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文學》2024年第1期｜劉笑偉：在霞光中行進（組詩）
《南國叢林》
臨近傍晚，被沒有名字的
蟲聲包圍。山頂已沒有路
走的人多了，形成的小路
還是被野草迅速覆蓋
夕陽漫不經心地出現
啜飲著野果釀造的
紅色酒漿。叢林變得沉醉
而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朵朵
面對曠野高聲朗誦一天后
顯得疲倦的野花
我還是喜歡在這樣的時刻
一個人用腳步回答
大地的詢問
山中的每一條道路，都詞語繽紛
說著一些意味深長的話語
我的迷彩服，已融入了
眼前這片叢林。作戰靴
如泥土一樣的顏色
讓大地有了戰士的韻腳
夕陽中漫步，火紅的界碑
就在前方，我把手匕首一樣插入
覆蓋著松針的泥土
感受到大山的體溫
是如此滾燙。幾枚銹跡斑斑的彈殼
在我的指尖下，一言不發
為我的遠行，觸摸到了
多年之前的深沉記憶
《海上界碑》
大海的藍色，漸漸融進
我背心的條紋里
枕著它進入睡眠
我常常被濤聲吵醒
巡邏艇是一位學生
每天閱讀著海浪
朗誦著浪花和魚群
所寫出的大海的詩篇
那浪花多么白啊，白得像
采擷下來的云朵
讓我感覺到，頭頂的天空中
還有另一座蔚藍色的大海
被云朵的浪花追逐
有了這面國旗，巡邏艇
就有了深刻的意義
風隨著國旗起舞
把我的目光也拉得細長
放眼望去，海鷗銜起的地平線
輕盈得如一根絲
隨著浪花的眼神一起跳躍
打開北斗定位
觀察著經度與緯度
一串串數字是帶有體溫的
刻進軍人的骨頭里
不會有一點點偏移
手持鋼槍，時間也變得靜止
每一朵浪花，都可以裁切成
潔白的鴿子，撲棱棱地向上飛騰
海風編織著陽光
海面上撒滿了時間的金幣
大海獨特的腥氣，沁人心脾
如一杯醇酒在時光中漸漸發酵
在這樣的時辰
捧出來，奉獻給那座在眸子中
漸漸放大的描紅的界碑
那鮮艷的紅色，如璀璨的霞光
在一剎那
讓士兵贏得了一切
《流水的營盤》
陽光大面積地燃燒
才會鍛造出如此絢麗的霞光
披上霞光的營盤
在方圓上百里的群山中
神采奕奕，吸引了懷揣著
金色種子的士兵
前來種植大片的陽光
營房旁邊，有一條小溪
如毛筆的側鋒，隨意畫出一筆
卻顯得如此韻味悠長
仔細傾聽，水聲的細絲
會把你的耳朵編成
一座小小的蓄水池
讓清澈的嗓音在里面躲藏
流水的營盤
是有詩意的
流水的營盤鐵打的兵
是的，這些士兵
是在熔爐中成長的
在新兵連里，渾身被燒得通紅
然后再一錘一錘地敲打
才有了下連后的體魄與氣質
當兵是一次脫胎換骨
當兵是把個人
交給這個集體，再交給這個國家
天將降大任，必先鍛造他、錘煉他
讓一個士兵
能在人群中光芒四射
《邊防老兵》
這片山，在你的胸中
站崗時，你的體重
是包含這座山的
這段水，也在你的胸中
九曲十八環，讓你巡邏的日子
都變得那么生動多情
返鄉時，有人說
你的心胸變得寬廣
是的，因為你的胸中
隱藏著這些巍巍的群山
那是你一步步丈量出來的
你可以隨時把它們掏出來
擺在客廳里，或是餐桌上
讓他們所談論的一切
都失去重量
也有人說
你變得鐵血柔腸
是的，因為邊防線上
那清澈的泉水
進入了你的血脈
在你的身體內日夜奔流
一不小心，就會用叮咚的泉水聲
把人纏繞在邊關的風景里
“精神的愛，只為中國”
當你一字字地說著
眼前就會有群山聳起
就會有霞光環繞
就會有潺潺的流水聲
替你朗誦雄渾澎湃的邊塞詩
是的，一個青年不穿上軍裝
去煉鋼爐中摸爬滾打上幾年
他得后悔一輩子
后悔沒有加入這支光榮的隊伍
沒有散發軍旅的
青銅的光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