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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沖破“看”與“被看”的鏡像 ——讀諾亞的成長小說《云上日光》
    來源:文藝報 | 晏杰雄 張雨怡  2023年03月23日16:05

    諾亞的小說《云上日光》以兒童視角為切入口,展示了一幅兒童自我迷失和找尋的救贖圖景。小說開篇就提到:“誰都不喜歡喬安安,就連我都不喜歡自己。”女主角喬安安不喜歡自己的原因并不是違反原則或是觸碰底線,而僅僅是因為“誰都不喜歡我”,說明她處在“被看”的范疇之中。根據拉康的鏡像理論,面對鏡子的“我”通過“看”來理解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的關系。喬安安依靠社會以及他者給予的想象的條件,開始在鏡像中發生身份認同,從而描畫出自己的自畫像。然而,這實際上是一種“以先行的想象為本質的反映性幻象”,人在此過程中誤認了主體,“我”看鏡子實則是“被看”,最后投射在“我”身上的是他人的目光和面相,完成了“被看”的最終結果。

    在《云上日光》中,喬安安的父母充當了他者的角色,認為女兒應該在眾人面前跳舞,應該會背詩,應該在其他人面前替自己博得面子,在這種近乎暴力的強制性凌射中,呈現出了受他者的理想認同支配的偽自我,使“我”在無意識作用下用他者的眼光觀察和審視自己,并誤認成自我。所以喬安安才會得出“每個老師都不喜歡我,每個客人也不喜歡我,就連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的結論。正是由于對自我認同的錯位,造成了喬安安在社會交往關系中的低姿態趨向,面對池默阿姨的眼神,她需要抬頭確認“那里面沒有嘲笑和輕視”,而當池默阿姨肯定其繪畫天賦的時候,“我俯下身子,把臉埋在書包里,無聲地哭了出來”。長時間對鏡像自我的認同,失卻的也正是自己,因此,當感受到真正的自己被理解和認可的時候,安安長期壓抑和沉湎在“鏡像之看”的那部分真實的自己,從泥沼中爬出,用無聲的眼淚和斑斕的色彩努力熨平精神與現實分割帶來的疏離感和異化感,從無意識的“被看”過程中掙脫出來,暫時擺脫鏡像世界中眾人的眼光,達到自我生命存在價值的體認與省悟。

    語言作為社會交流的工具,在語用效果中辯證地顯現出兩面性,基于性別、年齡、社會地位等因素,語言的輸出者和接受者容易出現某種交流層面的“斷裂”,這種情況在孩子和父母的交談中尤為明顯。《云上日光》以兒童為站立點,將視角定格在“我”的框架內,承襲了“我”的感受性,對他者語言進行辨認、琢磨和調試,在先行性和貶低性話語的輸出中不斷降低自己的感受閾值,以維持社會關系的和諧感和統一性。當爸爸媽媽誤解喬安安的時候,腦海中總是習慣性地浮現出先行的觀念,更可怕的是,以成人的眼光對未定的事情隨意地下肯定式的結論:“我知道你討厭弟弟”“你連長頸鹿是什么顏色都不知道,還畫畫?”這類來自外部的指認,是“象征域”的話語標識,而兒童在這種限制性的交流過程中,往往處于無力辯解的狀態,來自父母的“權威”其實是壓倒兒童精神自由和表達自由的鎖鏈。“先入為主”的觀念為心智還未發育成熟的兒童主體戴上了一副面具,鞭打著本心所向,將心中愿望隱蔽地內斂和收藏,拙劣地嘗試懲罰式的自我轉向。然而,其幽深曲折的心理走向和不為人知的色彩知覺在壓抑又沉悶的親子氛圍中脫穎而出,激活了一種溫和而又別致的童真趣味。

    那么,喬安安是如何沖破“看”與“被看”的圍墻的呢?一是作為反叛者的示威。她長期以來將父母的話視作權威,并依照遵循,壓抑的自我一直被潛藏和改造,當然,也在不斷地冒出。當爆破的臨界點被觸發時,自我就會以火山爆發之勢噴出,外顯在主體身上,則是用語言和行為造成對象征界權威的挑釁。喬安安從第一次鼓起勇氣對抗爸爸,越來越逆反:“他讓我閱讀英語課文,我就去玩媽媽的手機;他想要管教我,我就把臉伸給他,讓他隨便打。”從橫向軸上拉開了一條挑戰威嚴的時間線,兒童主體的挑釁意味逐步增強,行為動作的變化更加大膽,叛逆者的姿態在“我”的人格中占據上風并指揮著“我”的大腦。在高權勢和低權勢交流中出現明顯的傾斜和不等時,兒童只能用這種偏極端的方式,將自我包裝成一個“叛逆又不懂事”的小孩,旨在對不公正的判斷提出控訴,從精神奴役中突圍出來,狠狠敲碎“被看”的玻璃,揭開主體自身情感最廣闊和真實的存在。

    二是作為理想者的跳躍。蘇格拉底說:“世界上最快樂的事,莫過于為理想奮斗。”《云上日光》利用雙線并行交織的方式,以“我”為故事圓心畫圓,其中理性自我和現實自我好比時鐘上的時針和分針,以各自的節奏游走著,卻在某一時刻達到了統一。雖然“我”以他者的眼光來進行自我觀照,但顯然自我和他者之間并沒有發生嚴絲合縫的粘黏,而是在時空的縫隙中醞釀著自我的“越軌”,指向超現實的愿景和理想。患有通感癥的喬安安對色彩表現出異常敏銳的感受力,并在心中種下了繪畫的種子。在安安的世界里,“風是彩虹色的”“眼淚是海藍色的”,一個文字、一個字母、一首歌都是有顏色、有生命的,而安安就是那個目光如炬的調色師,可以把世事浮沉和情感激蕩進行天馬行空般的重塑,并和色彩搭配達到水乳交融的境界。

    當然,兒童在邁進理想自我的途中也少不了引路者,這個人就是池默阿姨。她是窮途末路的藝術家,擁有著一雙能夠發現天才的慧眼,是使低權勢雙方關系破冰的調解者,是兒童迷途心靈的啟蒙者,是可以依靠和信任的傾訴對象,即“云破日出之前,云層上面那一片亮眼的橙光”。安安與池默阿姨平白細碎的相處過程在細膩的日常書寫中沉淀出厚重的力量,諾亞收集兒童成長中的生活邊角料,將瑣屑又雞零狗碎的生活日常審美化,用連貫的線條勾勒出安安的心理路線,深度挖掘人性真善美的元價值,并用唯美主義的畫風進行鋪陳。安安對池默阿姨美好又深刻的感情成為實現自我理想的精神支柱,流露出一種情感的激蕩之聲。小說結尾說:“我會一直等池默阿姨,會一直畫畫,畫山川江海、蒼茫大地,會努力讓我的畫配得上她的名字。”在最后時刻,喬安安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鐘擺,在搖蕩的生命旋律當中,達到中正平和的狀態。一種帶有“宣誓”意味的語言表達配上舒緩的敘述節奏,柔婉中具備安頓人心的力量,浸潤著的是充滿溫暖、貼心而又有穿透力的人生哲學。

    《云上日光》以較短的篇幅鉤沉出兒童與成人、迷失與救贖、理想與現實、故鄉與返鄉、歡欣與虛無等主題的多維透視圖,同時用特殊寫一般,揭示出了當代兒童教育的普遍現實問題,為當代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相處關系提供了解決路徑。諾亞全程以孩童的筆觸,筆鋒所至,每每落下兒童獨有的眼光和情感趨向,快慢有致的敘事節奏曲折地展現出中心人物之間的關系,或劍拔弩張,或溫情脈脈,恰好是將兒童從“附屬”當中解救出來,賦予其獨立的作為個人的思想和心理,并通過兒童視角這一橫截面向外發散,穿過社會表層,抵達超越物質規定性的精神自由。由此沖破“看”與“被看”的鏡像,成就了一種清明、溫和的生命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