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涌泉:當代中國文學的“補天”行動
編者按:4月19日,中國作家協會“作家朋友,歡迎回家——劇作家活動日”在京舉行。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文聯主席、中國作協主席鐵凝出席“劇作家活動日”歡迎儀式,并向參加活動的31名劇作家代表頒發“入會紀念牌”。活動以“百年修得同船渡”為題,深入探討戲劇與文學的關系,本刊第一時間分享劇作家代表的精彩發言,以饗讀者。
陳涌泉
中國作家協會舉辦這樣一個“劇作家活動日”活動,張開懷抱召喚漂泊在外的文學游子回家,讓我們倍感溫暖。我想到了一個詞——“補天”。今天的活動就是當代中國文學的“補天”行動,在一度缺失一角的文學天空補上戲劇文學這塊五彩石。
戲劇文學是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縱觀古今中外,談中國文學必談《竇娥冤》《西廂記》《牡丹亭》《桃花扇》,談英美文學,絕對繞不開莎士比亞和奧尼爾;歷代戲曲與先秦散文、漢賦、唐詩、宋詞、明清小說構成了燦爛的中國文學星空;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中,幾乎三分之一是劇作家,還有三分之一是寫小說、詩歌的同時還創作戲劇。
然而一個時期,戲劇文學被排除在文學之外,文學刊物不發表戲劇劇本,各大文學獎項不接受戲劇文學的參評,中國作協組織中也鮮有劇作家參與。文學界和戲劇界之間裂出一道鴻溝,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缺少戲劇文學,特別是民族戲曲文學的中國文學是不完整的,文學生態是不平衡的。
影視對文學的改編是“百年修得同船渡”,戲曲對文學的改編完全可以說是“千年修得共枕眠”。宋元以來,戲曲登臺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止過對文學的改編。單看戲劇對文學的改編,是文學贊助了戲劇;但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作為中華文化的瑰寶,戲曲文學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當然也包括中國文學。這種哺育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日用而不覺,不僅塑造了我們的靈魂,還引領著我們的審美。
戲劇與文學二者相互成就、相得益彰。文學給戲劇提供了滋養,戲劇也讓文學得到了更持久、有效的傳播。四大名著是被戲曲改編最多的文學作品,劇目大量存在于戲曲舞臺,正因如此,名著更加有名、更加響亮。可以說,世界上本沒有名著,改編的人多了便成了名著。
文學與戲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如元雜劇《西廂記》改編自唐傳奇《會真記》(又名《鶯鶯傳》),如果不是《西廂記》成為中國戲劇經典廣為流傳,《會真記》也許早就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了,《西廂記》反過來又成就了《會真記》。《西廂記》后來又助力了《紅樓夢》,成就一段新的佳話。
曹雪芹本人深得中國戲曲滋養,這為他創作《紅樓夢》提供了很好的幫助。書中唱戲的場面多次出現,提到的劇目有幾十出之多,還極盡筆墨描寫了主人公對戲曲的喜愛,無論寶玉、黛玉還是寶釵對戲曲的溢美之詞,都是曹雪芹夫子自況。戲曲文學對于曹雪芹的影響深入由此可見。沒有戲曲的熏陶,曹雪芹就不是寫《紅樓夢》的曹雪芹,沒有戲曲元素的融入,《紅樓夢》也不會是今日的《紅樓夢》。
除了曹雪芹,深受中國戲曲影響的作家比比皆是。僅以我的鄉賢為例:
——馮友蘭、馮元君兄妹都特別喜歡家鄉戲,而且馮元君后來還成為了戲曲史專家。
——李季從小就“入迷般喜愛”家鄉的曲子戲,也就是曲劇。他后來在《鄉音》中寫道,“我曾想過,倘若不是在戰火紛飛的動亂年代……我的生活道路會是怎樣的呢?答案是多種多樣的,其中之一就是:我很可能成為一個曲子戲的蹩腳演員”。他創作的《王貴與李香香》深受陜北信天游影響,也和他從小看家鄉戲密不可分。
——田中禾先生,自幼受豫劇濡染,一度跟著劇團討生活,成為資深的豫劇專家。
建議有三:一是成立中國作家協會戲劇文學專業委員會,團結、引領更多的戲劇文學作家;二是魯迅文學獎評獎范圍涵蓋戲劇文學,特別是戲曲文學,給劇作家應有的榮譽和尊嚴;三是文學刊物盡可能留出一定版面刊發戲劇劇本,讓讀者能夠充分感受到戲劇文學的魅力,了解中國文學的全貌。
果如此,則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盡美矣,又盡善也。文學的天空一定會更加完整,更加燦爛。文學和戲劇的深度融合,完美結合,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必將開創中國文學新的境界,催生新的繁榮。
(陳涌泉,1967年生,河南唐河人。中國戲劇家協會分黨組書記、駐會副主席,一級編劇。著有作品《程嬰救孤》 《陳涌泉劇作選》等。編劇作品有《程嬰救孤》 《風雨故園》 《阿Q與孔乙己》 《魯鎮》 《都市陽光》 《黃河絕唱》 《我的大陳島》 《義薄云天》 《南水迢迢》 《布衣英雄》等。獲曹禺戲劇文學獎、文華劇作獎、田漢劇本獎、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文華大獎、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工程十大精品、中國電影華表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