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參考系 人心的不動點 ——評科幻長篇小說《不動天墜山》
梁清散的新作《不動天墜山》融合了古風武俠、科幻和懸疑等元素,營造出復古的浪漫感和異色的俠義感,精妙絕倫的科幻設定、充滿真實感的歷史細節、曲折的故事情節令讀者印象深刻。
書中的故事發生在武則天登基前,大唐遭遇了一場時空異變——天墜。天墜之中,一座山城自我裂變,化為一模一樣的十山世界,獨立于整個大唐。人們在時空牢籠里茍延殘喘,無法回到唐土,看不到希望和出路。作品的核心設定是三重不動天墜山,大唐、不動山和十座復制粘貼的天墜山構成了一組精妙而復雜的物理系統。從“不動點定理”的數學定理延伸出一個運行著的小說世界,充滿了世界觀架構類科幻作品最原始的浪漫感。
小說非常關鍵的設定是“不動羅”,它融合了指南針和地動儀的功能,分別從時間和空間的角度定位這個世界,拼在一起才能打開大門,而門背后便是空間和時間同步流動的奇觀。“不動羅”的設定也暗示了世界已從三維拓展到了四維。而宏大的“天墜山”系統如同一個天體運轉的模型,又似一臺極端復雜化后的日晷,精確地將每一個時空坐標定格。其中的每一層不僅空間相對運動不同,時間的流速也不同,如同噴泉在一層層地往下分配水流。讀者得以欣賞到這個時刻不停運轉的三山翻轉、時空變換的奇妙世界。
本書的敘事緊扣著“三”這個數字。“大唐”“不動山”和“天墜山”構成了三層“不動點”系統,其上又衍生出了羅山、彭山、咸山這三重平行世界。平行世界的潛在敘事線為故事的展開提供了豐富的可能性。三個平行世界盤根錯節,交織出了一張錯綜復雜的關系網。然而,事物靠近就會湮滅的鐵律制約了三個世界的人和物的流動,主人公顧然就成了打破這道枷鎖的關鍵。
小說中,自“天墜”發生后,眾人生活在以雪山為邊界的一道道囚籠中。山川異域,與世隔絕。世界只剩這么大,哪怕去往其他天墜山也難逃湮滅的命運,迷惘與無力感油然而生。于是有的人放縱自我,流連于聲色犬馬。有的人喪失本心,做起大奸大惡的勾當。照州人就像被割去了根系的花草,在失去了給養之后日漸枯萎,喪失活力。終其一生只能禁錮在同一個城邦里的人,失去自由,又談何夢想?小說男主角顧然在書中的存在感并不高,身為主角卻并沒有太強的戰斗力,在不同勢力間周旋時也屢屢要靠他人解圍。但他扮演的角色卻舉足輕重。首先,他為三山提供作為能源的云瑟石,仿佛傳遞火種的普羅米修斯;其次,他串聯了三山的人物和信息流動;第三,他作為不動的世界中唯一的變量,直接推動了劇情發展。如果說三個平行世界是三條平行線,那么顧然就是一道連起三條線的垂線。在顧然的幫助下,三個世界的人物得以突破物理的屏障,深度交互。書中的人物仿佛都活了過來,以顧然為工具向上攀爬,甚至渴望突破平行世界的限制。
小說懸念設計相當到位,開局就拋出了一對尸骨,兩起懸案。此后顧然的行動似乎永遠慢人一步,無數的懸念始終吊著讀者的胃口。小說的過程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結局豁然開朗、蕩氣回腸。小說開篇并沒有直接將世界的全貌呈現出來,僅僅露出了一小部分設定,剩下的供主人公探索。讀者的閱讀過程實際上是在對這個世界進行一次測繪。在從模糊到清晰、從局部到整體的閱讀過程中,讀者既能從這個世界的復雜精妙中體會到驚異感,亦能感受到組合拼圖,探索規律的爽快感。
作者梁清散是一位“歷史考據狂人”,小說呈現了原汁原味的大唐風貌,例如唐代的里坊制度、邊陲城鎮的漢胡雜居、民族矛盾以及當時的商業往來中出現的昆侖奴等,很多細節都自然而然地滲透進字里行間,讀來毫無違和感。此外,書中的場景多是三教九流混跡之所,而每一個出場人物身上都有唐代邊境子民特有的粗野和混不吝感。這種氣質不僅和武俠江湖相配,也和書中出現的蒸汽朋克等元素相搭。書中有血有肉、亦正亦邪的角色,以及眾人貫徹的截然不同的“正義”也讓人體會到了武俠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