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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湖南文學》2024年第1期|陸蔚青:金鐮刀(節選)
    來源:《湖南文學》2024年第1期 |   2024年02月04日09:01

    那時候他很猶豫。死亡這件事情占據了全部內心。他對生活厭倦到極點。他每天清晨不想起床,也不想睡覺,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蟲子,在一堆軟塌塌的東西里臥著。他甚至能聞到床單中自己蛻下的皮膚的氣味,他對這種氣味討厭至極。他討厭自己。他不想觸摸到自己。有時他無意中碰到自己的身體,就會戰栗一下,內心緊縮。最好是不碰到任何東西。他張開雙腿和雙臂,讓身體的各個部位處于分離狀態。有時他又禁不住自戀,他就縮成一團,緊緊地,把全部身體抱在一起。他聽到皮與皮之間、骨骼與骨骼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音,心與肝與膽與肺相互拒絕又相互安慰、相互排斥又相互同情。他蜷縮著,縮成一團。有時他想就這樣最好,好像回到子宮里。他又并不明白為什么他要從子宮中生出來。他寧肯沒有出生過。

    這世界多么黑暗。他想。自從搬到這間公寓,他從沒有拉開過窗簾,也很少打掃房間。隔幾天,他會到樓下的雜貨店里買一點吃的。雜貨店的老板娘也是華人,很喜慶的一張圓臉,每次見到他都會說幾句中文。

    “嗨,提香。”她說。

    他不明白她為什么叫自己提香。她說他長得很像提香,那個意大利畫家。他見過那畫家的畫像,金發,彎鉤鼻子,高顴骨,眼神犀利,帶著粘滿羽毛的帽子,側身,披著黑披風。他曾反復對比過,除了他留有一頭長發,沒有什么地方像這個白人。

    但老板娘堅持叫他提香。

    “你的精神狀態像,”她說,“你知道,像與不像都在靈魂深處,你長著和提香一樣的靈魂。這是一種心相。就像畢加索的畫,他認為一件衣服的形狀像鋼琴,他就把它畫成鋼琴。這有什么關系呢?”

    老板娘這樣說時,他就想她說的是藝術家的話還是瘋話。不過藝術家大多是瘋子,而他是人。

    他覺得自己挺喜歡這個老板娘。至少她從不問他那些事情——在哪兒工作,賺多少錢,有沒有成家,要不要給他介紹個女人,或者從國內運一個女人來。可即使這樣,他也很少與老板娘說話。

    “給我一盒煙。”他說。

    “要哪樣?”老板娘問。

    “有哪樣?”

    “有杜尚的小便池,還有蒙娜麗莎的微笑。”

    “拿來看看。”他說。

    老板娘拿出兩盒煙:一盒上畫著一個小便池,里面有渾黃的尿液和血水;另一盒上畫著一個喉嚨被切開的女人。他知道這是加拿大政府要求印在煙盒上的圖片,旁邊還寫著“吸煙有害健康”。

    “要一個杜尚。”他說。

    “還是蒙娜麗莎吧,”老板娘說,“你是男人,最好拿這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老板娘拿走了杜尚,把它復歸原位。

    他不想說什么。他沉默地拿著面包牛奶,還有幾塊巧克力,他想說什么,卻不發一言。蒙娜麗莎咧著一口焦黃的牙齒,笑。她的臉從中間分開,好像一塊活動木板,眼睛向左,牙齒向右。

    后面來了推銷員,拎著大皮箱,老板娘急忙迎上去。

    “Hallo,你好。”她咯咯笑著說。

    他于是默默離開。

    他回到公寓,將牛奶和面包放在桌上。他一直在想老板娘為什么快樂。他見過她和她丈夫的生活,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但他還是能感到她的幽默和樂觀。有時他很想和她多說幾句話,但說不出口。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說不出口。他們有個傻兒子,經常坐在小店的后面,兩道眉毛分得像八字,中間有兩寸寬。他知道這種病征叫“唐氏”。

    有一個唐氏綜合征的兒子,還能將煙分成蒙娜麗莎和杜尚,他不能。他坐下。他有些心慌,或者應該打開窗子。他羨慕那個兒子。他看到老板娘給他擦臉,先擦兩眉,然后擦鼻子,然后是嘴角,左一下,右一下,好像照顧三歲的孩子。她的笑容和手指都是溫柔的。

    他想到離開,想到離開以后,他會哭泣。也許他們會來看自己。想到離開后,也許父母會重新生活在一起,他突然之間有了一種快樂。如果離開了,所有雜亂無章的事情就得以解決,而她如花的笑臉上,因為哭泣而梨花帶露。他突然感到一陣快樂。

    莉莉安,你會為我哭泣嗎?他自語,聲音低得自己也聽不清。

    也許他應該打開窗簾,他喘不過氣來。室內的溫度在升高,窗外的樹葉已經開始濃密起來。這個夏天,2020年夏天,空氣中有一種看不見的病毒,引起人類的恐慌。據說這種病毒全球范圍收集起來還裝不滿一個可樂瓶子,就是這么點兒病毒,人們每天洗手,消毒,消毒,洗手,好像麥克白夫人。

    人類在與看不見的敵人作戰。他嘟囔著,用手在空氣中畫一個圓圈。我也是。他走了兩步,回想著空氣中的圓圈,感到某種缺憾。好像不太遠,像多半個月亮,他想。他又畫了一下,好像要彌補某些不足。

    他不戴口罩,也不消毒。莉莉安沒有來。莉莉安與他分手了。莉莉安永遠都不回他的微信,也不回他的電話。最后一次,他說我們再見一次吧,莉莉安說不要說了。然后她就再沒有出現過。

    他記得莉莉安的頭像,那個站在玫瑰花旁的少女。那張照片是他照的。他拉著莉莉安的手,不說什么,心中無限溫暖。他不知道那溫暖是從哪里來的,他只感到全身被陽光擁抱著,暖洋洋的。他握著一個姑娘的手。

    這種溫暖他好像從來沒有擁有過,好像從他從子宮里出來之后就沒有過。有一次他對母親說,他記得在子宮中的感覺。他說:“很廣闊,好像海水一樣。”他安靜地棲息著,靠著一棵樹,或者岸——他自己的那棵樹或者岸。海水是金色的。

    “不可能,”母親說,“沒有人會記得在子宮時的情景。人都是4歲以后才開始有記憶的。”

    他沒有再說話。他站起身,離開餐桌,留下母親一個人。母親并沒有因為他的離去而難過。相反,母親如釋重負。母親一直覺得他是個奇怪的孩子,每次同他交談都會瞪大眼睛,努力不放過每一個字,努力去理解他語言中的含義。那是母親不能理解的內容。尤其是他長大之后。他覺得母親和他生活在兩個世界。

    母親有她自己的世界,她的世界是具象的。母親是一個成功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第一代移民,三十歲來到這里,她獲得了成功。她賣房子,賺中介費。她說她趕上了好時候,這幾年國內來買房子的人特別多,都是有錢人,動輒就是幾百萬。“他們真有錢。”母親瞪大眼睛說。母親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出國,她只帶了五百加元,還是借的。她來到蒙特利爾時正好趕上圣誕節,沒有地方住,她只好找了一間旅店,住到第三天,她就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旅店老板讓她趕快找地方搬家,不然只好去避難所。母親每次說到這里,眼睛里就會泛起淚花。她是個不服輸的人,她天生具有與人溝通的能力,她開玩笑,常常哈哈大笑,但只有他知道,在家里,在沒有外人的地方,母親一言不發。母親像一個石雕,在黑暗的夜晚,她是一團黑影,一個生硬的存在。如果不是一個細小的燃燒的煙頭,你不知道她是一個活的人。

    母親愛他嗎?他不知道。或者他只是一個累贅,一個包袱。尤其是他大學畢業后,沒有工作,住在家里。在母親嚴厲的眼神中,他感到無地自容。

    “你真不像我。”母親說。她嘆一口氣。

    他不像母親,一點都不像,從相貌到性格。母親有一張圓臉,就像老板娘一樣,但老板娘是圓潤的,母親是有棱角的,母親說她是蒙古人種,除了臉形寬,下巴方,鏟形牙齒,還有一個特征,就是第五個腳指甲是由兩片組成的。有一次母親對著鏡子,說她的眉毛結束的地方還有臉龐,然后看看他的臉,說他沒有,他在眉毛結束的地方就沒有臉龐了。這樣說的時候,母親嘆一口氣,這一口氣,既有放松又有遺憾,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母親說:“你不像我。”母親說起她剛來到蒙特利爾時的艱難,她一個人,從學校到家里,每星期到江泰路菜場去背菜,因為那里的菜便宜,她要轉好幾次車,肩上經常勒出紅印。

    這并不是最苦的。母親說到這里就戛然而止,不再說下去。他不知道母親不說下去的緣故。他也不問。母親睜大的眼睛讓他害怕。

    他一直有疑問,可是卻得不到答案。

    他是誰?他從哪里來的?誰是他的父親?這才是他的困惑。

    他沒有父親。

    他沒有父親。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與其他小孩不同。他長得一點也不像母親。母親是亞洲人,黑直發,寬臉,小麥膚色。他是一個白人,或者說他介于白人和亞裔中間。他是個混血兒。他的臉型很窄,母親的眉毛在眉梢處結束的地方,還有臉龐,他沒有,他眉梢結束的地方就是側面。他有一只眼睛是深棕色的,有一只眼睛卻微微發藍。他想他父親應該是藍眼睛。他問過母親。

    “他是誰?”他問。他叫不出“父親”這兩個字。

    母親沒有回答。“你有我就夠了。”母親說。

    這讓他感到難過。“你告訴我。”他說。他這樣說時,藍眼睛閃著鋼鐵一樣的光,一種絕望而瘋狂的光。

    母親打了一個寒戰。母親說他是個流浪漢,“我和他在大學畢業的派對上相遇,那時我還年輕,我從中國來,什么都不懂。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我喝醉了,我們睡在地板上,然后就有了你。”

    “他是大學生,怎么會是流浪漢?”

    “他沒有家,有時候一個小帳篷,就在校園里過夜。”

    “后來你們沒有在一起?”他說。

    “沒有。”

    他看了母親一眼。

    但是,母親說:“你是我想要的。如果我不想要你,你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但是我究竟是誰呢?他想。他想起那個管他叫提香的女人。提香。他在心中默默地念著,或者他是另一個提香。為什么不能?

    他不喜歡母親給他的名字:威爾士。這名字好像一個封號。他覺得人最大的不自然是名字,一生下來就被別人命名了,而不能自己命名自己。人之所以不能成為自己,有時是因為名字所困。他想給自己改個名字,卻遲遲沒有行動。改名字太難了,要申請,在魁北克申請,再到聯邦申請。他所有的身份證明——醫療卡、紅卡、白卡,都要重新申請。他覺得比自己再出生一次還麻煩。何況他也不想活得太長。在死亡證上寫上一個他不喜歡的名字,這讓他感到安慰。死去的不是真正的他,死去的只是他所不喜歡的他。真正的他是永存的。

    這世界變得封閉而謹慎。所有的人都被視為病毒,每個從他身邊走過的人。他人即地獄。他想。就像莉莉安突然離開了他。他試圖懇求她,希望同她重歸于好。他不明白他們為什么分手,但莉莉安拒絕說任何原因。

    “如果有原因就好了,”她說,“有原因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改善。但是沒有原因,我只是不想觸摸你。”他不懂這是為什么。他想起他們之間的觸摸,那些愛撫,那些激情的擁抱。她說過她愛他,喜歡他那樣對待她。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撫摸她,她像被灼燒一樣。他看見她雪白的皮膚開始變紅,變得熱烈,好像能看到血管中的熱血奔流。他的血管是藍色的。

    他還記得她的喘息,溫暖而熱烈,然后歸于平靜。他記得母親說過的一句話:吐氣如蘭。那時他還很小,他躺著,看見母親俯在他臉上方看。

    “多好看,”她說,“他吐氣如蘭。”

    那時他剛出生不久,他記得他的手腳還會奇怪地動,如果動就一起動。有一段時間,他的眼睛看人是倒立的。他先看到母親的雙腿,她的頭在地上走。這段時間并不長。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母親的頭突然朝上了,他感到驚訝。這段記憶如此強烈。他曾對母親說過,但母親一如既往地否認他。

    “怎么可能?”她說,拍拍他的頭,“你一定是產生幻覺了。”

    “你太虛弱了,你應該好好吃飯。”母親說。他從小就不喜歡吃飯,任何飯菜都不能激發他的食欲。他一直長得很瘦小,青春期他長大長高了,好像喝空氣也能長個子一樣。但他纖細苗條,腰部凹陷,有一種不知道來自何方的優雅。他的手和腳都很小,與此同時,他愛上了寫詩。

    他在網上找到一個B&B的小旅店,一個小白房子,每天只要二十五塊錢。與他聯系的人叫墨菲。想到“墨菲定律”,他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有時他會為某些事情發笑。在發笑時他會忘記他思考的問題。他畢竟還年輕,有時在笑之后,他會觀察自己的情緒,有時他認為自己不應該笑,尤其是想到莉莉安的時候,但有時他會突然興奮起來。他會找一個好餐館,弄一點好吃的。這樣出去時,他將頭發用啫喱水修飾一番。前段時間他理了一個時髦的發型,左右后腦的頭發都剪得極短,只有頭頂是一個橢圓形,留有長發,大概有一寸半長。

    母親說這是三面青。他不懂三面青是什么,但直覺不是什么好詞。他的臉色有些難看。母親笑笑,說就是她下鄉時農民蓋的房子,因為窮,他們住的是土坯房,但還要面上好看,所以就把三面蓋成土坯,一面用青瓦砌好,叫“一面青”。

    “你的頭發是三面青皮,所以叫三面青。”母親說。

    母親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習慣和語言,以及思想。他常覺得母親和他生活在兩個世界,雖然那時他們還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直到母親有了情人。

    母親的情人是一個禿頭男。她在網上認識的。這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他以為母親不會再找男人。禿頭是一個矮胖男人,脖子后面堆著一堆贅肉。他油光滿面。他說他是一個前皇家騎警。他想象不出他穿軍裝的樣子——那么大的啤酒肚。皇家騎警對啤酒很有研究,還鼓勵他喝酒。這讓母親生氣。但他鼓勵他喝好啤酒,比如德國黑啤,價格很貴。

    “要養成喝好啤酒的習慣,那樣你就不會墮落成酒鬼。”他說,“因為你的錢是有限的。”

    他怎么知道他會墮落成酒鬼?他有些不滿地想。當然,讓他搬出來的主要理由,還是軍官身上濃烈的荷爾蒙氣息,濃烈到有一股子腥臊味。每次只要他和母親在一起,皇家騎警就會對母親做出無比親密的舉動,他會不斷地摟抱她、親吻她,好像他在給他上一堂愛的課。

    有一次他聽到母親對皇家騎警說:“你在孩子面前應該節制。”皇家騎警哈哈大笑。皇家騎警說:“你應該改變你的態度,讓他習慣,這就是正常的家庭生活。他現在這個禁欲的樣子是不正常的。”他轉身離開他們,對這種所謂“正常的家庭生活”感到惡心。尤其是夜里。有一次他玩游戲到深夜,當他從房間走出來,他看到母親臥房的門開著,軍官正向衛生間走,見到他,就響亮地“Hello”一聲。軍官赤身裸體,一身肥肉,他的眼角瞥向母親的房間,母親也同樣赤裸著,他第一次看到母親的身體。他從未有過父親,他也不想有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做父親。

    第二天清晨,他見到母親在廚房里,他沒有說話,背著背包走出家門。

    “威爾士!”母親在她身后絕望地喊。他沒有回頭。

    他住在地下室里,有一個兩尺長一尺寬的窗子,可以看見地面。他仰頭望的時候,偶爾會看到墨菲的腳。墨菲有一雙很大的腳,與他的身材不太相配。墨菲是個矮胖的小老頭,除了腦袋,渾身都包裹得很嚴實。他有一臺剪草機,他不僅給自己的院子剪草,還幫周圍鄰居剪草。“可以賺錢。”他說著,將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摩擦一下。

    他的小旅館不管飯。

    “不管飯為什么叫B&B?”威爾士問。B&B的意思是床和早餐的意思。

    “你只能住一個月,本來我有一個老太婆,但現在她搬到那邊去睡了。”墨菲揚起下巴,指了指高速對面的大荒地,“所以沒有早餐了。”

    他望著遠方,若有所思地說:“很快我也要去她那邊住了。”

    “你不老。”威爾士說。

    “我快八十了,”墨菲說,“干不動了。”

    威爾士不說話,遞給墨菲一支煙。墨菲吸了一口。

    “記住,孩子。生命短暫,生活就像煙一樣,只是一團霧氣。”

    黃昏時他在路邊散步,隔著一條公路,旅店的那邊是一片蘆葦。

    八月,蘆葦長出長長的黃穗子,在風中搖搖晃晃。威爾士走在公路邊,一直沿著蘆葦地走,走出了很遠的一段路。在這一段路上他思考了很久,試圖在一些復雜的關系中找到一條路徑:他與莉莉安的關系,他自己的身世;他是否應該忘記莉莉安,是否應該再見到母親;而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但這種思考沒有堅持太久,他被黃昏時的落日吸引了。在落日中,蘆葦一片金黃,彩云在西方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好像昭示。他站在那里,很久沒有動。

    他回到旅店,沒有吃飯就睡下了。睡夢中還聽到某種呼喚:來吧,來吧。一個低沉的男聲夾雜著女聲,好像從一個黑洞里發出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一個骷髏頭靠在他的臉上,骷髏的嘴張開了,露出一排殘缺的牙齒。他的嘴一歪一歪的,歪到里面,有窟窿形成了錯位。這時老板娘出現了,老板娘手中拿著一盒煙。她一邊笑,一邊說:“杜尚的小便池,蒙娜麗莎的微笑。”他醒了。驚出一身大汗。

    ……

    (節選自《湖南文學》2024年第1期)

    陸蔚青,加拿大華語作家。現居蒙特利爾。作品廣泛發表于中國和北美文學期刊,曾獲第二屆全球華文散文大賽二等獎。作品刊發于《湖南文學》《山花》《廣州文藝》等刊,并被《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等刊轉載。出版有小說集《漂泊中的溫柔》,散文集《曾經有過的好時光》,長篇童話小說《帕皮昂的道路》。有作品入選《2020海外華語小說年展》《2021海外華語年度小說》《海外華文作家精選作品集》等多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