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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夢鄉”尋訪的嘆息:徐瑾童話飛翔的聲音
    來源:文學報 | 談鳳霞  2022年11月16日07:54

    編者按:

    關注青年寫作既代表了對當下文學現場的一種凝視,也代表了對文學未來的長遠期待,由此推動青年寫作在文學傳統與時代歷史、現實指向與精神維度、突破慣性與自我生長中不斷拓寬內核與外延。2022年8月起,江蘇省作家協會在《文學報》開設“文學蘇軍新力量”專欄,邀請國內知名作家、詩人、評論家,對文學蘇軍中1985年后出生的、有創作實績和創作潛力的年輕作家進行點評和推介,展現江蘇文學的新生力量,促進他們的寫作走向更成熟的未來。

    第五期推出的是青年作家徐瑾,出生于1987年,作品散見于《小十月少年文學》《少年文藝》《好兒童畫報》《兒童時代》等雜志,曾獲2016年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首屆“小十月文學獎”童話組金獎、第十一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青年作者短篇佳作獎,長篇童話《了不起的爸爸城》即將出版。

    “想象一種語言形式,就是想象一種生命形式。”維特根斯坦如是說,說得清澈而深邃。同樣,獨立地創造或執著地使用一種表意形式,也是在追求一種生命形式。在文學體裁中,兒童文學中的童話是區別于成人文學的最鮮明的特有文類,這種藝術形式具有輕逸的特質,折射出生命的形式及其內在的質地。卡爾維諾推崇“輕”,認為輕是一種價值而非缺陷,他數十年來的寫作方法“一直涉及減少沉重”。他贊同保爾·瓦萊里的觀點:“應該像一只鳥兒那樣輕,而不是像一根羽毛。”這個比喻用來形容童話這種以想象起飛的文學形式尤為形象而且貼切。在徐瑾的童話天地中,就有這樣的鳥兒在安靜地起起落落,羽翼扇動如一聲聲輕輕的嘆息。而嘆息,常常是因為感受到某種沉重,并為了驅逐或減少這種沉重。

    徐瑾的兒童文學創作從短篇童話起步,每篇都頗為精致。《坐在石階上嘆氣的怪小孩》這只白鳥從枝頭噗嚕嚕飛起,在兒童文學天地中嶄露頭角,先是在《小十月》兒童文學征文比賽中脫穎而出,之后又獲第十一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的“青年作者短篇佳作獎”。這個短篇顯示了她獨特的童話藝術個性和氣韻,“嘆氣的怪小孩”形象承載了生命中的渴望與無奈,尤其是往往被忽略的童年的孤獨與煩惱。誠如瑞典的童話祖母林格倫所說,寫童話首先要懂得自己內心的那個小孩。徐瑾凝神靜聽自己孩提時代的聲音,把生命中那個不被聽見的孩子的嘆息視若珍寶地撿拾起來,讓那個小小的嘆息在生命的時空隧道中響起它的回聲,以幻想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傳遞開去,漣漪泛起。這個可憐的小孩因為嘆氣而開始了從植物到動物到石頭的變身,讓他學會“擁抱”和“唱歌”,也讓他發現自己生命中的缺失所在:“他缺一個擁抱,缺一次被所有目光注視的機會。這讓他的心里空空的。”不快樂的小孩被認為是“怪小孩”,似乎童年就沒有難過的權利,這其實源于成人對孩童世界的輕視和漠視。

    從《坐在石階上嘆氣的怪小孩》中,可以看到徐瑾對于小孩世界的深深細細的體恤和悲憫。她說:“我很希望寫一些可以成為孩子和父母之間的‘中間人’的作品,不僅僅幫孩子梳理清楚一些他心里已經存在只是不太明晰的東西,父母也能驚覺,原來在一些他們以為普通的時刻,孩子內心已經掀開了驚濤駭浪。”對于兒童文學創作來說,這份心念非常寶貴且有成效。這個“中間人”不是一個冷眼的旁觀者,而是一個“熱心人”,是站在兒童這弱勢一方的撫慰者。正是由于作者有著對兒童的貼心貼肺的理解,才能有溫度地展示孩子真切的心思與情感,才能喚起兒童讀者的共鳴和成人讀者的警醒,繼而才可能使童年生態和彼此關系有所改變。

    徐瑾的童話不追求濃墨重彩,而是喜歡云淡風輕,長短句錯落有致,形成一種自自然然、清清淺淺的訴說。她特意降低感情的濃度,以減少沉重感,走向一種更有意味和韻味的“輕逸”。她的童話調子基本是感傷與溫暖并存:寂寞、孤獨、冷清是故事中的冷色調,但并不是彌漫開去的主色,因為同時也有關懷、理解、鼓舞等構成的暖色調。冷中帶暖,以暖化冷,但不是正午的艷陽高照、鮮花怒放,而是如朝霧初散、鳥鳴漸起,或夕陽西下、歸鴉棲樹,無論傷懷還是喜悅,都以素筆淡淡暈染。這種處理在童話的結尾尤為突出,如果說作品的開頭是奠定基調,而結尾則要讓此調余音不絕。她的童話結尾并不是純然的甜蜜,而是常常帶點“澀”味,羞澀,青澀,甚至也不避諱酸澀和苦澀,其風味似乎因“澀”而更加雋永和耐人尋味。

    徐瑾的童話是在為兒童(以及成人)尋路,需要尋路是因為“迷路”,并且在尋路過程中可能還會反反復復地迷路,但“迷路”也有其意義,誠如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所言:“我們必須在森林里迷路。只有在迷路的狀態下,我們才能感受真正的意義。”徐瑾的一些童話書寫迷路的失落與傷痛、尋路的遺憾與無奈,氤氳著感傷的藍色調,甚至童話中小女孩的名字就叫藍藍,比如她即將出版的第一部長篇童話《了不起的爸爸城》中,也是以一位叫“藍藍”的小女孩為主角。這個長篇乃由原本一個小故事發展而成,情節豐饒而氣象闊大,是一個行走在輕盈與沉重之間的成長故事,也有輕揚的想象、輕靈的語言,甚至也有一些輕快的插曲,而內里則包含生命之重、死亡之重、情意之重,所有這些都演化為孩子的成長之蛻。作者用現實和幻想中的兩重關于親情引發的糾纏不休的尋覓故事,告訴我們要學會接受人生中的“遺憾”,因為只有“接受了遺憾,才可以更好地往前走”。這個長篇童話更為豐富細膩地表現了如何面對心靈傷痛的主題。

    對于兒童文學中書寫的童年生態,人們更多地會關注創作者有怎樣的兒童觀,但在我看來,兒童文學所包含的對成長的理解,不僅與對童年和兒童的認識有關,最為根本的乃是在于創作者自身對于生命或人生的理解,是后者決定了前者的質地和方向。因為兒童文學是有長度的文學,即便它寫的是短暫的孩童時期,其中也蘊藏了整個人生的思考。正如著有《童話故事中的個體化》的瑪麗-路易斯·馮·弗朗茲所言:童話故事是有關人生旅途的寓言故事。在徐瑾的童話角色安排上,孩子與老人的組合常常出現,如《忘記故鄉的風》《杏奶奶和杏姑娘》等都是老人和小孩的故事。美國精神分析學家艾倫.B.知念的《從此以后:童話故事與人的后半生》用心理學來研究老人為主角的童話故事,他認為人的后半生重要的是“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去恢復被世界遺忘了的天真和奇跡,當智慧和天真相結合之時,人生的末尾就會成為變形的而又光彩照人的開始。在此維度上,《杏奶奶和杏姑娘》中的一老一少便具有了人生寓言的意義。

    雖是童話新秀,但徐瑾的童話藝術頗有天然的圓潤。在她心目中,“好的兒童文學作品應該像一顆發光的星星,小小的那么一顆,輕靈安靜地掛在天空上,可它有穿過無數光年仍然閃爍的光芒。”她的童話創作自覺地追求這種“星星”的詩意美學,具有新穎豐沛的想象和清麗美妙的語言。星星、月亮、花草、樹木、白鳥、精靈、夢境等是常見的故事意象,帶來優美、雅致、含蓄也不失活潑的情調。此外,她在一些童話中將現代與傳統、西方與本土的元素相匯,中西合璧而自成一格。如《了不起的爸爸城》中閃現著《永遠講不完的故事》等世界經典童話的光影,而海螺鎮的風景風俗則參考了她家鄉的條子泥濕地和弶港鎮,讓天馬行空的童話接了鮮活的本土氣息,也融入了地域文化的光澤。徐瑾的作品里可以看見“抓地”的努力,“每一篇新故事都像種下一棵樹,根扎在大地上,樹才有長長的生命力。”這個“抓地”不僅是故事情節中的生活“質地”,也包括文化空間的“質地”,這是童話扎根的生長之地。

    而徐瑾,是自覺“抓地”的有“根”之人,她的童話情思飽滿而風格輕靈,讀來意猶未盡。在《大風吹來的小夢鄉》的結尾,當“我”問起做小夢鄉的秘訣時,“風老師噓了一聲,沒有再回答,靜靜地看著遠方。”的確,這個世界“夢疼”的人真的很多,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徐瑾的童話之“鳥”從遠方飛來,攜帶著她精心釀制的“小夢鄉”,去尋訪那一聲聲輕輕的嘆息,讓孤獨的心靈得慰藉,得啟迪,甚或也得以長出輕盈飛翔的羽翼。

    (作者為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