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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文學榜的前世今生
    來源:江南雜志社 |   2024年02月22日08:19

    ▲主持人

    叢子鈺(青年批評家,同濟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觀察者

    潘凱雄(評論家,中國出版集團公司原副總裁)

    王春林(評論家,山西大學文學院教授)

    劉大先(評論家,中國社科院民文所研究員)

    吳 越 (《收獲》雜志編輯)

    石一楓(北京市文聯專業作家,魯迅文學獎獲得者)

    陳楸帆(作家,中國作協科幻文學委員會副主任)

    戴濰娜(作家,中國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

    戰玉冰(青年批評家,復旦大學中文系青年副研究員)

    梁 豪(青年作家,《人民文學》編輯)

    三 三(青年作家,獲第七屆郁達夫小說獎短篇小說獎)

    王蘇辛(青年作家,編輯)

    羅 昕(澎湃新聞高級記者)

    袁 歡(《文學報》記者)

    背 景

    每到年末,各類文學榜單就會在公共媒體和自媒體上密集發布。文學榜在中國起源于何時?文學榜單是如何產生的?文學榜的權威性何在?文學榜會給作家帶來哪些收益?對文學創作有何影響?國外的文學榜是什么狀況?本期“非常觀察”欄目邀請同濟大學中文系青年教師叢子鈺先生主持,并由他邀請了相關人士,共同探討文學榜的前世今生。

    1

    叢子鈺:在你印象中,中國什么時候開始有了文學榜?為什么會有文學榜?

    潘凱雄:這個準確的時間起于何時我還真說不清楚,但至少應該有十年的時光了。我之所以這樣判斷絕非憑空妄想,還是在2016年歲末之際,我就曾經寫過一篇題為《“最佳”飛舞當從容》的小文,其中寫道:“本人一時也難以統計這年關之際的天空上究竟飛舞著多少份這樣的‘榜單’,但其在結構上卻無一不呈現出如下特征:首先,‘榜單’雖多,其發布者則不外乎或為圖書出版者自身,或為媒體無論是傳統還是新媒體,或為與閱讀、出版相關的第三方如協會、學會、圖書館等;其次,‘榜單’之組成大抵可分為或綜合或單一或大綜合下的再分類三類,諸如‘十大好書’(綜合)‘十大文學好書’‘十大學術文化好書’‘大眾喜愛的五十種圖書’(大綜合下再分為文化、文學、生活與科普和少兒四類);第三,‘榜單’的產生除極少數純粹依據讀者票決的多寡而形成外,也有將讀者的票決和專家學者意見相結合而產生(一般情況專家學者的意見所占權重更大),而絕大多數則是由‘榜單’發布者聘請的專家學者組成評審委員會依據一定的規則和程序評審產生,至于這評審委員會的組成少則十幾人,多則幾十人(多為綜合類‘榜單’);最后,無論‘榜單’的規模組成幾何,莫不聲稱自己的評審與發布程序公平公正、評價專業權威,值得信賴……”而無論是單一的還是綜合的,文學榜大抵都會占有一席之地。

    王春林:在我的印象中,中國文壇上文學排行榜的出現,應該是由中國小說學會主辦的年度小說排行榜開始的。雖然由于民政部的相關規定,這個榜單的名稱現在已經變成了年度好小說,但正所謂換湯不換藥,其年度排行榜的性質并沒有發生根本改變。小說學會最早的一屆排行榜,是在2001年初的時候評選出了2000年度的榜單。依照序言中的說法,這個排行榜的特點集中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組織了包含有作家、學者和批評家在內的一個專門的評委會;二是強調這個排行榜“不是簡單而草率的次序排列,而是一種‘研究和評論’的結果”;三是對藝術性、學術性、專業性、民間性原則與立場的堅持;四是最終結果通過無記名投票的方式產生。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榜單迄今已經堅持了22個年頭,在業界產生了比較大的影響。之所以會產生這個排行榜,同樣借用序言中的說法,就是企圖以一種“來自學術研究”的成果,充分“體現學者的視野,反映著文學對自身的關切與自審”。當然,如果跳出中國小說學會的范疇,從寬泛的意義上說,文學排行榜的出現,是為了以如此一種特別的方式激勵文學創作取得更突出的思想藝術成就。其實,雖然當時并沒有使用類似于文學榜這樣的名號,但認真地想一想,新時期文學史上最早的文學排行榜,恐怕應該是1994年,由戴定南策劃,王一川和張同道主編,由海南出版社正式推出的那一套《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從小說、詩歌、散文和話劇四個類別分別為20世紀的文學大師排座次,某種意義上的確可以被看作是一種視野更為開闊的文學榜單。

    劉大先:我不確知文學榜什么時候開始發明出來的,大約是從流行音樂打榜學來的吧。據我有限的了解,純文學榜單最初是從2000年中國小說學會排行榜開始的,但各類榜單廣泛興起是晚近五六年的事情。2015年閱文集團發布了福布斯中國網絡文學原創文學風云榜,顯然帶有著明確的營銷與宣傳目的,這個實際上對純文學榜單具有示范效應,使之從專業與學術的角度得以延伸擴大到更開闊的社會場域。我們可以把近年來的文學榜單,視為一種文學在市場和社會影響力日益邊緣化的語境中,進行自我傳播和初步經典化的方式,從而試圖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上的提升。

    石一楓:具體時間也忘了,大概前幾年吧。我覺得主要的目的還是做個小結,回顧回顧一年里有什么文學作品,辭舊迎新的意思。

    陳楸帆:20世紀90年代之后,市場經濟的浪潮席卷到了出版界與文學界,開始有了各種聲勢浩大的評獎熱潮。在我的中學時代,最富影響力與爭議性的當然是《萌芽》主辦的新概念作文大賽,并由此發現、宣傳、催熟了一批青年作家,其中的一部分至今還是弄潮兒,影響力也早已溢出了文學本體之外。在我看來,文學榜的出現是文學作為文化產業的一部分走向更廣闊市場的必然要求,同時,隨著媒介環境與受眾需求的變化,文學榜本身也會發生變化。

    戴濰娜:印象比較深的是20世紀90年代的網絡文學排行榜,那時候似乎代表了互聯網萌芽初期的“初代文學流量”。面對互聯網帶來的猝不及防的知識爆炸,數不盡的偽信息,和無限量的垃圾,文學需要被揀選。“揀選”,未來也有可能會成為人類最重要的品質和能力。過去藝術家身上非常重要的一個動能是“尋找”,因為世界的材料有限,世界是匱乏的。《千里江山圖》的青綠色尤其精妙,原因是青金石材料昂貴;文藝復興之前很少能看到藍色的畫作,源于藍色材料稀缺。由于世界缺少生產力,藝術家始終在尋找稀罕的材料去建造獨一無二的藝術世界。互聯網的發展逼迫我們進入到產能過剩的壓迫之中。各種信息、材料撲面而來,而我們需要的“真”和“美”卻似乎絲毫沒有增加。如今在文學閱讀中最重要的步驟之一,就是要在一堆無論人造還是AI制造的垃圾中,揀選出真正有益的營養——從后現代的“拼貼藝術”,進入到后人類時代的“揀選藝術”。

    戰玉冰:我中學時看一個中國現代作家的作品選集,那個作家是誰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仍清楚地記得那本書里有一個表格,叫“世紀文學60家”。在這個表格中不僅對中國現當代作家進行了排序,還給每個作家分別打了分,包括“專家評分”“讀者評分”還有“平均分”幾欄,看上去就和我們當時期末考試的成績單似的,魯迅是“雙百分”,排在第一位。這個還是形式上比較明顯的一個“文學榜”。此外還有很多不明顯的,可能更早之前就已經出現在我們的青少年語文教育中,比如“魯郭茅,巴老曹”的排序是否也算是另一種形態的文學榜?那“初唐四杰”,或者“唐宋八大家”呢?當然,我們今天討論的文學榜,更多指的還是一種90年代之后出現的中國當代文學現象,這其實是在文學“失去轟動效應”之后,企圖借助某種“制造事件”的方式重新獲得關注的手段。當然,其中彰顯了不同文學榜制定者的審美趣味和文學偏好,同時也難免混雜了商業方面的考量,甚至還涉及文壇內部關系的親疏遠近和利益分配問題。

    梁 豪:中國自古就有很多的榜單,一者昭告周遭乃至天下,二者或要形成高高低低的比較,其直接訴求在引人注目,先討一份熱鬧,最終是要借此呈現排榜、放榜者的某種價值、意志、動念或者權力。目力所及,任何門類、大大小小的榜,好像暫且脫不開這些意思。

    三 三:排行榜總是激動人心,比如《水滸傳》的一百零八將,《紅樓夢》的十二釵,《隋唐演義》《說岳全傳》《三俠五義》等古典小說里都有名將或兵器排名,更不用說后世的一些武俠小說。文學作品成榜,也是情理之中、眾望所歸的。

    王蘇辛:似乎是2000年左右的時候,那時候會在學校圖書館看到許多年選,有的作者的簡介欄會寫“曾入選中國小說學會排行榜”等。那時候自己也比較小,看到“排行榜”字眼會有一種距離感,但也油然而生一種好奇,比如這些專家的選擇標準是什么。在年幼的我的記憶之中,也并非入選排行榜的作品都是優秀的。不過,隨著閱歷的增長,也越來越認識到人只能欣賞一種特定的屬己的文學,無論是對權威的羨慕,還是對權威的排斥,最終都是一樣的。“排行榜”就像一種與“權威”和“審美”(審判)相結合的東西,一邊讓人感到疏離和不信任,一邊又讓人感到好奇。尤其是,盡管排行榜里也常常有讓人感到不靠譜的作品,但也確實給一些作品曝光度,讀者可以循著排行榜去挑選一些當代中國小說看看,起碼能增強一些對現在的現實文學的認識——這也許就是制榜人的考慮,也是文學榜存在的理由。

    2

    叢子鈺:據你所知,目前中國的文學榜有哪些?這些榜單的差別何在?

    潘凱雄:這個問題的回答與前一個問題的答案比較近似,或許是因為各種原因使然,雖不是一個不能統計的數據,但的確有一定難度,在諸多的文學榜單中,各自的“壽命”或“誕生”時間并不完全一樣。如果說有什么差別的話,那就是彼此間的重疊率并不是很高。其中原因也很復雜,且不說對文學作品的認同終究有個見仁見智之別,不同評委評出的榜單未必完全一致;再有即這份榜單主持者自身的喜好、主張或側重也未必完全一樣。

    王春林:在我個人有限的觀察視野里,除了前面已經提及的中國小說學會的那個排行榜之外,其他的還有由《收獲》雜志主辦的中國文學年度排行榜,評選對象為長篇小說、長篇非虛構文學、中篇小說以及短篇小說。由《揚子江文學評論》雜志主辦的年度文學排行榜,除了長中短篇小說之外,也包括有詩歌和散文這兩種文學文體。由《長篇小說選刊》雜志主辦的年度長篇小說金榜,主要關注對象是長篇小說。由《北京文學》雜志主辦的年度中國當代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具體的類別是中篇小說、短篇小說、散文和報告文學。由《十月》雜志主辦的年度中篇小說榜,評選對象為中篇小說。由《青年文學》主辦的年度城市文學排行榜,雖然是文學排行榜,但集中關注的對象卻只是中短篇小說。由思南讀書會和《思南文學選刊》主辦的年度“思南書單”評選活動,六個類別分別是“年度長篇小說”“年度小說集”“年度詩集”“年度非虛構”“年度人文社科(專著類)”“年度人文社科(文集類)”,其中文學明顯占有了絕大部分份額。還有就是由我個人主其事的迄今已經堅持了十多年的“一個人的年度小說排行榜”,主要關注年度優秀的長中短篇小說。

    劉大先:這個無法盡述,我參與過評選的榜單有中國圖書評論學會月度好書榜、中國小說學會主辦的年度好小說榜、《收獲》排行榜、《揚子江文學評論》排行榜、《十月》文學榜、《青年文學》城市文學排行榜、中國作家網文學好書榜等。其他的還有中國出版協會文學藝術出版工作委員會主辦的文學好書榜、羊城晚報報業集團主辦的花地文學榜、《長篇小說選刊》年度金榜、《北京文學》年度中國當代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芙蓉》文學雙年榜等。閱文集團主辦的探照燈好書榜、騰訊與中國出版傳媒商報主辦的華文好書榜中也有文學的門類。

    這些榜單的主辦方分別為各種學會、文學刊物、評論雜志、商業媒體為代表的不同主體,因而各自的取向會有不同,有的是側重文學史立場的篩選,有的是出于扶持新生力量的考量,但普遍都有種多元性的追求,即希望從風格、地域、文體、代際等多方面拓展文學場域。

    吳 越:這里暫時先把“獎”和“榜”混為一談,一起來看看彼此之間形式上的差別:1. 按單一專門類別的可算一類,如短篇小說雙年獎等,有一個以上專門類別的算一類,如《揚子江文學評論》年度排行榜設置了五個類別(榜)、收獲文學榜設置了四個類別(榜);2. 對全國范圍內所有公開發表作品進行評選的算一個大類,例如花地文學榜、收獲文學榜、刀鋒圖書榜等,只對本刊本社或本地發表作品進行評選的算一個大類,例如《上海文學》獎、山花文學雙年獎等;3. 未設置特定主題的算一類,設置了特定主題的算一類,后者例如城市文學排行榜,還有些以地方上的文豪或資助商冠名,鼓勵一些特定的內容主題或體載;4. 體制內文化單位主辦的為一類,民營企業或個體個人名義辦的為一類。上述幾種不同類型,又會發生若干交叉,呈現不同的“亞種”。形式上的差別就決定了范疇上的差別,在各自的范疇內,每個排行榜(獎)都力爭評出破圈之作。

    石一楓:中國小說學會有,我印象里可能是最早的。后來《收獲》有,《十月》和《揚子江文學評論》也有,主要是雜志和各地作協辦的。太大的差別我也沒看出來,跟年夜飯似的,大部分家庭都吃餃子,沒有烙鍋貼的。

    陳楸帆:應該大部分主流文學期刊、文學研究機構甚至地方性文學活動都有屬于自己的文學榜,我曾有幸入選的包括花地文學榜、《十月》中篇小說榜、《青年文學》城市文學榜、“深圳讀書月”年度十大圖書榜、《亞洲周刊》年度十大小說榜等。如名字所示,每個榜單的評選范圍、主題體裁、風格審美、獎金獎品都不盡相同,呈現出多元豐富的特點。

    戴濰娜:現有的榜單琳瑯滿目,我自己的感覺是,文學榜日漸分化成三大類:第一類是由傳統文學權威機構頒發的榜單,這類在體制內屬于硬通貨;第二類是資本深度介入的商業榜單,往往勾連著后續的影視、游戲IP孵化;第三類是江湖榜單,強調了獨立性和民間立場。每個排行榜都有自己的邏輯,評選標準往往與評選主體的訴求息息相關,所以文學榜不存在絕對的客觀。

    戰玉冰:目前我所了解的中國文學榜大概有兩類,一類是由文學機構、期刊評選出來的嚴肅文學榜單,比如近兩年圈內比較火的收獲文學排行榜、《揚子江文學評論》年度文學排行榜等等;另一類是起點中文網、豆瓣閱讀等文學網站,在不同的小說類型區分下,按照“月票”“暢銷”“閱讀指數”等數據做出的排行榜。簡單來說,前者是某種專家系統的評審結果,后者更多反映了讀者粉絲的喜愛情況。當然在現如今的自媒體時代,還有很多讀者個人制定的文學榜,比如某個網友的豆瓣“豆列”,可能就是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個人文學榜單。

    梁 豪:不同的雜志、不同的機構、不同的省份,都有一些所謂排行榜。我既不棲身榜內,也不躲在榜單的背面,無非跟大伙一道,臨了湊一份眼球的熱鬧。榜上的差別肉眼可見,至于其余的差異,因未考察、剖析、深究,不宜妄言。籠統地說,其不同,或許肇始于排榜、放榜者價值觀、意志、動念或權力的區隔。

    三 三:有幸進入過中國小說學會年度好小說排行榜、收獲文學排行榜、花地文學榜等榜單。上述均為相對權威的年度榜單,另有以季度為單位的榜單,如張莉老師主持的女性文學季度書單。以月度為單位的榜單更是不勝枚舉,如“探照燈”書評人好書榜月度榜單、中國作家網月度榜單、文學報月度好書榜、鳳凰讀書網月度好書榜單、文學好書榜月度榜單等。除了這些由專業評審推薦、投票評出的作品,也有依據讀者數據形成的文學榜,如豆瓣的年度中國文學榜、當當年度好書榜、京東好書排行榜等等。此外,王春林老師“一個人的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也是對諸多榜單的補充,如今越來越多的新媒體運營者,也開始整理自己的年度閱讀,形成私人文學榜。

    王蘇辛:感覺挺多的,像近年來備受矚目的收獲文學排行榜、花地文學榜、《揚子江文學評論》排行榜、城市文學排行榜、《十月》中篇小說榜、思南書單、新京報年度閱讀推薦等等。主要差別在于有的榜單側重出版物,有的則側重期刊發表,有的僅限國內原創讀物,有的會包含中外文學,以及社科人文讀物。側重期刊發表的榜單文學審美相對趨同,這可能是評委大體是同一批的緣故。媒體的榜單,尤其像《新京報》這樣的媒體,極少會選擇中國當代原創小說進入推薦名單,更多側重知識讀物和思想史讀物,近來對名人傳記的關注也有一些。看這些榜單,會覺得原創文學基本上是在自己玩,像媒體主導的榜單里,一排書里最多一本國內原創小說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袁 歡:雜志主辦的如收獲文學榜、《花城》文學榜;花地文學榜;網絡文學影響力榜;圖書平臺如京東和當當每年的圖書榜,豆瓣閱讀每年的好書榜之類的。《文學報》每年也有年度好書榜。但這里也有一個問題,好書榜是否完全等同于文學榜?榜單的差異應該還是基于每份榜單的主旨吧。像雜志類的榜單可能還是以雜志發表為主,有的榜單比較關注青年作家,有的比較關注名家名著,還有兼顧讀者口味的。

    羅 昕:目前國內的文學榜似乎有這么幾類,一是文學圈的年度榜單,大多由文學雜志、出版社或文學團體主辦,比如由中國小說學會主辦的中國小說學會年度好小說、由《收獲》主辦的收獲文學榜、由江蘇省作家協會主辦《揚子江文學評論》承辦的《揚子江文學評論》文學排行榜、由《北京文學》主辦的中國當代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由《十月》推出的年度中篇小說榜、由《青年文學》發起的城市文學排行榜、由《長篇小說選刊》發起的長篇小說年度金榜、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和《當代》雜志社主辦的年度長篇五佳。二是由各大媒體或書店發起的榜單,從月榜到季榜再到年榜,都有。還有比較有代表性和影響力的豆瓣年度榜。一般來說,文學圈的年度榜單聚焦于單篇作品,但各媒體、書店、平臺的評選關注圖書出版物,這一點在中短篇小說上體現得比較明顯(文學圈評出的年度中短篇小說或許要等上一定周期才能結集為一本圖書出版)。還有一個區別在于評選者,文學圈的評委以業界權威評論家、作家及刊物主編為主,媒體、書店、平臺的評委范圍更廣、更雜,豆瓣年度榜的結果有賴于長久以來讀者自己的打分,相對更為文學愛好者/普通讀者信服。

    3

    叢子鈺:在你看來,文學榜與文學獎的區別在哪里?

    潘凱雄:這又是一個很難有標準答案的問題。有的“榜”實際就是一種獎,而“獎”的結果在排序上一般也都有先后,骨子里也是一種“榜”。但無論是“榜”還是“獎”,其背后的實際操控者終究都是不同的主體或個體,即所謂“主辦方”不同。而這些個“主辦方”盡管都會聲稱自己保證所謂“客觀公正”,但他們憑什么保證不會將自己的主觀意志通過各種形式巧妙地灌注于“評榜”和“評獎”之中呢?

    王春林:雖然說文學榜肯定不能簡單地等同于文學獎,但在想方設法推進和激勵文學創作的角度說,二者之間共同點的存在,也是無可否認的一種客觀事實。在我的理解中,二者的區別,主要是評選程度的嚴格與相對寬泛。比如,諾貝爾文學獎每個年度只能有一個獲獎者,茅盾文學獎每四個年度最多也只能有五部獲獎作品,其評選程度之艱難和嚴格,自然能夠推想出來。而所謂的年度文學榜,由于上榜名額的相對眾多,所以就顯得要寬泛了許多。當然,如果是層級的角度,我們也不妨把看上去相對寬泛的文學榜看作是更為嚴格的文學獎的一個鋪墊和預演準備過程。

    劉大先:這個問題需要細化,得看是什么文學獎,中國作協的四大文學獎還是各種刊物、學會、地方宣傳部門或企業主辦的文學獎項。如果從區別于官方需要綜合各種因素的四大文學獎來說,文學榜更多體現了民間性,基本上是以文學專業從業人員的認知為主導。

    吳 越:文學獎是面向作家作品的,文學榜是面向時間空間的、是簡寫的文學年鑒。文學榜因為容納作品數量多一些,某種程度上可能會更“均衡”一些,同時去呈現一段時間內實力名家與新生勢力的可圈可點之作。盡管文學榜也有“榜首”,等同于文學獎的首獎,但還是弱化了一些個人英雄的色彩,取而代之是身處一個群體中的引領者的姿態。榜上的好作品越多,競爭越激烈,榜單就越有價值,越有分量,越能呈現出一段完整的“光譜”。從這一點來說,對興趣在于文學史和文學批評的人來說,文學榜更有看頭。

    石一楓:文學獎發獎狀,排行榜也發獎狀,最大的區別可能是排行榜有個名次?

    戰玉冰:一方面,正如我在回答第一個問題時所說,“文學榜”和“文學獎”實際上都是通過“制造事件”的方式來為文學作品獲得某種媒介效應,目的在于引發更多的關注,從這一點來說二者本質上是一樣的。另一方面,我覺得評“文學獎”可能相對更容易一些,畢竟在幾部作品里選出自己最喜歡的一部并說明理由,這似乎還是一個可以嘗試回答的問題。但要給好幾部作品“梁山泊好漢排座次”,非要分出一二三四,就要難得多。文學創作畢竟不是體育競技,很難對其進行精準的量化考核。同時,相比于文學獎的決斷性(總要把獎頒給某一部作品),文學榜難免有“排排坐、分果果”的中庸嫌疑,可能最后你第二我第三,但起碼大家都“榜上有名”,結果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戴濰娜:據說這里面很多時候涉及的都是實操問題。比如雜志想搞個文學獎,最后為了方便就改叫文學榜,或者評選年度優秀作品之類的。

    梁 豪:區別就在于一個是榜,一個是獎。榜更講排次,擠擠挨挨地羅列,似乎可以塞下更多的條目。獎的人員排布或許相對來得稀疏、錯落一點,沒那么緊湊。總之,不管是商務座或是幾等座,是真皮沙發還是小馬扎,都是業內開年會,大家排排坐、吃果果,登臺亮相,回首往昔,展望前景,說一些感激勉勵的話,期許來年繼續加油干。

    三 三:獎項用來表彰一部作品或一位作者,聚光燈所落之處是具體的。榜單則更像一個文學方陣。作為文學榜的讀者,我并不只關心排行第一的作品。大多數情況下,最喜歡的作品也不一定在前三篇內(《水滸傳》的讀者也極少有最喜歡宋江的吧)。我更關心這些作品為何被如此排列,其中既有評審們的考量,也有一定隨機性。結合同一年度各種文學榜來分析,則可看出更多,非常有趣。另外,有一點觀察,幾乎所有作者都會將文學獎寫入簡介,但寫文學榜的作者則少很多。

    王蘇辛:文學榜更像在給一些文學作品以曝光度,文學獎更像給作家曝光度。無論是怎樣一種曝光,最終都是引導文學讀者把目光聚焦在國內文學這一塊。通過文學榜和文學獎,一些極少有市場銷量的作家被關注到,這是許多作家唯一被讀者認識的機會。

    ……

    ……

    (全文詳見《江南》2024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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