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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花燈調》我必須寫,不寫就跟自己過不去
    來源:文藝報 | 劉慶邦 李云雷  2024年03月15日07:46

    劉慶邦,中國煤礦作協主席。著有長篇小說《斷層》《遠方詩意》《紅煤》《遍地月光》《黑白男女》《女工繪》等12部,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走窯漢》《梅妞放羊》《遍地白花》《響器》《黃花繡》等70余部?!秳c邦短篇小說編年》十二卷。曾獲魯迅文學獎等各類獎項,作品被譯成多種文字出版

    劉慶邦,中國煤礦作協主席。著有長篇小說《斷層》《遠方詩意》《紅煤》《遍地月光》《黑白男女》《女工繪》等12部,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走窯漢》《梅妞放羊》《遍地白花》《響器》《黃花繡》等70余部。《劉慶邦短篇小說編年》十二卷。曾獲魯迅文學獎等各類獎項,作品被譯成多種文字出版

    李云雷,《小說選刊》副主編,中國現代文學館特邀研究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青年委員會委員。著有評論集《重申新文學的理想》《新時代文學與中國故事》等,小說集《再見,牛魔王》《沉默的人》等。曾獲馮牧文學獎、茅盾文學新人獎等多個獎項

    李云雷,《小說選刊》副主編,中國現代文學館特邀研究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青年委員會委員。著有評論集《重申新文學的理想》《新時代文學與中國故事》等,小說集《再見,牛魔王》《沉默的人》等。曾獲馮牧文學獎、茅盾文學新人獎等多個獎項

    新時代需要與之相匹配的反映山村歷史性變化的新作品,讀者也在呼喚這樣的作品

    李云雷:慶邦老師,您新的長篇小說《花燈調》列入中國作協“新時代山鄉巨變創作計劃”“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今年初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在這部作品中,您聚焦脫貧攻堅,描述了下鄉干部向家明帶領高遠村村民“找出路”“創新路”“共走致富路”的故事,在書的封底上您說,“我想,我是從剛記事的時候,就在為這部書做準備?!闭埬勔徽勥@部小說的創作緣起和寫作過程,也請您談談對新時代文學的理解。

    劉慶邦:由作家出版社今年1月出版的我的第13部長篇小說《花燈調》,是我必須寫的一部書,不寫就過不去。不是別人跟我過不去,是我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進入新時代以來,對于在中華大地上進行的脫貧攻堅、精準扶貧、全面脫貧、步入小康和鄉村振興所取得的史無前例的偉大功績,我愿意用一座豐碑和三個千年來概括。所謂豐碑,它不是石碑,是口碑;它不是建在土地上,是建在億萬人民的心中。我沒使用里程碑,而是說豐碑,因為豐碑更偉大,更長久。所謂三個千年,是千年夢想、千年德政和一步千年。這里所說的千年,不止一個千年,也是三千年,五千年。如果把三個千年展開來談,容易談得比較長,這里就不詳細談了。新時代需要與之相匹配的反映山村歷史性變化的新作品,讀者也在呼喚這樣的作品,如果我不寫出來,就對不起時代,對不起讀者,也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自己作為一個作家的良知、使命和責任。

    從寫這部小說一開始,我就考慮如何塑造新時代新人形象這個問題。二十多年來,我每年都回河南農村老家,跟老家還保持著血肉般的緊密聯系。對老家不斷發生的變化,我看在眼里,喜在眉梢,動在心上,很想寫一部表現農村現狀的長篇小說。可是,不是我想寫就能寫,有了寫作的愿望和沖動,不一定就能付諸寫小說的行動。這里有一個寫作機緣的問題。小說主要是寫人的,是塑造人物形象的,人物形象塑造得是否成功,是一部小說成敗的關鍵。好比主要人物是一部小說的綱,綱舉才能目張。又好比主要人物是一棵樹的骨干,只有骨干立起來了,才撐得起滿樹繁花。如果只見物,不見人,只見客觀,沒有主觀,只見變化,不傾注感情,并不講究細節、語言和藝術,新聞報道和紀實作品就可以承擔,何必要寫成小說呢!我知道,全國有五十多萬個駐村第一書記,他們在脫貧攻堅中的作用是巨大的。我設想,我最好能找到一位駐村第一書記為主要人物,才能把所有素材集中起來,統帥起來。因為我的心是有準備的心,當我有幸遇到遵義山區這位女性駐村第一書記時,心里一明,好,眾里尋他千百度,獲得過“全國脫貧攻堅貢獻獎”的她,不正是我要找的駐村第一書記的優秀代表人物嘛!可以肯定地說,這個人物對這部小說的啟動和完成作用是決定性的,沒有這個人物就沒有這部小說。

    恕我直言,在寫這部小說之前,我對何為新時代新人并不是很明確,正是在塑造新時代新人的探索中,正是在向家明這個具體的人物身上,我才逐漸認識到新時代新人的特質。那就是,他們有堅定的信仰,不變的初心,有新的思想,新的承擔,新的作為,新的奉獻。拿向家明來說,她身患重病,卻瞞著領導、親人、村民等,堅持奮戰在脫貧攻堅第一線,這需要多么堅強的意志和奉獻精神。她曾三次差點把生命丟在山村,可謂九死一生,這又需要多么忘我的犧牲精神。新時代新人形象不是一個概念,是通過具體行動在向家明身上完美地體現出來。

    當然,向家明不是那種“高大全”式的人物,她也有七情六欲、兒女情長。她也想得到職務上的升遷,也想多掙工資。遇到不高興的事兒,她也跟丈夫使小性子。這些局限不但不會削弱向家明的新時代新人形象,反而使她的形象更真實,更立體,也更加光彩照人。

    《花燈調》是新鮮出爐,對這部書我還要再說幾句。回顧總結起來,我覺得自己創作這部長篇小說有三個方面的優勢:一是我吃過苦;二是我不怕吃苦;三是經過五十多年的創作訓練,我知道小說應該怎樣寫。吃過苦,是指我小時候經常吃不飽飯,常年處在饑餓狀態。貧困離我們并不遙遠,也就是幾十年前的事,我們這代人記憶猶新。越是經歷過貧困的人,越懂得脫貧攻堅和消除貧困來之不易,對今天的幸福生活越是倍加珍惜。心懷歷史教訓的人,對書寫今日鄉村的巨大變化,也許更有體會,寫起來更加貼心貼肺。不怕吃苦,指的是我到偏遠山村定點深入生活。比起小時候所受的貧困之苦,我到山村吃的那點苦,不算什么。但比起我在北京的生活,山村吃住行各方面的條件還是差一些。我放低姿態,不講任何條件,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跟著村干部翻山越嶺,走遍了全村所有的村民小組,走訪了不少農戶。我的寫作對生活非常依賴,好比莊稼對土地的依賴。沒有好土地,就長不出好莊稼。正是我腳踏實地地在那個山村生活了十多天,才有了這部長篇小說。第三個優勢似乎有些自我吹噓,但也不完全是吹噓。學無止境,寫作這個事兒更需要不斷學習,不斷訓練。學習和訓練的時間長了,總會積累起一些基本的寫作經驗。還拿這部《花燈調》來說,盡管在中國作家協會提出“新時代山村巨變創作計劃”之前,我已經開始了這部小說的創作,與“計劃”不謀而合,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的這部小說也有著主題創作的性質。主題創作是比較難的,弄不好會主題先行,圖解政策,記錄過程,寫得太硬,太實,缺乏文學性。文學性是主題創作的生命,只有保證主題創作有較高的文學性,才能真正實現主題創作的價值。意識到這些,我就調動情感,極力使主題柔軟化,具有感染力。我還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處理好實與虛的關系,在實的基礎上全面升華,升華到文學藝術的層面。

    短篇小說是我認識世界和把握世界的方式之一種,把諸多短篇小說加起來,形成合集,也可以構成長篇小說的容量,從中也可以看到豐富多彩、波瀾壯闊的世界

    李云雷:您在文學界以創作短篇小說著稱,被譽為“短篇王”,您的短篇小說《鞋》《響器》《麥子》《種在墳上的倭瓜》等,已成為中國當代文學的經典,請您談談對短篇小說這一文體的理解,并請您談談在具體的寫作中,您如何選擇短篇、中篇、長篇等不同文體?

    劉慶邦:我寫短篇小說是多一些,大約有330多篇。出版過12卷本的短篇小說編年。寫完長篇小說《花燈調》之后,我又連續寫了十多個短篇小說。寫長篇小說需要大塊的材料,而短篇小說不需要太多材料,有時通過一個細節就可以生發一篇。我喜歡寫長篇小說,也喜歡寫中篇小說和短篇小說。我多次說過,從幾何的角度講,短篇小說是點,中篇小說是線,長篇小說是面。用水作比,長篇小說好比是大海,中篇小說好比是長河,短篇小說好比是瀑布。拿日月星辰來形容,長篇小說像太陽,中篇小說像月亮,短篇小說像滿天星斗。各種體裁各有各的形態,各有各的聲音,各有各的光亮,都不可或缺,誰都不能代替誰。

    短篇小說是我認識世界和把握世界的方式之一種,它也像一把把小小的鑰匙,幫我打開一個個心靈世界,并再造一個個心靈世界。其實,把諸多短篇小說加起來,形成合集,也可以構成長篇小說的容量,從中也可以看到豐富多彩、波瀾壯闊的世界。

    李云雷:數年前,我在《十月》雜志上讀到您的《陪護母親日記》,至今不能忘懷,您以日記體散文的形式記錄了在醫院陪護生病的母親的過程,其中對母親的深情與孝敬之心,是您個人的真情流露,也體現了我們民族文化的深厚影響。請問您如何看待民族文化,如何看待散文與小說在處理題材時的差異。

    劉慶邦:謝謝您讀了我的長篇日記體散文《陪護母親日記》。這篇散文的前半部發在《十月》雜志上,后半部發在《北京文學》上。前半部得了當年的《十月》文學獎,后半部得了《北京文學》獎。后來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了一本書,叫《我就是我母親》,獲得了第二屆孫犁文學獎。我在寫小說之余,每年也都會寫一些散文。我已出版了十多部散文集,北京聯合出版社最近在籌備出版“中國散文60強”,其中也有我一本。中國的小說家大都寫散文,如史鐵生、賈平凹、王安憶、遲子建等,他們的小說寫得好,散文也寫得很好。散文寫作是作家整體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作家不寫散文,創作就稱不上完整。小說和散文所擔負使命的差異是明顯的。小說是虛構,散文是紀實,小說是隱藏,散文是坦白。有人說散文也可以虛構,我堅決不同意。散文可以想象,但不是虛構,虛構就失去了散文的本真。

    李云雷:跟您接觸總是感覺如沐春風,感覺到您的善念、善意和善心,您的小說中也充滿著對他人生活的理解與溫柔敦厚之風,比如您鄉村題材的小說中體現出的對小人物的同情與理解,對他們身上愛與美的發現,但另一方面,現代小說往往趨于極端,對人性之惡進行極端的刻畫與描寫,而且被認為是深刻,請問您如何看待現代小說的這種傾向,如何在小說中處理善與惡的關系?

    劉慶邦:我年輕的時候,也寫過一些暴露人性惡的極端的小說,如《走窯漢》《血勁》《神木》等。這些小說被評論界稱為酷烈小說?,F在隨著年事漸高,我不敢再寫比較激烈的小說,寫起來容易導致心跳加快,對身體不利。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內心越來越平和,越來越柔軟,感情越來越脆弱。我認識到,相對物質慈善事業而言,文學作品不當吃,不當喝,不當穿,不當戴,偏重于心靈慰藉和心靈滋養,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種心靈慈善事業。不是嗎?每一個生命個體的存在,既有身體,也有心靈,既需要物質的供給,也需要精神的支撐。

    做慈善事業的人,必定有一顆慈善之心。從事寫作的人,也必須是天性善良的人。這個條件是最起碼的條件,也是最高的條件。只有寫作者的天性善良,才能保持對善的敏感,才能發覺善,表現善,弘揚善。

    李云雷:作為一個來自河南的作家,同樣書寫鄉村,您小說的藝術風格與留在河南的李佩甫等人不同,與同樣來到北京的周大新、劉震云等人也不同,請問您如何看他們的作品,如何看待與他們的差異?

    劉慶邦:您提到的這N位作家,都是我的老鄉。巧合和有意思的是,也曾有讀者把我們放在一起說。同是河南人,我的老家在豫東,周大新在豫南,劉震云在豫北,李佩甫在豫中。我們哥們兒雖然都是生于斯,長于斯,寫出的小說卻各不相同,因天性、思想、情感、主觀的不同而不同。說得好聽一點,是各有千秋吧。不能不承認,我們都是“50后”,隨著身體漸老,創作的勢頭肯定也會減弱。好在年輕一代作家頂了上來,如李洱、喬葉等,他們所取得的創作成果讓人欣喜。

    李云雷:在鄉村題材之外,您集中處理的是煤礦題材,這應該與您對煤礦生活的熟悉有關。長篇小說《紅煤》講述了一個農民出身的煤礦臨時工宋長玉如何向上爬的故事,令人想到《紅與黑》中的于連。相對于農村農業,煤礦開采屬于工業,您認為中國的工業化—現代化過程,與西方的現代化有哪些相同與差異之處,有哪些獨特的經驗值得書寫?

    劉慶邦:我在煤礦的基層工作生活了九年,后來調到北京,還是長期在煤炭行業工作,對煤礦的生活比較熟悉。我寫了大量煤礦題材的作品,中短篇小說不說,僅長篇小說就寫了四部。有《斷層》《紅煤》《黑白男女》《女工繪》。我們的寫作離不開現實,每個作者都有自己對現實的切入點,我對現實的切入點之一就是煤礦生活。煤礦的現實既是我個人心目中的現實,也是中國的現實,而且是更深層次的現實。文學來自人民,我們的作品必定要書寫人民。全國600多萬礦工,1000多萬礦工家屬,無疑是人民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把他們稱為礦民,也可以把他們說成是頭戴礦燈的人民。這部分人民從事的是人世間最繁重、最艱苦的勞動,支撐著共和國的能源大廈。這部分人民生活在社會的基層,卻胸懷高遠,一心在為祖國的光明和強盛貢獻著青春和力量。每每想起我的那些仍在地底日夜揮汗的礦工兄弟,我的雙眼就禁不住盈滿了淚水,讓我們怎能不深情為他們歌唱?

    只有懷著對勞動人民的深厚感情,像看見親人一樣,無條件地走到他們中間,將心比心地和他們交心,才會真正贏得他們的信任

    李云雷:我注意到您時常回到故鄉或到其他地方采訪采風,對您來說,“深入生活”是不是您進行創作的前提或必需?換句話說,您已經有了豐厚的生活積累,為了新的創作,您是否需要重新深入生活?

    劉慶邦:深入生活對作家來說當然是非常重要的。去年夏天,我專門寫了一篇談深入生活的長篇文章,題目叫《不斷汲取生活的源泉》,分上下兩期發在上海的《文匯報》上。我在文章里寫道,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有限,活動范圍有限,經驗也有限,寫作素材不可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要做到持續寫作,必須不斷深入生活。作家好比是一只蜜蜂,蜜蜂只有飛到野外,飛到百花叢中,在很多花朵中進進出出,才能釀出蜂蜜和王漿。作家還好比是一棵樹,只有把根須深深扎進土地里,一年四季不斷從土地里汲取營養,才能保證每年都能開花,結果。我們的辦法,只能是向勤勞的蜜蜂和有耐力的果樹學習,飛出去,扎下根,不斷向生活學習,向勞動人民學習,才能使自己的創作活水淙淙,生生不息。

    深入生活,這話說起來容易,真正做到并不那么容易,這里有一個態度問題,還有一個能力問題。態度問題是深入生活的首要問題,態度決定一切。正確的態度,是有著深入生活的真誠要求和迫切愿望,是我要深入生活,不是別人要我深入生活。是心甘情愿的,主動的,而不是磨磨嘰嘰的被動行為。還有一定要放下當作家的架子,把自己的姿態放低,再放低。我們只有懷著對勞動人民的深厚感情,像看見親人一樣,眼里常含淚水,無條件地走到他們中間,將心比心地和他們交心,才會真正贏得他們的信任。能力問題,是要求我們要有社交經驗,要有求知欲,好奇心,并始終處在思索和想象狀態。我除了上面提到的去偏遠山區定點深入生活,還曾三次到煤礦定點深入生活,之后都收獲滿滿,寫出了兩部長篇小說和若干篇中短篇小說。

    李云雷:您寫過一篇文章《小說的種子》,在一個訪談中也談到“小說要會拐彎”,這其中蘊含著小說藝術的真諦,以及小說與生活更深層次的關系,請您結合您的創作經驗,談一談一篇小說從“種子”到寫成作品的過程。

    劉慶邦:關于小說的種子,我主要是針對短篇小說而言。我多次應邀去魯迅文學院講課,所講的題目之一,就是《短篇小說的種子》。至于種子說,有許多類似說法,支撐點、閃光點、爆發點、眼睛、綱等等,都是種子的意思。我覺得種子說更形象,更圓潤,更飽滿,也更美,就說成種子。所謂短篇小說的種子,是有可能生長成一篇短篇小說的根本性因素。有了種子,小說才會有出發點、落腳點和生長點。那么,種子是從哪里生發呢?不是從土壤里,不是從水里,更不是從石頭上和云彩里,而是生長于心,是從作者的心里生長出來的。種子在心靈的土壤里孕育過,被心靈的雨露滋潤過,被心靈的汗水澆灌過,被心靈的陽光照耀過,才一點一點打上心靈的烙印,生長成一篇篇心靈化的短篇小說。

    李云雷:您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發表作品以來,一直持續寫作到今天,請問您持續創作的資源和動力來自哪里?對您來說,文學意味著什么,持續寫作意味著什么?

    劉慶邦:持續寫作是需要資源和動力的支持。關于寫作資源,我在前面說過了。關于動力,我認為,一個作者寫作的動力,有思想的,情感的,邏輯的,責任的,也有名譽的,效益的?;貞浧饋?,我1972年寫第一篇短篇小說的動力是什么呢?是因為當時正在談戀愛,寫小說是為了顯示自己有寫作才能,是為了討得女朋友的歡心,說得好聽一點,是為了愛。是呀,那時寫了東西沒地方發表,沒有稿費,更沒有評獎和改編影視劇,寫作的動力只能是為了表達愛。作者是我,讀者也只有女朋友一人,女朋友讀了小說,說寫得不錯,就完了。到了現在,我想來想去,還是愿意把寫作的根本動力說成愛。冰心先生說過,有了愛,就有了一切。當然,我所說的愛,是擴大的愛,延伸的愛,除了愛自己的愛人,我們還愛祖國,愛人民,愛時代,愛生活,愛自然,愛一切可愛的東西。

    李云雷:您和作家們的交往非常廣泛,老一代作家如汪曾祺、林斤瀾,同代作家如王安憶、史鐵生、王祥夫等,都與您有深厚的友誼,后輩作家與您的交往就更多了,您在作家中有這么好的人緣,主要是您的作品還是人品打動了他們?

    劉慶邦:這個問題對我很有啟發,讓我回憶起和作家們交往的諸多往事。從河南調到北京之后,和作家們的認識和交往,對我的創作影響很大,可以說沒有他們的支持、指點和幫助,我也許成不了一個作家。如果把我和諸多作家的交往一一細細寫來,寫一本書都夠了。比如劉恒,我和劉恒認識比較早,他當時在《北京文學》當編輯,我們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就認識了。劉恒看到我在河南的《奔流》發小說,就給我寫信,向我約稿,讓我“把大旗從河南移向北京,用重炮向《北京文學》猛轟”。我寫完了短篇小說《走窯漢》,星期天騎著自行車去編輯部送稿。剛好編輯部只有劉恒一個人在那里值班,他接過我的稿子,當場就看,看了表示認可,立即在稿子上用曲別針別了推薦稿簽。比如王安憶,王安憶看到我在《北京文學》發的《走窯漢》后,認為“好得不得了”。她推薦給評論家程德培,建議程德培給《文匯讀書周報》寫評論文章。此后,只要看到我的小說她都要看,好的說好,不太好的就給我寫信指出不足。她給我的短篇小說集寫了比較長的序,說我的天性里有與短篇小說投合的東西。王安憶還寫過一篇文章,題目是《莫言與劉慶邦及其他》,把莫言的一些小說和我的一些小說做對比,說莫言是道家,我是儒家。再比如林斤瀾老師,他寫文章,說我是寫短篇小說的“珍稀動物”。還說我“來自平民,出自平常,貴在平實,可謂三平有幸”。他不僅喜歡我的小說,還喜歡我這個人,我們是忘年交的酒友。他一當上《北京文學》主編,就約我去編輯部談稿子。談完稿子,他要我接二連三給他寫稿子,他要接二連三給我發。我把林老的厚愛當真,此后果然每年都給《北京文學》寫稿子。四十多年來,我僅在《北京文學》發的中短篇小說、散文、創作談就有將近五十篇。

    我已先后寫了王安憶、劉恒、林斤瀾、史鐵生、莫言、陳建功、何向陽、徐小斌、曹文軒、徐坤、付秀瑩、荊永鳴等作家的印象記,以后還會寫從維熙和雷達等作家老師們的印象記。

    李云雷:在不知不覺中,您已經跨過70歲,成為了一個“70后”作家,請問對您來說,年齡與寫作有什么樣的關系,您對未來的寫作有什么規劃與展望?

    劉慶邦:我是1951年臘月出生,今年73歲了。73歲好像是人生的一道坎,有人避諱承認自己73歲了。我不避諱,73就是73,怎么了!我沒有那么自覺,閻王不叫,我自己是不會去他老人家那里報到的。我現在寫小說,還想寫,還能寫,寫出來還不失水準,干嗎不繼續操練呢。屬于我的小說都在我心里,我不寫的話,沒人能代替我寫出來,還是走著說著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