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俊:他的翻譯,直接影響了中國文學
1月27日凌晨,著名翻譯家、《世界文學》前主編李文俊在北京逝世,享年93歲。
李文俊祖籍廣東中山,1930年在上海出生,1952年畢業于復旦大學新聞系。他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編審、榮譽學部委員,多年在《譯文》與《世界文學》工作,還曾任中國翻譯協會副會長、中國加拿大研究會副會長等職。197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94年獲中國作協“中美文學交流獎”,2011年獲中國譯協“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
李文俊 圖片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他素以翻譯福克納小說著稱,譯有《喧嘩與騷動》《我彌留之際》《去吧,摩西》《押沙龍,押沙龍!》以及卡夫卡、塞林格、門羅等其他歐美作家作品多種,編有《福克納評論集》《世界反法西斯文學書系·英美卷》《世界經典散文新編·北美洲卷》《外國文學名著插圖大典》等著作。
“這個冬天,翻譯界走了好多可愛可敬的老人。”《世界文學》主編高興告訴澎湃新聞記者,他上午從家屬那得知消息,感到非常不舍。“李先生是在睡夢中離開的,非常安詳。”
(一)
“怎么會不記得讀福克納作品的時光?”得知李文俊先生去世的消息,小說家阿乙特別難過,李文俊譯介的福克納對他產生過特別的影響。
“福克納是20世紀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晦澀、復雜、高深,代表了藝術的高度,對我們寫作者有極強的影響和號召。他的作品非常難以翻譯。李文俊先生用畢生的精力投入到福克納作品的翻譯中,不但是讓福克納的作品,也是以自己的精妙譯筆,深刻影響到我們這些寫作者。”阿乙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李譯是我們讀者心目中的燈塔。我為自己這一生能見到李老并得到他的簽名而自豪和激動。”
在高興看來,李文俊的翻譯影響和啟發對中國文學界是巨大的。他是第一位將卡夫卡譯介到國內的翻譯家,翻譯出包括《變形記》在內的五個中短篇。很多中國作家正是看了他的譯作,突然領悟到“小說原來可以這么寫”“小說可以這樣無邊無際”。
“當然,李文俊用力最多的還是福克納。1980年代,正是中國文學對外國文學營養如饑似渴的時候,他有關福克納的一系列譯作很了不起。再加上他晚年翻譯的門羅,我們可以看到,他的翻譯總是直接影響了中國文學的發生和發展。”
(二)
1980年代也是李文俊文學翻譯的黃金時期。在正式翻譯福克納作品之前,他先在1980年編譯過一本《福克納評論集》,收集了美、英、法、蘇等國知名批評家的論文與有關資料。他在前言中所寫的“從許多方面看,他(指福克納)都是一個獨樹一幟的作家。他的題材、構思的獨創性以及他的特殊的藝術風格,使他在瞬息萬變的西方文學潮流中,像一塊屹立不動的孤獨的礁石”直到現在仍未過時,常為人們引用。
1980年2月,李文俊開始翻譯《喧嘩與騷動》,一直到1982年6月把全書譯出。對于這段日子,他曾感慨萬分:“這么說吧,我孤軍作戰,打的就是一場‘一個人的戰爭’。”當時錢鍾書先生告訴他,這部書翻譯起來有很大的難度,但李文俊并沒有放棄,“福克納確實很難譯,但也有它存在的理由。”
1984年,《喧嘩與騷動》經由上海譯文出版社與中國讀者見面,譯本當時的發行量達到了87500冊,而李文俊也因過度勞累而住進醫院。
(三)
在《喧嘩與騷動》后,李文俊又譯出了福克納的《去吧,摩西》《押沙龍,押沙龍!》與《福克納隨筆》以及《大森林》等作品。除了福克納,他對卡森·麥卡勒斯、塞林格、簡·奧斯丁、歐·亨利、約翰·厄普戴克、W.H.奧登、卡夫卡、威拉·凱瑟等歐美作家的作品亦有重要譯介。
他也有意選擇不同“路子”的文學作品。晚年他比較滿意的譯作有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艾麗絲·門羅的《逃離》、托·斯·艾略特的詩劇《大教堂兇殺案》,以及復譯的海明威的《老人與海》。為了翻譯的多面性,他在譯小說之外也譯過好幾百首詩歌以及一些美麗的散文。
“我這樣做,有點像是個盼能盡量拓寬自己戲路的老演員。說實在的,我不太甘心讓自己,說得難聽些,成為一位大作家的 ‘跟包’或是 ‘馬仔’。如果我是演員,我但愿自己是一個具有特性與獨立品格的演員。如果我是音樂演奏家,我一定努力使自己能具有個人的演繹方式。”李文俊曾如是說。
(四)
事實上,在翻譯之外,李文俊也著有《美國文學簡史》(合作)《婦女畫廊》《縱浪大化集》《福克納評傳》《尋找與尋見》《天涼好個秋》等多部作品。
“除了翻譯,李先生的散文隨筆也特別好。”高興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李先生最近出的散文集叫《故鄉水》,其中有他自己寫的散文,也有他翻譯的極其喜歡的散文作品,拿到樣書的時候,老先生是特別高興的。
“他性格比較內斂,但是每次說話都很有效,是極具幽默感和紳士風度的一個可愛的老人。”高興記得,有一次年輕編輯們去編輯部上培訓課,高莽先生正熱情洋溢地列舉當過編輯的偉人們,李文俊就輕輕地說了一句:“可是他們后來都不當了”,大家都覺得很好玩。
“編輯部當時的氛圍特別自由、民主、平等,兩個前輩是很好的搭檔,他們營造了迷人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