢的。他會嗎?他那么粘女人,在家時連她做飯都不放過她,老在她身后動手動腳。“嫑裝!”海英常拿這個話說她。文斌要是真的不要她了,那可怎么辦?海英說得沒錯,她也嫌自己太容易被他拿捏。不過以前文斌拿捏她從來不曾玩過離家出走的這套,頂多是一個禮拜都不碰她一下。

    昨晚也是沒啥客人,海英和她說私房話:“阿姐,沒了就沒了,有啥可惜的?就他那么個渣男,沒錢,沒房沒車,沒工作,還賭博,還出軌……想要這種男人哪里沒有?富陽街上隨你挑!光是我們‘兔吧’的常客里就起碼有三四個男的。嫑裝,我才不相信你看不出來。我說錯啦?不就是睡睡嘛,你和文斌不也就是睡睡嘛!就這個意思的,你索性讓文斌滾蛋,另外再挑個比他好很多的。”

    今晚她接著說,“阿姐,像你我這樣顏值的,哪怕奔四奔五了,也照樣有大把的男人喜歡。譬如說這個尤尤,盡管我比他大十三四歲,你也曉得他來泡吧是沖著我來的。我想跟他分分鐘搞定!”

    尤尤臉紅了,嘴上卻說,“那,海英姐給個機會嘛,我不差的。”

    跟文斌不一樣的是,尤尤雖然也是不上學,不工作,但家里有錢。他爸是老板,做電纜生意做得蠻大。有一回他跟二花說,海英姐要是愿意,等他到了想結婚的年紀他會娶她。

    “這太亂套了!”

    那回二花這樣說尤尤,今晚她還是這句話,是說海英。

    海英正要回懟,店里來客人了。兩個男的,坐吧臺,看上去都是五十歲上下的,一個穿夏威夷花色的短袖衫,另一個穿帶翻領的白色T恤。二花有些驚訝,通常像這類老板范兒的人是不會光顧“兔吧”這種寒酸兮兮的小酒吧的。

    她問客人喝啥。

    “晚飯喝過白的了,兄弟,溫和點,喝‘艾丁格’吧?”

    白色T恤點點頭。

    二花從酒柜拿出兩瓶啤酒,開了瓶,用餐巾紙抹了抹瓶口,然后遞給他倆。

    夏威夷接過海英遞來的玻璃杯,一邊往杯里倒酒,一邊問二花,“你不記得我啦?”

    二花恍惚了一下,猶豫著說,“是有點面熟呢。”

    “你老家是源口的吧?”

    “是啊,你咋個曉得?”

    “我還曉得你姓蔡。”

    “那你是……”

    “我也是源口中學畢業的,還有白總也是,都高你一屆。”

    “啊,原來……哦,我曉得了,你是鎮上的,姓……”

    “我姓夏,夏天的‘夏’。”

    接著,他請二花陪他喝啤酒,讓她再去拿一個杯子來。

    “想不通,你怎么叫‘二花’這個名字?”

    “那我應該叫啥?”

    “在我們那幾屆,你是頭號校花,應該是‘一花’。”

    “夏總記憶有誤。我記得那時的頭號校花是柴玉娟,很耀眼呢。”

    “她是被周圍一幫女生哄抬上去的,那不算數。看女生的眼光要以男生的為準。我們男生眼里你才是‘一花’!”

    他側過臉問白T恤,“兄弟,我沒說錯吧?”

    白T恤微笑著點點頭。

    “我哪里算得上?眼睛這么小……”

    “大眼睛就美嗎?不一定,我就很怕看到大眼睛。那些大眼睛要么是大而無光,要么光亮刺眼,還總是那么一覽無余,看久了乏味。”夏威夷和二花碰一下杯,喝下一口,接著說,“小眼睛是很有講究的。當然有的小眼睛,偏要瞪大些,很費勁,弄出一臉傻相。而有的小眼睛,譬如像你這樣的,索性像是要瞇起來,深藏不露,朦朦朧朧,更迷人了。”

    “夏總真會夸人,想必有很多女孩被你夸得那個那個了。”

    “‘那個那個’是怎么怎么的?”

    二花不接他茬,收斂起譏笑,認真說,“實際情況是,我有一個姐姐,她叫蔡花。我爸媽偷懶,生下我就叫我二花了。”

    “‘二花’也蠻好,可以當‘花開二度’講。”夏威夷改口說,“‘二花’好比遲桂花,比先開的更香。先開的是搶風頭,遲桂花憋足了它該有的一切。”

    見他倆聊天漸入佳境,海英也想和白T恤搭訕幾句,但見他一臉嚴肅,正皺著眉頭,想問他“請不請我喝一瓶”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

    這時,又進來兩個客人,見吧臺這邊坐著夏威夷和白T恤,跟白T恤隔著一張吧凳坐著尤尤,他倆簡單地打過招呼,坐到燈光昏暗的卡座那邊去了。

    海英過去服務,問他倆喝啥。

    “來一瓶‘芝華士’吧。”

    她接著又問,“你們以前都是坐吧臺的,今晚怎么坐到這里來了?”

    其中一個說,“坐到白老板旁邊,我們有壓力的。”

    這邊,白T恤的嚴肅面孔有所緩和。他朝尤尤舉了舉杯子,說:“你個小鬼頭也來泡吧?”

    “來跟各位大哥學習學習,長長見識。”尤尤說,“我看到一篇文章里說,酒吧是個好學校。”

    白T恤被他說笑了,問他,“你泡吧不差錢吧?要不要我請你喝兩瓶?”

    “謝謝白哥,不差錢。”

    海英回到吧臺里面,從酒柜上取下一瓶“芝華士”和兩個杯子。她正要轉身出去給客人送酒,聽到夏威夷對二花說,“我跟你老公文斌也很熟的。”

    “他不是我老公……”

    “我曉得,我曉得。只是差了一張紙,別的都一樣。”

    海英丟下一句“現在很多人索性不要那張紙了”,轉身去送酒。

    等她轉回來,對這里的幾個人說,“那邊有個客人問我,人的鼻子到嘴巴中間這道溝是用來做啥的?你們哪個曉得答案?”

    沒有人曉得,但似乎都在認真思考。

    二花沒心思想這個,她問夏威夷,“既然夏總跟文斌很熟,你曉不曉得他現在在哪里?”

    夏威夷看了白T恤一眼,慢吞吞地告訴二花,“文斌在河南商丘,去了有個把禮拜。”

    驚訝之余,二花大大松了口氣,接著又問,“他去那里做啥?”

    “替白總去討債。”

    “人家欠白總的債,為啥要他去討?”

    接下來她被告知,文斌打麻將輸了錢,欠了白總十四萬塊沒還。夏威夷翻出手機里的一張照片給她看,是一張文斌手寫的欠條。“欠條在白總手里,我拍了個照。”

    “輸十四萬?”

    二花一臉懵相。

    “朋友圈里都曉得文斌也真沒錢還。可是愿賭服輸,不能壞了江湖規矩。白總就讓文斌去商丘替他討債,那里有個做紙箱生意的陳老板,文斌以前跟他打過交道,還有點交情,他欠白總八十多萬。文斌要是討得回來,白總就把他的賭債一筆勾銷。”

    “要是討不回來呢?”

    “那……”

    “那會怎樣?”

    “還能怎樣?江湖上有規矩的。要么他逃得遠遠的,從此嫑再回富陽。要么……”

    二花直勾勾盯著他,急切等待他的下文。

    夏威夷不說了,像是不忍心說。

    過了好一會兒,他低聲細語說,“其實,你也可以抵債的。”

    “我……抵債?”

    “記得上高中那時,”夏威夷繞開了說,“我們一幫男生私下里議論全校女生中有點姿色的幾個,老白把她們都給了差評,有的還被他說得一錢不值。唯獨我們議論到你……”

    他停住了。

    二花問:“他說了啥?”

    “啥也沒說,只是臉紅了。”他停頓片刻,好讓她有時間掂量掂量,然后感嘆道,“三十年前的我們,一想到自己鐘情的那位,都不免害羞啊!”

    她聽到一個聲音說,你從來沒有把自己撈起來過。

    那時她正在源口溪邊洗衣裳。回頭去看,父親坐在高高的溪岸上打著盹。八九個寬大的臺階,從她家門外的小街一直下到溪水里。你從來沒有把自己撈起來過。

    她撈起一條紅裙子,回頭問父親,這個算不算?

    父親還在打盹,沒吭聲。有點微風,樹蔭在他臉上晃來晃去。

    她把紅裙子又放回溪水里漂洗。

    一換手,沒抓住,紅裙漂離了溪邊,她怎么也夠不著了。

    水流不急,緩緩的,紅裙慢慢地漂遠,慢慢地漂走……

    昨晚喝多了,二花睡到中午才起來。

    臥室不大,還擠滿了物件。下了床,她穿戴上內褲和文胸,繞開和床平行擺放的雙人沙發走到簡易衣柜前,拉開拉鏈,從里面挑出一件胸口印著英文字Thank myself的茄紫色T恤從頭往下套上身。正像小姐妹們說的,她皮膚白,穿什么顏色都合適。

    謝謝自己,算不算把自己撈起來了?

    喝多是為文斌。她央求白永林寬限一周,頂多十天,她想辦法籌錢替文斌還債,這期間希望白總不要對文斌施壓,無論他在商丘討債討得成討不成都讓他早點回來。白永林說,他只相信和他喝酒夠誠心、不留一手的人。

    她說那就喝吧,舍命陪君子了!

    他打電話讓他的司機去他家拿兩瓶“麥卡倫”十八年的威士忌來。

    酒很快拿來了,兩瓶,白永林、夏一清和她三個人喝。白永林也請海英和尤尤來一點,他倆說喝不慣,婉謝了。

    夏一清對海英翹起他的右手無名指,認真問:“你曉得不,為啥我這個手指的指甲總是比別的手指甲長得快?”

    海英見白永林在笑,以為是夏一清在戲弄她,正想著怎么對付,白永林說:“這個問題老夏簡直是逢人便問,我聽到過不下二十遍了。”

    三人喝著酒,偶爾還有海英拿啤酒加入,你來我往說了許多江湖上要講誠信也要講仁義講友情為重卻也必須親兄弟明算賬等等聽上去相互矛盾卻都有道理的話。最終,在夏一清的一半像是替文斌說情幫二花砍價、一半又像是在埋怨白總太過大方的摻和下,白永林表示,既然同學一場,打個大折,她只替文斌還債九萬算了。

    抹去了五萬,不是小數目了。也或許是酒精的緣故,她昨晚回家的一路,竟然還蠻高興的,還覺得白永林這個人可以交朋友。

    冰箱里有兩天前沒吃完的七八個煎餃,她拿到微波爐里轉了兩分鐘,就當午飯吃了。

    燒飯和吃飯同在這一間。一張小方桌,一邊緊挨冰箱一邊靠墻,所以只能坐兩個人。這個家里也只有她和文斌兩個人,各自都有固定的座位。她是側面朝衛生間坐。衛生間里沒地方,盛放換洗衣物的塑料筐只得放在門外。一個禮拜了,換下來的衣服還在那只筐里堆著,因為洗衣機壞了。文斌答應請朋友幫忙來修,免費的,卻說過就算,一直沒兌現。天氣熱,塑料筐里的臟衣服已經發出了汗臭味。

    九萬塊,她盤算一下,差不多是她租的這套房子五年的房租。她和海英開酒吧,扣除掉房租、水電、酒水的成本等等,月利潤也只有萬把塊。而今她花錢,只要是一次性付出超過兩百塊,她就會心神不寧。超過五百塊,簡直心驚肉跳了。

    自從三年前疫情暴發,一不小心就封小區,家裝生意沒得做了,文斌就一直閑著。小事小錢看不上眼,大事大錢又沒人請他做。或者像跑去河南討債這樣的大事,明明又是做不成的。這年頭借債難,就因為討債更難。到頭來文斌欠下的賭債只能是靠她還了,不然他就得外出躲債,逃離債主遠遠的。富陽地方小,熟人太容易碰上了。在她的記憶里,那個白永林,念高中時好像蠻靦腆的,應該不至于為九萬塊錢非要找到文斌把他怎么樣吧?文斌的小命應該問題不大,只是他不能在富陽混了。很可能他討不回來錢就索性把自己抵給了河南。可是那樣一來,她沒有男人了,日子還怎么過?漫漫長夜無人相伴……

    二花趕緊打住,不愿往這方面去想。昨晚海英說你這個文斌就是個渣得不行的渣男!她沒有反駁,心想渣男歸渣男,好歹也能給她一點快樂。

    她承諾白永林一周最多十天替文斌還債。

    可是錢呢?錢在哪里?

    只能是把酒吧賣掉,跟海英把錢分了。

    對此海英也愿意。生意不好,一個服務員也請不起,老板賺工錢,搭上了她倆這么多精力,一晚又一晚地耗在那里,銷蝕掉臉上僅存的那點光鮮。兩個月前她倆就打算開價二十萬賣掉“兔吧”,跟一個可能為她倆做中介的朋友說了。朋友白眼一翻,說你們做夢,另請高明去!

    她倆再商量,降到十八萬。可還是沒人接盤。

    “能夠十八萬賣掉就好了,”她這會兒想,“我和海英各分九萬……”

    不能再等文斌請朋友來修洗衣機了,飯后二花就開始洗衣裳。大大小小二十幾件,得有個地方先浸泡浸泡。洗臉池太小了,洗菜的水槽太油膩。她找來放在臥室床下的一只塑料腳盆。可這也不夠大,只能將衣物分批浸泡,每隔半小時換一批,把浸泡過的幾件撈進洗臉池去搓洗、過水。

    洗著洗著,她哭了,無聲無息,只聽見眼淚簌簌而下。

    兒子還只有九歲那年,她和徐興榮離了婚,也是因為他賭博輸錢。那之前他倆咬咬牙拿出積攢多年的錢剛買下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正打算再積攢一些或者問親友借一些錢來裝修新房。我們的房子!我的,興榮的,兒子的,有了我們自己的房子才算真正有了一個家。富陽人都是這么想的。一個真正的家,只有在那套房子里。對接下來的裝修,她有很多想法,很多很多的憧憬……

    可這一切,都讓徐興榮賭博賭沒了。

    那以后,房價的漲速遠遠超過了他倆的收入增速。不可能再有錢買房子了。擁有自己的房子的夢,她也不再做了。

    而今,又一個賭博輸錢的男人,讓她連半個酒吧老板也沒得做了。

    十八歲從村里來到富陽城里討生活,二十六七年辛苦打拼,什么都沒攢下。青春沒了,夢想沒了,聲音變啞,切掉了扁桃腺,打過四次胎,唯一的兒子歸了他們徐家。曾經擁有的一切歸零。那條紅裙子也漂走了,從源口溪漂向了富春江……

    昨晚客人都走后,海英說了文斌不少壞話,鼓動她趁機和文斌分手,索性改做白永林的情人,就算是二奶、三奶也強過做文斌女友一百倍。

    起先她還沉得住氣,不聲不響在水槽邊慢慢涮洗客人們用過的酒杯,甚至還隨著海英的勸誘閃現過做了白某情婦會怎樣怎樣的念頭。海英說了又說,越說話越尖刻,終于把她惹急了,狠狠摔了一個剛洗凈的杯子。

    “你這樣說他,還是我閨蜜嗎?”

    “是你閨蜜才這樣說的!”

    尤尤很及時地打岔說,“海英姐,幸虧白總沒看上你。”

    “嗯?你啥意思?是他把我留給你了?”

    “應該是吧。要不然,他要是喜歡上海英姐,我哪里競爭得過他?”

    “你欠揍!”海英做了個要打他的樣子,卻轉身問二花,“我記得,你替那渣男還賭債好幾回了。”

    “有三四回。不過那幾回他欠得不多,都是八九千、一萬多的。”

    “這回搞大了。你還替他還?”

    “那怎么辦?眼睜睜看著他……”

    “你也不想想,你比我還窮……等等,讓我說完,你比我窮,就因為你留著那么個混賬東西,吃軟飯,還賭博輸錢。換作我,趁此機會毫不猶豫把那狗東西一腳蹬了!”

    “求求你不要這樣說文斌。”

    “我說他說錯啦?”

    她低下頭,好一陣沒吭聲。

    海英換了話題,問尤尤,“你跟白總熟?”

    “不是我跟他熟,是他曾經在我老爸手下做事,所以我曉得他。”

    “他現在做啥?”

    “聽說是做投資。”尤尤又補充說,“我覺得他人不錯,起碼蠻曉得感恩,雖然自立門戶好多年了,每年過年還是一定會來看看我爸,每回都說他的第一桶金是我爸掘給他的。”

    淚水混合著汗水迷糊了眼睛,她不經意地拿沾著洗衣液的手臂抹淚,結果讓眼睛辣著了,流淚更多,更睜不開眼……

    這一下午大盆小盆撈進撈出地忙碌,到傍晚總算全洗完了。

    直到這時,二花的腦筋才拐過彎來:洗衣機轉不動,可它的缸里還是可以浸泡衣裳的。

    ……

    (全文詳見《江南》2024年第二期)

    李杭育,1957年生于杭州,1979年起發表小說,1982年杭州大學中文系畢業后到富陽廣播站工作,獲1983年度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是中國當代文學“尋根派”代表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