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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中國作家》(紀實版)2024年第1期|余艷:清溪景物記——周立波筆下清溪村的前世今生(節選)
    來源:《中國作家》(紀實版)2024年第1期 | 余 艷  2024年03月05日08:15

    編者說

    湖南益陽清溪村,是中國當代著名作家周立波的故鄉,是半個世紀前的文學巨作《山鄉巨變》的故事原型地,如今被稱為“山鄉巨變第一村”,是一個因周立波及其紅色文學經典《山鄉巨變》而興的新時代村莊。《中國作家》紀實版2024年開年第一期推出《清溪景物記——周立波筆下清溪村的前世今生》,作者余艷以扎實的采訪、豐富的情感再寫新時代“清溪人”奮發前行的精神動力,演繹這個“文學村莊”的傳奇故事。

    余艷,文學創作一級,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湖南省作協副主席。出版長篇小說、散文、長篇報告文學等26部個人專著。代表作:《板倉絕唱》《新山鄉巨變》等,在上百家報刊發表文學作品、影視作品600多萬字。曾獲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徐遲報告文學獎、中國報告文學年度獎、湖南省“五個一工程”獎、毛澤東文學獎等獎項。

    清溪景物記

    ——周立波筆下清溪村的前世今生

    余 艷

    孟正兵開車順著小溪邊的主道往上走,突然一個急剎車,著實嚇了我一跳。車停下,才看見等在路邊的歐陽鵬。

    這是到了益陽高新區謝林港鎮清溪村,周立波先生寫《山鄉巨變》的原型地。

    鎮黨委委員、治保主任歐陽鵬順手一指,只見溪邊石頭上孤獨地站著一個人。“高新區原書記陶世群,他一手打造的清溪村。這亮晶晶的溪水,肯定勾起他太多往事。也難怪,溪的歷史,就是清溪村的前世今生!”

    清溪村靠近益陽市城區,穿村而過的清凌凌、亮晶晶的一條溪,整日扭動著腰肢、唱著歡歌纏著這方土地。村莊沿溪兩邊分布,地貌起伏,空氣清新,民居在丘陵平緩處依山而建,呈現出恬靜素雅的鄉村韻味,也就人杰地靈……

    “溪,是村的魂。周立波先生在《山鄉巨變》里,將筆下的村取名清溪村。這部書面世后,讀的人多了,書中‘村’就蓋過沿襲已久的鄧石橋村。2008年,益陽將鄧石橋村正式改名——清溪村。”

    “村如其名,一條清亮亮的溪水,是周立波先生借他的小說對家鄉的祝福與愿景。”歐陽鵬迫不及待地說起周立波與這條溪。

    1964年的一天早晨,周立波站在清溪村村口,看到經歷大煉鋼鐵、“共產風”和自然災害折磨的鄉村和家鄉人民,元氣逐漸恢復,生活有所改善,有感而發:

    說是清溪沒有溪,田塍道上草萋萋。

    山邊大樹迎風嘯,村外機車逐鳥啼。

    28個字,把當時山村的面貌生動地勾畫了出來。但當時就有人問周立波:您的小說起名清溪村,是因小溪穿村而過得名,怎么說沒有溪呢?

    立波先生的回答是:塘壩干枯了,暴雨山洪把溪邊的路與田土沖平了。鄉親們要抓緊植樹造林,修塘壩,恢復流水潺潺的清溪。到那時,山泉匯合才有名副其實的清溪。

    不久后,周立波再度回鄉,望著新建的益灰小鐵路,火車拖著大批物資呼嘯而過,一片生機與活力,心中十分欣悅,感慨萬千,再賦詩一首:

    誰說清溪沒有溪,田塍道上草萋萋,

    鐵龍村外迎風嘯,紫燕林邊向日啼。

    一年又一年,飄帶般的溪水系著村莊和村莊里的人們,干干凈凈地匯入志溪河。一條溪就有了完美的生命,去投入洞庭、長江的懷抱。

    “這環境,一路痛過來的;環保,我們可沒少交學費。從過去‘盼溫飽’到如今‘盼環保’,從‘求生存’到‘求生態’,清溪村跌宕起伏了20年。天藍、地綠,白鷺飛、環境美。關鍵,趕上了智能時代……”陶世群感慨。

    周立波和他的小說《山鄉巨變》,從這個清秀的小山村“飛”出去,在清溪村的天宇間,如鳳凰一般,留下華美的身姿、明晰的軌跡。

    “科技才是大環保……”孟正兵脫口而出。

    “你這個農村電信局局長,最有發言權。”歐陽鵬轉身對我說,“這里的科技范兒是他們電信‘天羅地網’打下的基礎。從建網吧、辦直播,到清除‘蜘蛛網’、建村網銷中心,才有如今村鎮的智能化、信息化、數字化。一件件扎實事,都是啃的硬骨頭喲……”

    陶世群和孟正兵對望了一眼,把目光投向廣漠的田野。我能領會,一條干干凈凈、光光亮亮的水路,是多少人拼搏出來的。

    1. 溪邊:水

    《山鄉巨變》里,一條沿岸長滿刺蓬和雜樹的小澗彎彎曲曲穿過小村,后生們到溪里撈魚,孩子們在溪邊嬉戲,說的就是我們兒時的記憶。

    我是在溪邊的外婆家長大的。出生在這里,胞衣罐子都埋在溪邊的柳樹下。記得兒時的溪水清澈見底,小魚小蝦在水草間追逐。水太純凈,用撮箕撈魚,一“鏟”一個準;一旦發現螃蟹,在草皮沙里撬挖,也一個都跑不了。有了收獲,幾對小腳丫、幾雙靈動的手一起掀得溪水飛濺,像啟動一臺攪水機,頓時攪活了整個水面,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溪邊人玩在清溪,大作家寫在清溪。活跳跳的清溪村,讓幾代人入心又入魂。

    “這里環境開始變得惡劣,始于20世紀80年代開始挖金的時候。”

    村民鄧春生說這話時,我們一行人就坐在他家庭院的沙灘椅上。這是建在溪水邊的別墅,庭院整潔寬闊,鮮花吐芬芳。關鍵,日夜不停的溪水音樂般伴奏,這可比城里的別墅多了一份撲鼻的清新,潤心的愜意。

    “這屋是村里建的第一棟別墅,挖金掙的第一桶金。”鄧春生頓了頓說,“從1985年往后的5年,我們這一帶那個熱鬧哇!‘挖金熱’讓四面八方的人們蜂擁而來,扛鋼釬上山,背鋤鏟挖洞。那情景……”

    盡管一條金礦山的道路坑坑洼洼,挑擔子、趕牛車、開拖拉機、開卡車的到處都是。白天,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夜晚,機器轟鳴,燈火輝煌。山坡上到處是礦井、帳篷,還有人租來推土機通宵作業。炮聲隆隆,塵土飛揚……

    農民放下田地不種,老師離開三尺講臺,機關干部離崗挖金……幾個人合伙開挖一個洞,遠地方的外省人也聞訊趕來……消息越傳越遠,人越來越多。山坡上到處是礦洞,河里也經常有很多人在沖刷礦石;溶有氰化物的池子洗礦浸金,污水隨意排放……青山綠水間沒有一條好水脈。河水、溪水,甚至連小溝里的水都是黑乎乎的,不見了魚蝦這類水中活物。

    “縣里出動公安、武警,面對萬人涌來淘金,他們一時也難以對付。”歐陽鵬到底是謝林港鎮的治保主任,門兒清。

    漸漸地,田荒了,水也濁了。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一個洗礦的大池子潰了,污水流入農田,草木盡死。在當地政府的整治下,野蠻生長的“淘金熱”才冷卻下來。可是好好的青山綠水被挖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村里的人接連有得癌癥的,剛生下的孩子有的也生了怪病……我們這才知道,這環保的學費交大了!”

    陶世群讀過《山鄉巨變》,也聽過它背后的故事。10年前站在它面前身臨其境、認真審視,卻困惑極了。

    “當時,我找不到周立波筆下的小澗,也看不出美麗‘清溪鄉’半點影子。”眼前只有渾濁骯臟的河水、黑泥淤塞的溝渠。清溪不清,腐臭的空氣包裹得人透不過氣來。

    然而,時代吹起了新一輪山鄉巨變的哨響,從2016年7月的一天——清溪村開始環境整治!

    陶世群就是在那年七月的一天,頂著毒辣辣的太陽來到清溪邊的。作為高新區一把手,他對市委市政府借周立波的文化品牌、打造鄉村樣板領悟得很透。突然,邊走邊看的他,發現路邊堆砌著水泥砂石,再往溪水里一看,施工人員正往兩邊砌水泥。

    小溪要變成水渠!他當即大喊:“停!停工!”

    村支書鄧仁佑來了,黑著臉問:“你們高新區布置的,為啥叫停?”

    “老支書啊,要整改清溪不錯,可保留原生態才是關鍵。原來的泥鰍、鱔魚、青蛙天天在這里聚會,開心著呢。它們曬著太陽,熱了還有縫可鉆,玩玩捉迷藏。可硬質處理的水泥澆筑,這棲息地就毀了,生態生生被破壞了。還有‘肥水不流外人田’,修一條硬渠,您等于把水直接送走了。而我們的田地,需要這些自家的溪流潤土呢。”

    是啊,清溪水多少年來都滲透著萬畝良田。硬渠一改,把水就這樣送走了?一席話讓鄧支書豁然開朗。

    鄧仁佑忍痛拆掉剛砌好的一段水渠,裝點了周立波《山鄉巨變》中描繪的情景雕塑。石頭小草相伴,泥鰍鱔魚相歡。立波先生筆下生態自然的清溪,又回來了。

    可沒過多久,陶世群在溪邊又起高腔:“那里……挖個壩干什么?”過去一看,在養魚。“不行!你這是‘叫花子烤火,只往自己胯里扒’。都像你們這樣,這條清溪還有個看相?虧你還是小組長,擴個蓄水池方便自己灌溉?帶頭截流,大家都跟上,這條溪水就沒了!”

    而另一頭,高新區下到清溪村摸底的干部,都為家家戶戶門前的垃圾小山發愁。村民長期習慣把垃圾堆在曠坪上,蚊蟲亂飛、雞狗亂拱。從簡陋廁所、豬欄里溢出的糞水、污水,直接流進清清的溪水里……

    “農民嘛,祖祖輩輩都這樣。屋前連稻田,屋后連豬欄。環保?認命吧。”

    “不這樣子,糧食哪里來?我們也想過城里人的生活。可四處干干凈凈,有谷甜肉香嗎?”

    必須改變觀念!陶世群親自開了幾個動員會,清溪人開始走出去。

    他們先后組織人到四川成都錦江區原三圣鄉的“五朵金花”、江蘇江陰華士鎮的華西村、四川成都郫都區友愛鎮的農科村考察學習。這下,開闊了大家的視野。

    “如果能改成‘五朵金花’那么美,我們改,多難都改!”

    從華西村回來的人說:“這才曉得了,環境臟亂差,親戚都不來。城里人更不得走動,城鄉哪能一體化?”

    “改,首先政府動起來。”孟正兵說著加大油門,帶我們看清溪的源頭——那里是復綠的礦山,很壯觀。

    清溪不是只有好山好水,還有好礦。礦代表著資源,代表著富裕。擺在清溪人面前的一道難題是:靠礦山致富還是靠清溪的山水致富?

    王姐家距清溪源頭的礦山不足一公里,她站著的地方,蘿卜白菜長得青翠鮮嫩,溪水中魚兒游得無比歡暢。“現在環境是真好了。早些年,礦山開采,山都成千瘡百孔‘癩子頭’。露在外面的石煤經常自燃,煙塵漫天,隨后整面山一片漆黑。山下還鑿出兩個數十米深的大礦坑,那廢水,聽說重金屬超標數十倍,都排到我們的田土里,害死個人喲。有一次,一個礦坑垮塌,深紅色的廢水涌進我們的農田、流進溪水中,田里長出的稻子都變色了,連我們自己都不敢吃。溪水里從此沒了魚蝦,洗衣服我們都嫌它,都不敢去了……”

    歐陽鵬回憶:“‘迅速關停!’‘一礦一策’精準整治。市里投入5.7億元進行礦山整治,觸目驚心的‘傷疤’漸漸撫平,一場接一場的環保攻堅戰,一座座大山慢慢恢復了生機,才有今天溪水亮晶晶。”

    清溪周邊,水安全得到有效保障。亂線“沒”了,污水“化”了,垃圾“逃”了……政府還投入近4000萬元,做大清溪污水處理廠及配套管網的收集管理,實施謝林港村、清溪村和北峰垸村的大清溪片區農戶改廁,完成了857戶畜禽養殖戶的退養驗收,保障水源安全。轄內志溪河水質明顯好轉,穩定達到三類水質。

    “政府的攻堅戰一個接著一個,是一方面。可最終還是要老百姓覺醒覺悟。2019年,我們將工作重心由公共區域整治轉向農戶庭院整治,全村垃圾散落、雞鴨散養、水流黑臭、蚊蠅亂飛堅決遏制,真正吹響了農村人居環境三年整治的‘集結號’,朝家家戶戶整整齊齊、漂漂亮亮邁進。一條清澈的溪水呀,才真正回來。走,看一戶人家,才有說服力。”

    ……

    選自《中國作家》(紀實版)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