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開發想象力來啟迪孩子創新思維
退休以后,我很少再寫詩,卻從事了一項更為重要的工作,那便是在孩子中推廣詩教。宇娥喜歡詩,也寫詩,自然成了我的學生。有一次,我應邀去廣州一些學校、圖書館講課,宇娥得到了消息,便特地從順德趕來,聽我的課。她幾乎一堂不落,還不時向我請教有關詩教的問題,儼然像一個小學生。從那以后,宇娥我便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在她所在的佛山市順德區容桂容里小學,辦了一個詩社。有不少孩子跟著她學詩、寫詩。關于教孩子寫詩,有不少老師采取讓孩子模仿名家名篇的辦法,美其名曰:給拐杖學走路。可我并不主張孩子模仿。我以為模仿成了習慣,很難再拉回到創新的路子上。我主張孩子學習寫詩,一開始就要創新。讓孩子寫詩,本身就很難。再讓他們創新,更是難上加難。可我總以為孩孩子有一顆童心。有童心的孩子,就是一個詩人。他們活在清澈的童心中,也就活在濃郁的詩意中。他們天生會聯想、會想象,感覺力和想象力,一點也不比我們大人差。 只要開啟他們內心的想象力,他們完全可以寫好詩。受我的影響,宇娥也主張用開發孩了想象力的方式,來啟迪孩子的創新思維。她給詩社的孩子提出一個要求:要求孩子寫的詩不能人云亦云,千人一面,而是要寫出自己獨特的感受,有一種別開生面的陌生感。去年,我們舉辦建黨100周年童詩大賽,字娥發我一首羅子帥寫的小詩《孫悟空》:
孫悟空/西天取經回來/成了“斗戰勝佛”/天天向人炫耀/整天得意洋洋//
新中國成立后/祖國媽媽/向孫悟空發出挑戰書//
比飛賽/祖國媽媽派出嫦娥二號/超過了孫悟空的筋斗云//
比游泳賽/祖國媽媽派出蛟龍號/超過了變成劍魚的悟空//
比變化賽/孫悟空使出七十二變/祖國媽媽有無數變/瓦房變高樓/泥徑變大公路/木船變航空母艦/……//
哈哈/孫悟空比不過/只好認輸啦。
小詩點亮了我的眼睛,讓我直呼其妙。小詩人善于發現。他發現祖國媽媽和傳說中的文學形象孫悟空,這兩者毫無關聯的事物之間的一種難以覺察的神秘聯系,并找到這一聯系的共通點——比賽,進而寫出了偉大祖國在黨領導下的百年變遷。羅子帥小同學獨特的感受和令人欣喜的新發現,令所有的評委拍案叫絕。這首小詩,也自然獲得了大賽的一等獎。
在孩子的眼里,詩并沒有什么神秘之處。他們并不認為詩是“寫”出來的,而是以為詩是“玩”出來的。他們天天活在對世界的想象之中,這種天馬行空般的想象,用文字寫出來便成了詩。宇娥深深地了解孩子,她曾對我說:“一個詩教老師的任務,就是把孩子的想象力,從孩子的心靈深處呼喚出來。”我頗認知她的這一觀點。最近,她又發我一首小詩人費夏陽的一首小詩《春天的孩子》:
春天媽媽有幾個調皮的孩子//
春風是春天的孩子/他老是在田野上跑來跑去/春天媽媽都管不住他//
大地是春天的孩子/她偷偷把頭發染成了綠色/春天媽媽差點沒認出她//
花兒是春天的孩子/喜歡躲在草叢里跟人捉迷藏/連春天媽媽有時都找不到他。
寫春天,可謂是一個老掉牙的題目。一部中國文學史上,又有多少詩人寫過春天?這么多詩人去寫,自然不乏有經典名篇。可讓現當代詩人去寫,自然有一種畏懼感。不是寫不出,而是難以寫出新意。一首沒有新意的詩,味同嚼蠟,毫無價值可言。連成人詩人都難以做到的事,費夏陽小朋友卻做到了,他不感到這一題目的畏懼,大著膽子去寫,而且寫出了新意。令我這個多年來從事童詩創作的詩人感到深深地震憾。我想,這是夏陽小朋友在“玩”中“玩”出來的一首詩。這首小詩之所以寫得好,寫得活靈活現,恰恰是夏陽小朋友寫了熟悉的自己,調皮的自己。
寫詩,有時需要把抽象的事物,化作具象的事物去寫;有時又需要把具象的事物,化作抽象的的事物去寫。我把這一手法戲稱為一個魔術師,他有兩種本領。一種是化無為有,另一種是化有為無。小詩人盧浩軒,深諳這一手法的運用。我們來看他的小詩《周末》:
周末好像一陣風/一吹就沒了//
周末好像是一滴露/太陽一來就消失了//
周末是一條小魚/一甩尾巴就不見了//
周來是一條很短的小路/一走就走完了//
我的一首小詩還沒寫完/周來就沒影兒了。
周末是一個十分抽象的事物。誰也沒見過周末長什么模樣兒。小詩人浩軒,要想寫好周末,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抽象的周末具象化。小詩人把它化作“風”、“露珠”、“小魚”和“小路”,這些事物不僅是孩子們司空見慣的十分熟悉的事物,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事物,這就把周末形象化、具象化了,使我們感受到周末不僅是鮮活的、生動的,而且也是調皮的、可愛的。
我們說:詩是通過語言符號(比如漢字)來表達情感的藝術。情感又是怎樣產生的?情感是心里產生的。孩子的心靈最敏感,他能捕捉到人的喜怒哀樂及各種情感的變化。寫詩的人捕捉情感的過程,也可以說是尋找詩人獨特感受的過程。詩人的感受包括感覺和情感。情感是藝術的核心。它的上層是感覺,中層是感情,深層是智性。一個詩人,總是期望自己的詩,深入到智性層次。孩子年齡小,理解能力有限,往往只觸及事物的表層,很難深入到事物的本質。作為一位優秀的詩教老師,宇娥引導孩子寫詩,并不滿足于情感的感覺層次,而是引導孩子深入到情感,甚至是智性。我們來看姚晨萱小朋友的《我的原望》:
我愿望像太陽/在發光//
我的愿望像河水/在流動//
我的愿望像大樹/在生長//
我的愿望像蝴蝶/在飛舞//
有愿望的人/會飛、會發光、會生長。
愿望本身是個十分抽象的事物。把愿望變成太陽、河水、大樹、蝴蝶,這就把愿望具象化、形象化了。詩的前四句,由感覺進入到情感的層次。小詩人并不滿足僅僅進入到這一層次,最后一句:有愿望的人/會飛、會發光、會生長。使小詩進一步深化,直至深化到智性層次,也可以說是哲理層次。深化到這一層次的詩,耐人尋味,常讀常新。
宇娥告訴我,她想把近幾年孩子們的優秀詩篇出一本書,并囑我為該書寫一個序。宇娥作為我的一個優秀學生,我自然推辭不得。盡管我一直很忙,還是擠時間寫了這篇小文,是為序。
寫于2022年6月29日于西安小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