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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張煒《橘頌》:走向生命高地的歌吟
    來源:文匯報 | 崔筱  2023年07月10日09:30

     茅盾文學獎獲得者、作家張煒的新作《橘頌》,通過對現實與歷史進行詩意化與哲思性的凝視、聆聽、對話與懷想,不僅包蘊了豐盈的人文關懷,容納了自然、社會、歷史、文化、人生等多重旨意,從而展現出對人生意義的思考和精神家園建構的積極努力,奉獻了一部別開生面的兒童文學作品,也為當代人歌吟了詩性芬芳的“歸去來兮辭”,引領讀者走向生命的高地。

    《橘頌》講述了86歲的老文公在身居海外的兒子歸期難定、冬日將盡之時,帶著名叫橘頌的貓欣然住進山間石屋生活的故事。石屋宛若一座孤零零的迷宮,獨自建造在河的北岸。河對岸石頭村往昔的繁華已逝,僅剩下三個留守者:60多歲的老婆婆李轉蓮、九旬的老棘拐和他十歲的孫子水根。但葳蕤的春天依然如期來臨,清幽的村莊鳥語花香,宛如現代桃花源。這里清凈而恬適、神秘而凡俗、熱烈而寂寞、歡悅而感傷,既充溢著人世間的溫情和煙火味,又不乏令人浮想聯翩的浪漫。于是,老文公與橘頌親近山川草木、鳥獸蟲魚、日月星辰,探秘石屋,追憶家族歷史,破解“冰娃”謎題,舉辦春宴,聊先輩傳奇,講奶奶的故事和自編的童話,重拾古文字研究手稿……豐富的生活不禁讓老文公感嘆“山里的春天很大”。“很大”兩字活潑而含蓄,既突出了山里春天的盛大,同時又暗示主人公期待從山林中尋到生命的“大義”。

    每當老文公饒有興致地講述起過去時,橘頌都會似有所悟地傾聽,有時也會坐直身子、眺望遠方,雖然它無法成為他的對話者,更無法成為他的思想交鋒者,卻作為老文公的“書童”,聊以緩解他難以言說的孤獨之感。好在老文公雖獨居山中,卻也可以時常和老友通電話。這位老友一直相信并鼓勵自詡為“倒霉的老海豹”的老文公,縱然遍體鱗傷也絕不服輸,必會堅持爬向屬于自己的“海洋”。小說中的老文公雖已是耄耋之年,卻像他先輩們一樣擁有不肯停止思考、想象、創造的心,堅信“人這一輩子,應該留下自己的作品,它必須是自己的,不同于他人的。這就得專心致志,打定主意,不能看別人臉色”,至死不渝地追求著書立說的夢想,一如美國作家海明威筆下那個任何苦難都無法打敗的老人桑提亞哥。

    文中大量的象征與隱喻同樣用簡省的筆墨傳遞出繁復的內容,充分彰顯了中國“留白”藝術與西方“冰山理論”的巨大魅力。陪伴老文公左右的大貓被命名為橘頌,既傳達出對屈原吟詠的橘樹“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品格的贊賞,又傳承著堅韌不拔、執著做事的家族精神,更點出老文公心中的精神圖騰。橘頌“沉思的眼睛,純潔的眼睛,詢問的眼睛;還有,陌生的眼睛,熱烈的眼睛,冷峻的眼睛”,流露出的正是充實、深刻的生命應有的目光。除此之外,老文公對“上了年紀的”人和物的緬懷,難掩對一些現代人精神家園荒涼的惋嘆;不識字的老婆婆李轉蓮描畫的那棵橘樹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無疑傳遞著堅守夢想、成果豐饒的人生理想;直通海邊的鐵路,連接起了過往、眼前和遠方;先輩留在墻上的文字“天地山水”喻指遠離都市喧囂、回歸寧靜山中生活的渴望,寄予著對日漸走遠的慢生活的無限懷戀;老文公無法忘懷的“那條被冰凍的大魚”,或許也隱喻著他曾經的那段缺乏自由的日子;老棘拐、李轉蓮和水根三個留守者的名字,也象征著特殊的人生際遇和生命期冀……看似輕描淡寫的簡單敘述,卻分外引人深思。

    《橘頌》中不僅有人與人、人與動物之間的真摯情感,還有山水畫的純美,有令人浮想聯翩的詩意勝境,有俯拾即是的神奇想象。讀者可以看見街巷被一代代撫摸和踩踏、看似陳舊卻格外結實的石塊,會聽到動物們前來聽奶奶給童年的老文公講冰娃故事時的哭聲和笑聲,會聞到“夜氣中混合了水、樹、山,還有星空的味道”,會欣賞先輩們以不竭的童心和創造力留下了極富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建筑,會驚訝兩代祖先“被鳳凰領走了”“變成了山里的一棵樹”這樣浪漫而神奇的離去。除此之外,春天里眾多欣欣向榮的植物和不甘寂寞的動物,凝聚了濃厚民俗色彩的罩子燈、手壓井、泥碗,以及捉大魚、摘香椿、采蘑菇、做槐花餅等散發著濃郁鄉村氣息的生活場景,均可一一輕輕摩挲,慢慢咂摸。

    《橘頌》充分展示出張煒宏闊的視野、匠心獨具的構思、嫻熟的敘事技巧,小說精選了33個千余字的場景,節奏舒緩,妙語橫生,娓娓地講述傳奇的經歷、神秘的氛圍、浪漫的氣息、復調的情節、驚險的懸疑、雋永的畫面、情不自禁的獨白。一個個看似簡單的賞春故事、探險故事、友愛故事、奮斗故事、光陰故事,以蒙太奇的方式自然地銜接、穿插、交織,巧妙地進行多維度、多層次的敘述和描寫,搭建起簡約、內斂、完美的復調結構,在抱樸守拙的日常生活場景中,融入紛繁的情感和思想因子,將山村與海洋、熱鬧與孤獨、暮年與少年、自然與人文、歷史與現實等有機地勾連起來,從而營造出一個意蘊豐沛的亦真亦幻的理想世界,產生了耐人尋味的藝術張力。

    兒童文學作品鮮有以老人作為主人公的,《橘頌》則透過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回望如孩童般純粹、本真的心靈,無疑拓展了這一文類的創作路徑。作為一位思想型的作家,張煒將深邃厚重的人生思考,自然而然地融入到詩意繽紛的畫面、場景、故事當中。譬如,他借老棘拐之口說出老文公家族一代代綿延的夢想、奮斗、奉獻:“你家每一代都出一個了不起的人。老爺爺蓋大屋,爺爺栽樹,你爸修鐵路”,簡筆勾畫出老文公一家雖歷經坎坷卻決不屈服的頑強意志。這一優良的家風傳承,不僅為兒童讀者傳遞出令其終生受益的諸多正確價值觀,也引發廣大成人讀者對“人這一輩子為何而活?應該怎么活?”的深思,實際上,《橘頌》早已超脫出人們對兒童文學的刻板印象,堪稱一本寫給9歲至99歲讀者的“精神記事簿”。

    正如北京大學陳曉明教授所言:“今天孩子們的生活都太熱鬧了,成人們的生活何嘗不是如此呢?《橘頌》能讓人于極淡處去體味生活的極簡情境,值得每個人閱讀。”小說用含蓄、純凈、內斂的語言,細膩描繪了清凈閑適的田園情趣和詩意棲居,帶領各個人生階段的讀者進入一個馳騁想象和思考的廣袤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