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10期|蔡測海:火塘(節選)
    來源:《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10期 | 蔡測海  2023年10月30日15:05

    蔡測海,土家族,湘西人,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湖南省作協名譽主席。著有小說集《母船》《今天的太陽》《穿過死亡的黑洞》等,長篇小說代表作有《地方》、“三川半三部曲”等,近千萬字。作品入選《當代文學大系》。曾獲1982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第一、二、三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等多種獎項。部分作品被譯為英、法、俄、日等語種。

    我的祖先,是從巴顏喀拉山過來的。他或者是從東海邊過來的。西蘭卡普織錦,有兩幅遷徙圖。一條路線是由西往東,從天而降,一條路線是由東往西,由低走高。

    我的祖先到來,是兩個人從不同方向來的,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帶了種子來,女人帶了火來。在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他們相遇、安家、定居。我的故鄉,坐落在高山和大海之間。故鄉之地,最初是從海底升起的青巖山,本是水族類的故鄉。

    那位歌手,一路歌唱,迎著朝陽,我要回到故鄉。故鄉,總會有一位少年。月亮下的西瓜地,有少年,有一只猹,還有鋼叉。

    故鄉的陽光,有野生茶的香味。嫩綠的葉芽,有陽光的味道。人和石頭在河里洗澡。石頭洗出青苔,人洗出汗毛。女人洗衣,魚洗鱗甲。一只藍雀站在水中的石頭上,另一只藍雀飛過,它們在空中交配,只幾秒鐘時間,像閃電與黑夜。水中,有巖花魚和水蛇交配,劇毒的魚卵,生魚不生蛇。雨中,濕了鳥翅,螞蟻浮水,人在奔跑。雨霽,彩虹在霧嵐中舞蹈。又晴空萬里,遷徙的鳥群遮天蔽日,從一個地方飛往另一個地方。鳥的故鄉在飛行的兩端。飛行的故鄉在飛行的途中。一只失群的鳥,一邊打量一邊飛往某個地方。它飛向另一個方向。

    那個時候,我會望著藍寶石一樣的天空說一句:那只鳥走失了。是飛丟了,有人糾正。

    天空沒有岔路,沒十字路,也沒指路碑。那只離群的鳥,飛過人間城郭,從故鄉的天空往下看,它看見了三戶人家,村落,一處瓦屋,一處杉樹皮屋,一處茅屋。屋內有三個火塘,三個神龕。神龕供著家仙和我們的姓氏。三個火塘,供了同一個火種。

    火種,是祖先從遠方帶來的,一路上經歷過風雨,不熄,不要失火。缽子盛些火灰,灰里埋些木炭,到木炭燃盡的時候再續上木炭。一路上會有好心的賣炭人,施舍幾顆木炭。伙伴伙伴,火就是伴。

    火接到火塘,再也不會熄滅。

    起一棟木屋,立好排扇,連上木方,架上檁子,釘上椽條,掛上大梁,蓋好屋頂,只成木屋樣子,要圍好火塘才算屋。地樓板留三尺見方的地窗,嵌上四條石塊,填上黃泥,泥上鋪一層火灰,架上三腳架,燃起柴火,屋就成了人家。有火塘的那間屋叫火塘屋。塘屋里立神龕,供家仙。灶屋要另建一間厝屋,與家人隔遠點。灶神愛生氣。家人離火塘近,火也是家人。

    在我的記憶里,火塘里的火,像老祖父。灶屋里的火像外祖父。都很親,對外祖父要格外小心和客氣,他一生氣就會離開。火一樣暖,一樣把生食變熟食。外祖父和祖父,缺一不可,少一人就少我的生命,少故鄉的由來。故鄉重男輕女,像對火塘和灶屋。火塘做家常便飯,有客來,有紅白喜事,要去灶屋做大菜。這時,家會變大。外祖父捧了一只大土碗,喝苞谷燒。他讓我喝一口,又苦又辣,喉嚨冒火,然后像在船上,大地搖晃,屋和樹倒下來。祖父對外祖父說:孩子會醉死。兩個人為孫子吵起來,這爭吵是他倆的下酒菜,吵得越熱鬧,酒喝得越多。灶屋大多數時間閑著,冷灰,不留火種。很少用灶屋。做豆腐、烤燒酒、殺年豬燒一大灶鍋開水,來客做大菜,辦大事,一年就那么幾次。

    只有火塘,不斷火。火種是祖先傳下來的,不能熄。祖父教我怎樣保留火種。他像教我背算數口訣、背唐詩一樣,記下留火種的口訣:熱灰燜了冷灰燜,早晨起來紅彤彤。入夜,入睡前,火塘熄火,熄了不滅是火塘,熄了滅了是燈。把燃著的硬木柴用很燙的灰燜了,再燜上冷灰,這叫燜火,是祖父教我的。早晨起來,刨開火堆,生火做飯。

    不會燜火的人敗家。燜火也如家譜,火旺家旺。大年三十夜,要燒一筒木柴,比大肥豬、大牛。通宵不熄火。一家人守火塘,守年,守候某個奇跡,在以后的日子里長出一把金斧子,長出風調雨順,長出吉祥。

    不是所有的年夜都下雪。那年三十夜,大雪。大朵大朵,一團一團,落雪。天高三尺變地厚三尺。

    說天落三天棉花,又落三天桐油,再落三天火。為什么?

    我一直想改寫這個故事。我想到的好故事,早在人們的愿望里了。下雪,北方下白面,南方下大米。

    那只叫箭的大黃狗,在雪地上嗅出野獸的氣味,它一路猛追,竄入森林。樹上的積雪紛紛灑落,箭汪汪兩聲,山林回響。雪地上有血跡。往后的樹林,我還聽到箭的回聲,汪汪幾聲,樹上疊雪紛紛灑落。

    煙火把一棟木屋熏黑,上了一層層黑釉,那是煙火漆。木屋幾百年不糟不朽。祖父認為,屋的長久,是有人氣。人氣旺,屋會結實。一棟屋,風吹雨淋日曬,越久越結實,是人與屋同呼吸。

    祖父在火塘邊抽旱煙,有時會吐一口痰到火塘里。他說過火為凈。我們在火塘里烤紅薯和糍粑吃。他又說,過火為凈。我們說什么呢?祖父說,吃五谷,生百病。我問祖父:那個叫“大菩薩”的人什么都吃,吃老鼠吃蟲子,為什么不生病?祖父說:“大菩薩”人長得丑,又臟,吃得臟,成得仙,不生病。我又問祖父:表姨長得好看,人干凈,怎么不生病?祖父說:她人長得好看,又聰明,哪會生病?

    灶屋是潔凈的,灶神有潔癖。新媳婦要過三年才能上灶,灶屋沒老鼠,沒蟑螂,沒蚊子。表姨做新娘沒幾天,去灶屋做了一壇甜酒,很甜。人長得好看,又聰明。灶神不生氣。

    祖父還年輕的時候,用兵荒,鬧匪患。祖父在山埡口犁地,見土匪來了,把牛趕進山林,再回屋里把火塘熄了,帶火種躲進山洞。土匪進來發現,沒人,火塘也冷了,這屋里沒什么東西好搶,就撤了。那時流傳用水膽瑪瑙做的熄火令牌,就是我祖父發明的。

    三戶人家的村落,三省邊。一戶在湖南,一戶在湖北,一戶在四川。四川那戶人家后來又劃歸重慶。屋挨屋。一村,三省一市。這村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上頭的指令,到這里變化鄉規民約,上頭來人檢查不走樣。三戶人家,三處火塘,三省一市的柴草,三省一市的糧食,生一樣的火,煮一樣的飯。同一姓氏,同一祖先,有三省一市的身份。地方還是祖先落腳的地方。

    三省邊,三戶人家,小村的路四通八達。過路客多,不問其名,可知姓氏。四川過來的,多冉氏、白氏;湖北來的,多田氏、向氏;湖南湖北,同姓氏的多。這些姓氏,寫成家仙神位牌和地名。故鄉,是姓氏的故鄉。

    冉姓的過路客,四川那邊過來的。冬月霜天,他的頭發胡子衣服,全是一層白霜。臉和手,露出的腳指頭,凍成茄子色。祖父往火塘添柴,把火燒旺。冉姓過客烤得渾身冒煙。祖父給他吃了些熱飯熱菜,再燒熱水給他洗澡暖身,祖父給冉姓過路客一捆干稻草、一床繡花緞面被,讓他睡在灶屋,叮囑他不要往灶里吐痰,也不要放屁。還好,那過路客一夜沒響動。一大早,祖父燒好油茶,烤好糍粑,叫冉姓過路客吃飯,沒應。祖父去灶屋一看,沒人,繡花緞面被不見了。那是祖母的陪嫁,被過路客取走,前世欠了過路客一飯一宿,今世遇他還他。

    到太陽偏西,幾條壯漢揪著冉姓過路客來了,脖子上披掛一床繡花緞面被。他正用那床被子換糧食,讓人識破那物是我家的,上面繡了我祖母的名字。祖母是接生婆,遠近知道她的人多。這幾條壯漢,也可能是我祖母接生的。

    祖父看了那被子,說:這被子是我家的,送給這位過路客,讓他在哪處巖腳都能睡一晚。他要換糧食,我拿糧食換回來。祖父給了那過路客一袋子小米,糯小米,經餓。

    這件事,我寫了篇小說《留賊》,那年的《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了,像賣廣告。我要多寫幾遍,讓過路客看到,來三戶人家的村落烤火塘,吃飯喝酒,那繡花緞面被還在。若再見面,一邊在火塘邊烤火,一邊回憶往事。饑寒起盜心,人不是賊。你不是賊,不要有愧心。

    和祖父割牛草,見一雀窩,有三顆綠色的鳥蛋。畫眉蛋,祖父說。生吃畫眉蛋,唱歌嗓子好。祖父沒讓我吃畫眉蛋,他扯了幾根頭發,放進鳥窩。留人氣在鳥窩,蛇不敢偷吃蛋。天氣暖和的時候,三只小畫眉會學杜鵑啼鳴。草叢有竹,竹間有筍。祖父說,筍是地脈龍神的角,筍成竹,竹漂流過江湖,到東海化龍。是扎籠吧?我問。祖父咯咯地笑。

    祖父不趕集市,不去人多的地方。不見他的時候,他在山里砍柴,在地里打理莊稼。趕集市,賣家貨,買街貨,是父親的事。父親在集市上碰見外公,兩人一定會下酒館,兩個苞谷燒,一缽豬下水,吃到太陽過西街,趕集的人散場,像他那樣,吃香喝辣,穿皮鞋,戴皮帽子穿料子衣。外公從內到外,都是牛客。樣子一身牛氣,一肚子牛客經。外公會相牛,懂牛行情和方圓百里之內大小集市的牛價。外公不叫我小子,他叫我大哥。大哥,懂牛行情容易,相牛難。黃牛看腰身,長牛短馬高腳雞,矮子婆娘有福氣;看水牛,看腳蹄,蹄大力大;看母牛看屁股,屁股圓,好牛娘;肉牛看毛色;耕牛看筋骨。

    學好牛經,差不多就是個好牛客。和外公不能稱兄道弟。我叫他外公,他叫我大哥,是要我長成個好牛客,做他的伙伴。

    父親換了新衣服趕集市,祖父指著父親的背影對我說:你看那個人,一副牛客相,趕個集市像做新郎官,衣服上沒一點泥巴。哪個做陽春的沒一身泥巴?守這個火塘,就指望你了。你斷了火種,就是個敗家子。我對祖父說:你這不是罵孫子,是罵你兒子,也不是真罵你兒子,是罵你親家,罵我外公。外公沒惹你,你老人家罵得他耳朵發燒。祖父笑嘻嘻地,說我人小鬼大心眼多。

    祖父是晚清秀才,胡適、陳獨秀也做過晚清秀才,祖父不及他們。祖父毛筆字寫得好,他習過魏碑,臨過顏柳。家譜和家仙紙,都由他寫成。他寫的是館閣體,方正,不顏不柳。認筆畫,是練過碑帖的。我三歲時祖父教我寫毛筆字,要我坐如鐘、立如松,執筆時,手心要能握個雞蛋。祖父要我練好字,字是打門槌,是人臉。人有疫,豬有瘟,字不會瘟病。先識字練字,再練文章。

    外公和祖父喝了些酒,外公說祖父的字好看,祖父敬外公一碗苞谷燒。外公又說:親家的字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古板。外公又說:字不發瘟病也未必。秦始皇焚書坑儒,不是文字發了瘟病?祖父說:那焚書坑儒,也是傳說。書是燒了,字沒死,后來有唐詩宋詞,唐詩三百首,親家沒讀過也聽說過吧?外公把話岔開,講起牛經。

    我在一旁,不敢插言,看看祖父,又看看外公,我是誰的孫子?

    上小學之前,祖父教會我查字典。四角號碼字典,藍色的布紋封面。他自己用的康熙字典。上小學后,老師教我們查新華字典,有漢語拼音。祖父摸了摸新華字典,說自己的那本是老字典,民國時剛發行,祖父用一擔谷從別人那里換來的。傳到我手里就丟失了。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住集體宿舍,不知是誰順走了還是哪位有心人當文物藏了。宿舍的人輪著安慰我:讀書人偷書不算偷。這話有些惡意,這什么話?我不是圖書館,家傳的一本字典也偷?我想起外公說我祖父,過路客進屋,吃了喝了,偷了繡花緞面被子,留賊還護賊,這老秀才要是管國庫,管銀行,國家會窮,賊子會富。外公下重手敲我腦殼,充滿仇恨地說:大哥,別學你家那位老人家。他對你講了什么?天天待客不窮,夜夜做賊不富。騙人的鬼話。開飯鋪待客不收錢會窮,富人做賊會更富。我一個賣牛的,人家偷我的牛,我會殺人。

    我對同宿舍的人充滿仇恨,他們對我笑嘻嘻的。他們只有一個人偷了字典,不都是賊。祖父的教導占了上風。就當我把那本四角號碼字典送給其中某一個人了,讓他好好收藏。后來在省城生活,我在賣舊書的地攤上買到一本四角號碼字典,藍色布紋紙封面,燙銀。覺得沒那么貴重。

    祖父讓我先讀《百家姓》,再讀《西游記》,不認得的字查字典。那些書讀完,再讓我讀《古文觀止》,字多。讀通《古文觀止》,會寫天下文章。從小學到初中的語文課本,一到手我就能全部認讀。語文老師當我是神童。誰的祖父是清朝秀才,誰就是神童。

    三戶人家的村落,地方小,詞少,字也不多。每件事物,都能在字典里查到。從事物到字典,是一種識字方法。祖父教會我識字方法。磨,石字旁,石頭做的;河、溪、溝,水字旁;樹、村、桃、李,木字旁;地上跑的,狗爪旁,豬、貓;女人有女字旁,媽、嫂、姐、妹。我問祖父,男人為什么沒男字旁,魚和井,為什么沒水字旁?祖父說:祖父祖先,都有男字旁。我問:井字呢?沒水字旁。祖父說:話多。井字不是一口井嗎?水在井里呢。

    有火沒火的字,我就不問祖父了。人間煙火,火在火塘中央。火塘邊的很多故事很長,沒開頭,沒結尾。火塘比莊稼地廣闊,比月光暖和。熱火塘,冷月亮,人在閑話里進入夢鄉,夢鄉里也有月亮和火塘。

    火分化兩處,一處是公共食堂的大灶,一處是大煉鋼鐵的土高爐。1958年。祖父和外祖父已經很老,父親也成老人。成立人民公社,人人是社員,去公共食堂吃飯。三個省的干部,來三戶人家的村落,要大家去吃公共食堂。屋挨屋的三戶人家,要拆散,去四川,去湖北,去湖南,天遠地遠。三家人圍在我家火塘邊,要祖父想個辦法。祖父說:散就散吧,把火燜好,留個火種,哪天回火,生火還是一家人。我快九十歲的人了,經過光緒、宣統、袁世凱、孫中山、蔣介石,又活到新中國,從古至今,就是等飯熟。吃大灶吃小灶都是吃飯。

    來說話的干部,先是擔心我祖父想不通,老秀才,頑固。沒想到這老秀才最是通達。

    六叔是公社干部。祖父對他說:這屋不要拆,人全去吃公共食堂。這屋是魯班工藝,木楔卯榫,拆不開。祖父一句話,留下老屋。

    黃狗箭和貓,帶去吃公共食堂,它們沒分配糧食指標,貓狗命短,它們沒活到有貓糧狗糧的時代。六叔說黃狗活著造孽,不如勒死吃狗肉。黃狗箭和大黑貓連夜逃回老屋,見人就躲。祖父每天回老屋一次,把火塘燒熱,傳火種。黃狗箭和大黑貓圍著祖父撒歡,黃狗箭叼來一只大白膛老鼠,兩三斤,像小豬崽。祖父是怎樣剝老鼠皮,烤了老鼠,與貓狗分食,是一件讓人驚悚的故事。

    直到散了公共食堂,黃狗箭和大黑貓一樣會捕捉老鼠。

    人有一技之長,不會餓死,狗也一樣。祖父在自留地收了苞谷紅苕,黃狗箭吃飽了,恢復對抗野獸的力量,不再玩捉老鼠的游戲。那個下雪天,黃狗箭追一頭巨獸,鉆進森林再沒回來。捉了幾年老鼠,讓老虎打敗了。祖父不再讓家里養狗。這個,是中華田園犬,不是別的種。祖父會時不時喔喔喔地喊那只叫箭的黃狗,以為它在。

    祖父考完鄉試,中了個秀才。準備考省試,必定會中個舉人。去省城趕考的路上,皇帝退位,就算中舉,也無用處。祖父一生,就只是一個秀才。民國時,縣長請他到縣立中學教書,后來是新中國,繁體字廢了,他寫不好簡體字,鬧了很多笑話,傷了秀才的面子。他回到三省邊,三戶人家的地方,重拾農具,從此沒離開十里故土。他囑咐我要學好簡體字,講好普通話,練好毛筆字。學好了,當老師,搞得好,會當縣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第一任縣長是祖父的學生,寫一手好毛筆字,縣人民政府的招牌就是他寫的。

    ……

    (閱讀全文,請見《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