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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湖南文學》2024年第1期|冉正萬:云舍記
    來源:《湖南文學》2024年第1期 | 冉正萬  2024年02月01日08:41

    梵凈山東麓有一條南北向的狹長的壩子,壩子里不但有清澈見底的河流,還有美得令人咋舌的村寨。走進其中任何一個,都引人流連駐足。村寨之間只相隔幾公里,民族成分卻完全不同,有侗寨、苗寨、仡佬甚至羌人村寨、土家族村莊。離主干道近的村寨商業(yè)氛圍濃厚,離得遠的則以農(nóng)耕為主,因旅游越來越發(fā)達,才逐漸有了買賣。不過,所謂商業(yè),多是住宿和餐飲,本地土特產(chǎn)交易量極小,與南販北賈不可相提并論。村寨仍以獨特的風景和人文為基本面貌。寨沙侗寨有高大挺拔的水黃楊,有千年金絲楠木,有風雨橋,有鼓樓;梭家苗寨有大型溶洞,有石瀑;黃巖古寨依山而建,溪流環(huán)繞,田園風光秀麗可人。如果你是游客,可以選擇一個村寨住上一周;如果你是藝術(shù)家,可以在這里住上半年;如果你準備修道,應該在這里住上一輩子。不過,修道不能住在寨子里,要住阿蘭若,要去聽不到牛叫的地方。

    在一眾個性鮮明的村寨中,云舍以古老、安靜、平和獨具特色,又以江南水鄉(xiāng)和交通便宜擁抱最先走進梵凈山環(huán)線的客人。

    云舍是土家語,指猴子喝水的地方。還有一個比較接地氣的說法:這是一個土地肥沃的山間壩子,原本是神仙居住,神仙被勤勞善良的土家人感動,把這個地方讓給了他們。云舍即白云下面的房子。白云旁邊的房子住著村民,白云之上住著神仙。土家族和苗族一樣,說話在漢人看來多是倒裝句。竊以為,云舍即舍云。云舍西邊的山高大雄偉,站在高山上,村舍和她旁邊的白云在同一個水平面上,村舍就在白云的旁邊,而不是在白云下面。站得高不僅看得遠,還看得淡、看得模糊,有時,平淡和模糊不僅是一種美,還是一種真相。

    云舍開發(fā)時間不長,十年前,從梵凈大道進入云舍,汽車得從堤壩上開過去,水翻過堤壩,十余厘米深,小車橫切過去,像犁開一面鏡子。開車的人不能看平平展展的水,更不能看翻下堤壩的湍急的水,必須盯住前方,穩(wěn)住方向慢慢開。干凈的水從車脖子下面穿過去,既洗去了塵,也洗掉了喧囂,既有波浪寬闊的驚心動魄,也有從未體驗過的興奮。村子里當時有小小的農(nóng)家樂,生意清淡,卻也有小小的驕傲:愛吃不吃,隨便。這驕傲是一種自尊。

    我來過四次,這里變化有些大,令我有些不適應,好在已基本定型,不可能再有大變化。有些變化,即使不搞旅游開發(fā)也擋不住,比如桶子屋,多數(shù)人去屋空。作為文物,保護與旅游開發(fā)同時進行,以我拙見,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瑕疵當然有,同一座桶子屋左右兩塊宣介牌,一塊叫“筒子屋”,一塊叫“桶子屋”。不知道是見慣不驚,還是自相矛盾地有趣。

    本文所涉及的云舍是這個村的核心部分,只有幾十戶人家,合六七百人,如果以行政村計,面積大得多,有五百多戶,合六七千人,不但有土家族人,還有仡佬族人和漢族人。人們談?wù)摰脑粕幔际侵柑胶舆呥@個小小的村落。

    六十年前,云舍幾十戶人家全都姓楊,沒有一戶雜姓。土家族的習俗不允許有雜姓。后來因為時代推進,也因家庭具體,于是入贅有了龍姓、向姓和周姓。入贅為婿,不是妹夫姐夫就是姑父,某種意義上還是一家人。

    “你們的祖上來自哪里?”問當過村委主任的楊興。

    “江西。”

    “江西哪里?”

    他不太確定地回答:“槐蔭。”

    槐蔭在山東濟南,是濟南市一個行政區(qū)。叫槐蔭的村莊倒也不少,江蘇、山東、安徽、湖南、四川、山西、甘肅都有。恰恰江西沒有。而淮陰,在江蘇中部。也許是口誤。從江西遷到銅仁的楊姓不少,并且遷徙不止一次。

    他比較確定的是,云舍始祖是勝簪公。

    在此兼任支書的楊鳳剛,微信名“熱情似火”,他的確是一個熱情又熱心的人,甫一認識就把《楊氏族譜》圖片發(fā)給我。他并非云舍人,是太平鎮(zhèn)的干部,下派到云舍任職。圖片非常清晰,但《楊氏族譜》是一本封面殘破、字跡模糊的老書。這其實是半部《楊氏族譜》,第一至八世無記載。主要內(nèi)容是第二十世勝簪公和勝箕公。封面是《楊氏族譜》,中間某些書脊卻又出現(xiàn)“楊氏宗譜”字樣。這或許不是一本書,是被拆分后重新裝訂在一起的資料,可信度因此大大降低。宗譜是同祖完全譜牒,包含了一個宗族的后裔。族譜是某宗下新開辟的族體,二者編纂方式和結(jié)構(gòu)都不相同。

    勝簪和勝箕是兩兄弟。族譜記載:勝簪公分住云舍。昌懋公次子,配周氏,生二子,秀績、秀綸。勝箕公分住云舍忙悶,昌懋公三子,配周氏,生五子,靈寬、如意、秀彪、如繡、如纓。采訪和查閱都找不到忙悶這個地名。云舍東北方向有個相鄰的村子叫岑忙,也是土家族村莊,村子在四面懸崖之上,易守難攻。如果岑忙就是忙悶,那么當年昌懋公的安排可謂別有深意。云舍平整,土地肥沃,是兩兄弟的糧倉;而岑忙則是堡壘,遇戰(zhàn)火紛飛,可退守到懸崖之上,依勢而動。懸村之上土地面積不大,但精心耕作,足以養(yǎng)活上千人。至今日,岑忙軍事用途不復存在,是一個休閑的好去處。白云在低處繚繞,觸手可及,道險且阻反而是一種優(yōu)勢,仿佛世外桃源。

    事情并未到此結(jié)束,再次走訪,我發(fā)現(xiàn)“忙悶”這個地名并未消失,它是云舍大寨里的一個小地名,只是因為從面積到影響力都太小而被淹沒。不過,筆者仍然堅持上面的看法。即便勝箕公當時住在云舍忙悶,為了家族,他的后人亦有可能駐守具有軍事價值的岑忙。

    據(jù)《酉陽直隸州總志》之《土官志二》,銅仁楊氏入黔已有八百多年。南宋淳熙八年(1181)以平貴州銅仁大小兩江、省溪、宙邏及川東安彝諸處,功授宣慰使司之職,世官于黔。

    至有元一朝初年,楊再思八世孫向西率其子開辟省溪、宙邏等地,建省溪司軍民蠻夷長官司,自任土司府知府,以民族自治施政,至光緒九年才結(jié)束,長達七百余年。省溪土司城背靠云景山,面向太平河,多數(shù)地段墻基清晰可見。沈從文的作品中常見有“峒”字,峒是氏族政權(quán),并非山洞。楊氏與所建各峒保持密切關(guān)系,上、下土司之間以夷治夷,和平共處長達數(shù)百年。可見土司制度在當時不但合理,還非常有效。落后是因為到了后來跟不上時代變化,曾經(jīng)的優(yōu)勢反成桎梏。

    勝簪公和勝箕公正是由省溪司分住云舍,成為云舍始祖,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從楊再思到楊再西,可知這一支楊姓字輩是七個字,與族譜所示“再政通光昌勝秀”吻合。

    由此推算,云舍墾荒當在明末清初,在此之前,這里確實是猴子喝水的地方,有可能是熊猴、獼猴,也有可能是金絲猴。如果是神仙,那也是修道成仙的神猴。不是它們把肥沃的土地讓給勤勞的人耕種,是人來了,它們不得不離開。

    楊姓在全國是大姓,總?cè)藬?shù)排名第六,在黔東、湘西亦是大姓,楊姓民族有苗族、土家族、侗族、仡佬,大部分是與當?shù)孛褡迦诤系慕Y(jié)果。從對視、交流、依傍到融合再到各成族群,看上去漫長,而于歷史則不過一瞬。搶先一步到這里的人,據(jù)記載是公元前兩百年左右逆流而上的巴人。據(jù)《后漢書》記載,巴人的后裔多是土家族。“土家”一說始于宋末元初,是聚居于湘鄂渝黔毗鄰山區(qū)的“西南蠻”的統(tǒng)稱。

    歷史已經(jīng)遠去,今人亦將成為未來的祖先。今人平凡的生活,恰也構(gòu)成未來的歷史。

    楊興對地理星象頗有研究,曾向五位師父拜師學習。他的師父遍及黔東、湘西,只要他覺得對方真有道行就甘拜為師。其中一位師父給了他三條告誡:有仇不能記,見財不起意,不搞小名堂。就算昨天結(jié)仇,人家今天有事相求,也必須立即放下仇恨上前幫忙。財富不管多少,只要不是自己的,都不能起心動念,貪心一定遭報應。自己是手藝人,不是什么先生,不能因為人家給的錢少就偷工減料,必須按部就班,做完學到手的程序。

    “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法則嗎?”

    “是的,不過,師父的告誡和我自己想到的不一樣,我必須樣樣遵守,否則損的不是別人,是各人家嘍。”“各人家”即自家、自己。

    也是,做人沒那么復雜,但又有幾個人能完全做到?

    地理星象是否科學在此不討論,楊興可以見證的是,他的一家老小在云舍頗有聲望。老大在河坎上開農(nóng)家樂,經(jīng)營得當,別人蕭條苦撐時,他也沒受多少影響;閨女在市區(qū)上班,自食其力,家庭和睦;還有一個兒子在廣東,辭去公職后開公司。提及這個在廣東發(fā)展的兒子,楊興特別自豪。“他高考后填的是華南農(nóng)大,他的分數(shù)超過北大、清華,怕考不起,不敢填。”當年填報志愿和現(xiàn)在不同,錄取分數(shù)公布之前先填志愿,如同開盲盒。楊興說:“沒啥子,只要現(xiàn)在過得好就行,是一樣的。”支書楊鳳剛感慨,云舍有什么需要,給廣東的楊總說一聲,他從沒遲疑過,總是第一時間資助。全家對云舍公益事業(yè)和培養(yǎng)下一代特別熱心,以楊興的話說,“這是我各人家的事情。”

    “各人家”不是自己家,是云舍所有人,這是他對地理星象和命運的理解,樸素、純粹。村頭有塊“積德榜”,問他對積德怎么看。他講了一個故事。云舍有九棟桶子屋,而他家是寨子里第一棟。有一年黔東、湘西一帶大旱,很多人不得不外出務(wù)工或者討飯。云舍因為有神龍?zhí)叮N損失不大。這天,一位秀山石匠來到云舍,帶了個九歲的孩子。他對楊興的太婆說,他不要工錢,只要給他一口飯吃就行,他會建桶子屋。太婆說,桶子屋不是一點錢糧能建好,我家沒這個能力。石匠說,求你救我和娃娃一命,我家其他人都餓死了,房子我慢慢修,總有一天可以修好。太婆留下了父子倆。石匠每天上山采石,干了三個月,太婆發(fā)現(xiàn)他神情落寞,問他有什么事,他說什么事也沒有。石匠上山后,太婆問孩子,家里到底什么情況。孩子告訴太婆,他有母親,有弟弟妹妹,全都在老家。太婆忙安排人挑谷子到碾坊碾米,碾好后叫石匠挑回去。石匠以為不要他干活了,撲通一聲跪下,問太婆自己哪里做得不對。太婆告訴他,快把米挑回去再來,以后過年過節(jié)你都回去,桶子屋什么時候修好不要緊,家里人平平安安才要緊。

    “祖上積德,自己也要積德才行,祖上積的德早晚會用完的嘛。自己不往倉庫里頭放糧食,餓了沒地方打米來煮。”

    楊興說的太婆不是他曾祖母,是祖上某位女性。

    其他人見太婆的桶子屋不錯,也跟著修,一時間秀山石匠來了幾十個,不但幫助了石匠,也成就了桶子屋。桶子屋整體呈正方形,轉(zhuǎn)角有直角也有圓角,大部分坐北朝南,也有的坐西朝東,磚木結(jié)構(gòu),北高南低或西高東低,以北屋或西屋為正屋,正屋有堂屋和左右?guī)浚率诪樽訕牵訕菫檗D(zhuǎn)角樓與其他樓連接,中間空出,形成四角天井。桶子屋的“桶”以青石條碼砌,兩三尺高后砌青磚,院子和階檐坎以青石板鋪設(shè)。側(cè)面看上去,一級比一級高,大概有節(jié)節(jié)高的寓意。青瓦經(jīng)風吹日曬后變黑,飛檐翹角像展翅欲飛的大鳥。輔壁上繪了蘭花、仙鶴和梅花鹿,或有勤耕苦讀含義的雕刻。“破四舊”時,很多人家壁畫被破壞,楊興家提前糊石灰漿躲過一劫。

    “能不能鏟掉石灰讓它露出來呢?”

    “沒有這個必要。”

    確實沒有這個必要。這不是壁畫的問題,是整體,只突出曾經(jīng)的某個點并不能顯示當初桶子屋的形象。

    階沿石和柱礎(chǔ)也有精美浮雕,多為蟲魚鳥獸。門窗上的雕刻有“生、老、病、死、苦、福、祿、壽”寓意。楊興家桶子屋曾住過六十多人,叔伯弟兄和第三代第四代。從嫌擠分家另住,到20世紀末年輕一代或求學或務(wù)工遠走他鄉(xiāng),住在桶子屋里的人越來越少。似乎印證盛極而衰。桶子屋有大門,除非有大事,大門才打開,平時緊閉,須從側(cè)面出入。楊興說,忌諱從正門出入是避免沖撞神龕,正面沖撞對祖宗和神靈不敬。大門開得太大,還有可能破財。從遷徙到開墾定居,沒有一件事容易,不得不小心翼翼。楊興家桶子屋正對面的山像一匹肥壯的躍躍欲試準備奔跑的駿馬,現(xiàn)在已被新修的房子擋住,要站在屋頂上才能看見。土家人的圖騰是白虎,楊興暗中把這匹駿馬當圖騰。

    “擋不住的。”他笑著說。

    桶子屋又叫封火桶子屋,顯然是為了防火防盜。最大的桶子屋占地兩畝,雖已全部列為文物保護單位,但似乎不如繼續(xù)使用更有效。有的桶子屋已改造成民宿,不時有人居住才有人氣,人氣即陽氣,有陽氣的老屋子不易朽壞。

    有些東西可拯救,有些東西永遠消失。

    云舍曾有五六十家造紙作坊,這曾是他們財富的主要來源,云舍用毛竹所造火紙遠銷銅仁、印江、石阡、秀山。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衰落,到前幾年消失殆盡。這里重新建造了一個作為非遺展示。這種展示相當于文物的一種表演性質(zhì),不再與生活相關(guān),與生活無關(guān)的事物終將被時代和時間淹沒。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楊興對此感到憂傷。有位老人的兒子在廣東做律師,老人去世后兒子燒掉的是印制冥幣,極多。老人在世時喜歡打牌,一位牌友夢見他,叫他快來打牌,他說沒錢,兒子給他的錢是假的,沒法兌換。他兒子知道后重新買傳統(tǒng)紙錢燒掉,牌友再次做夢,逝者笑著說,打就打,哪個怕哪個,我有的是錢。這是活著的人的擔憂,小鎮(zhèn)上,冥帛的銷量逐年增長。很難說再過許多年,連冥幣也不用,直接獻花。沒有永遠不變的風俗,只有宜時宜事的生活。梵凈山養(yǎng)活了一代又一代人,但現(xiàn)代社會不再以資源取勝,離開故土憑學識活得風生水起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必須習慣他鄉(xiāng)習俗,習慣另一種儀式。

    消失的還有服飾。楊興十歲以前見到的成年人是長衫束帶,頭上包青布帕子。長衫和帕子逐漸被新式服裝替代,舊衣舊帽只有節(jié)日才能看見,并且大多不是自己制作,是配合旅游活動特意穿上。生活習慣的改變是全方位的,穿長衫時,手機都沒地方放。楊興今年七十歲,他不常用微信,但他的手機里安裝了他喜歡的APP,說到朝向、方位、天干地支,拿出來一打開就知道,比羅盤方便得多。

    當然也有幾百年來沒有改變的東西,比如神龕。“天地君親師位”幾個字講究人不頂天,地不離土,君不開口,親不閉目,師不并肩,人不離位。簡體字不好解釋,看繁體字,一看就懂,不需要解釋。

    云舍讓人流連忘返,除了桶子屋還有神龍?zhí)丁闹刃蛏现v,應該是先有神龍?zhí)叮笥性粕岽逭T粕岽淼氖侨祟惢顒拥臍v史,神龍?zhí)洞淼氖堑厍蜓葸M的歷史,一個看似漫長其實不到一千年,一個看似變化不大卻已有上億年。勝簪公選擇在這里安家,一定是因為神龍?zhí)丁H坏梢杂脕砉喔群惋嬘茫€可以借其力碾壓毛竹和稻谷,為生活提供方便。

    多數(shù)深潭的水源由溪流或泉水補給,神龍?zhí)兜乃缘叵旅俺觯髁窟_到每秒四立方米。一秒四噸水,一分鐘二百四十噸,因此能形成河流。這條河叫神龍河。

    潭水有多深,老人說無底。曾有人將石磨丟下去,石磨不知去向。央視做節(jié)目時,讓人將秤砣吊在繩子上沉下去,測量深度為十七米。云舍搞旅游開發(fā)時,請潛水員下潛測量,人能到達最深處為二十米。潛水員見到的是一個上大下小的洞腔,看不到水從哪里來。2019年,用水下無人機測量,無人機下潛深度達到二十七米。神龍?zhí)兜降子卸嗌睿浆F(xiàn)在也沒定論,有可能是某條地下河有出口,也有可能是來自地層內(nèi)部的承壓水。承壓水與大氣圈和地表水聯(lián)系較弱,參與水文循環(huán)不如潛水積極,動態(tài)比較穩(wěn)定,不容易受污染。神龍?zhí)兜乃虼丝芍苯语嬘谩?/p>

    神龍?zhí)恫粌H是云舍神龍河主要源頭,還是云舍人觀測氣象的窗口。水特別清亮,將是晴天;水渾濁,將要下雨;水位下降并藍得發(fā)亮,會是連續(xù)晴天;潭水像大鍋燒開水似的冒泡,一串串水泡在水面爆裂,這說明將要發(fā)洪水。村里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現(xiàn)象是泉水倒流,看見流進神龍河的水倒吸進去,天將大旱。這并非傳說,2022年就發(fā)生過泉水倒流,百天大旱,三個月沒下一滴雨。

    神龍河或許是世間最短的一條河,從神龍?zhí)读鬟M太平河僅八百米長。太平河自梵凈山腳下黑灣河流來,經(jīng)過江口縣城后進入錦江,錦江流進湖南是辰水。辰水流進沅江,然后去了洞庭湖,然后去了長江、去了大海。遙遠的大海與神龍?zhí)哆b相呼應,遠方并不遙遠。

    在云舍吃住非常方便,有民宿有農(nóng)家樂。食材出自本地,清淡可口。梵凈山竹筍,或燉或炒,都有竹子的清香。本地產(chǎn)的貓貓豆,看上去黑不溜秋,其實味道不錯,肉質(zhì)肥厚耐嚼。邀三五好友,坐在樹蔭下,望著云霧繚繞的梵凈山,陶然忘懷,無賓主之分,把憂愁丟進神龍河,把身心徹底放空。忙碌了一年的事記不住,放空這幾天,反倒有可能永生難忘。

    冉正萬,貴州人。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銀魚來》《天眼》《紙房》《烏人傳》《白毫光》,中短篇小說集《蒼老的指甲和宵遁的貓》《喚醒》《鯉魚巷》等。獲第六屆花城文學獎新銳獎、第六屆林斤瀾短篇小說獎、長江文藝短篇小說雙年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