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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病毒》:一個出人意表的故事
    來源:中華讀書報 | 江曉原  劉兵  2022年07月04日07:47
    關鍵詞:科普 《病毒》

    本文要點

    江曉原:在先前我們熟悉的病毒故事中,病毒就是讓人生病的惡魔(在一些情況下這確實是事實)——我們用“病毒”來對譯Viruses,本身就是這個舊故事的直接反映。如果按照莫林的觀點,顯然應該挑選一個較為中性的詞匯。而在新的病毒故事中,病毒在很多時候并不傷害人類,反而為人類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

    劉兵:人類與病毒間你死我活的戰爭意象在社會公眾中普遍存在。而像我們在談論的這本由病毒專家所寫的書,對于這種病毒的形象和人與病毒之間關系的意象給出了某種解構,這應該是很有意義的“科普”。

    《病毒》,[德]卡琳·莫林著,孫薇娜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21年9月第一版,69.00元

    江曉原:德國人卡琳·莫林的《病毒》一書,原著初版于2017年,中譯本是根據增訂版翻譯的。作為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新知文庫”中的第143號,這當然是根據已有工作程序多年來持續執行的結果,巧的是出版時間正和某些熱點爭議重合,盡管這并非刻意迎合的結果。

    本書作者看來是一個傾訴欲相當強的人。她在本書自序中說,有同事認為此書既有科學家的偵探故事,又有相關科學發展的通俗解說,還有哲學探討,對這樣的評價她當然笑而受之了。但還有人認為她只是“寫了一本睡前讀物,就如她5歲的時候喜歡聽奶奶講的那種”。這樣的評價要是放到某些中國學者的書上,那學者非和你急不可。但是莫林對此也未置可否——她暗暗高興也說不定,因為這至少表明她的書在通俗方面是已經做到家了。

    作者在本書開頭就特別強調,關于病毒,我們長期習慣的故事都將它視為使人致病的惡魔,“醫學史上對病毒的記述一邊倒,即把它描述成各種疾病的根源”。然而這樣的認識是嚴重落后于科學前沿現狀的——“當今,病毒學研究的重點更多地放在其有益功效上,而不再注重研究病毒如何使人患病。”

    今天的病毒學研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作者先給了一個理由:病毒長久以來一直在人類身上和周圍環境中存在著,很可能“從宇宙洪荒之時就存在了。在整個生物進化過程中,病毒構成了我們人類,調控著基因的功能。”這個理由初聽起來并不雄辯,甚至會讓人感覺有點答非所問,但作者后面的敘述,還是能夠讓讀者接受這個理由——至少我是接受了。

    劉兵:我們在這個時機談這本書,也算是一種機緣吧。與以往幾十年相比,可以說在這兩年,人們話語中“病毒”這個詞出現的頻率要遠遠高得多。因為災難的發生而使得大眾普遍接觸和開始談論某個科學概念,似乎是一種科學傳播的特殊規律——當然這一規律的前提是很不幸的。類似地,像“核酸”也是一樣,更早一些,像伴隨著奶粉事件而讓“三聚氰胺”這個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應該很難接觸到的化學品名稱,也變得家喻戶曉。

    但那種科學概念的科普也有局限,因為那樣的普及往往會帶帶來以偏概全的誤解。我們完全可以設想,當下在絕大多數人的心目中,病毒的形象是什么樣子?恐怕也都是危害人類萬惡不赦的可怕敵人。在這樣的背景下,我想我們現在談這本書,對于許多人來說可能會是非常吸引眼球的。

    我對這本書時的主要印象有兩點:一是因作者的研究經歷和專業背景,會提出一些很有沖擊力的觀點,二是此書的絕大部分篇幅都是在瑣碎地談論作者個人的研究經歷和相關故事,雖然在最后,作者也提到了新冠病毒,但畢竟因為寫作此書主體時,還處在新冠疫情之前,考慮到疫情后來的曲折發展和種種故事更多是此書初版之后的事,作者倒沒有對新冠病毒談出什么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內容。

    那么,我們的對談應該把重點放到什么地方呢?

    江曉原:你的感覺是敏銳的,“此書的絕大部分篇幅都是在瑣碎地談論作者個人的研究經歷和相關故事”,這是西方流行讀物常見的手法,要不怎么會有人說這書是“睡前讀物”,而且是老奶奶給5歲萌娃講的那種呢?至于第13章“新型冠狀病毒大流行”,考慮到本書初版于2017年,這一章顯然是作者在增訂版中加上去的。這種做法在中外出版活動中都很常見,一些與科學有關的書籍更喜歡以此來顯示“與時俱進”。

    我們對談的重點,顯然應該放在本書的主脈絡上——作者向我們許諾的關于病毒的另一個故事。莫林為了吸引讀者,在書中講了許多個人故事和八卦,而你我作為“替人讀書”的積年老手,當然有義務透過這些故事和八卦,將她敘述的主脈絡揭示出來。

    現在就讓我們先回到莫林的主脈絡上來。書里有一組數字給我印象深刻:

    目前地球上的人類數量是1010量級(不到100億),

    宇宙中的恒星數量是1025量級(天文學愛好者可能會有異議,但在這里無關緊要),

    我們已知的細菌數量是1031量級,

    我們已知的病毒數量是1033量級。

    這組數字的意義何在?首先是強調細菌和病毒的無處不在,“我們的身上和周圍環境存在大量的微生物”,包括細菌、真菌、病毒。“這些病毒和細菌遍布于我們的皮膚、口腔、生殖器、腳趾、指甲和產道,可以說人體每個地方都由特殊的細菌和病毒組成。”作者還引用2001年Nature雜志上討論人類基因組的長篇論文,指出在人類遺傳物質(基因組)中,病毒竟占據了一半的份額。

    這些數據信息當然是為“關于病毒的另一個故事”服務的。在先前我們熟悉的病毒故事中,病毒就是讓人生病的惡魔(在一些情況下這確實是事實)——我們用“病毒”來對譯Viruses,本身就是這個舊故事的直接反映。如果按照莫林的觀點,顯然應該挑選一個較為中性的詞匯。而在新的病毒故事中,病毒在很多時候并不傷害人類,反而為人類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

    劉兵:是的,這確實是作者的核心觀點。作為一位專業的病毒研究者,莫林掌握的前沿科學知識顯然與公眾通過大眾傳媒所獲得的一些認識有所不同,當她來做普及性科學傳播時,便會試圖糾正公眾在有關問題上的認識誤區。此書所講的關于病毒的看法就是一例,這也是專業作者加盟科學傳播的意義之一吧。

    但我們同時也應該可以理解,畢竟公眾和科學家對問題的關注點有所不同。公眾會更關注與他們的切身感受、切身利益直接相關的內容。就以病毒來說,他們當然會更關注會使他們患病的病毒,也更有興趣了解有關的知識。而對于整體的“病毒”概念及其利害,自然不會天然地有更大的興趣。但科學傳播除了更有實用意義的內容之外,還有知識體系和文化積累的價值,這就會要求傳播者不只限于實用的知識,而要關注更多的內容。

    如果以這種思路來看,我覺得在此書第一章中,更多表達了對病毒認識中更帶有觀念性的觀點,涉及人們對于整個世界的理解。而且,其中病毒對于生命進化的意義,或許是最為突出的,而且在后續的章節中還延續穿插了有關討論。類比的話,其實進化論等理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實用價值,但對于人們的世界觀卻影響深遠,而對于病毒在整體意義上的理解,或許是可以有這方面的傳播價值的。

    江曉原:關于病毒對于生命進化的意義,作者可以說是“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比如在“最初的生命是病毒”這一小節中,作者簡單討論了生命的最初形態,她認為:“最初的核糖核酸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裸露的病毒,更確切地說,是一種類病毒。”她還介紹,她發表過題為《病毒是我們最古老的祖先嗎?》的文章。她甚至認為可以這樣說:“哪里有生命,哪里就有病毒”。

    作者強調最初的生命是病毒,自然會引向“病毒究竟是什么”的問題。“病毒”這個來源于拉丁語的詞匯,原意是植物的汁液、黏土或毒藥。如果要給出比較“科學”的定義,莫林認為“病毒是可移動的遺傳元件”是一個“可能有意義”的定義。

    我感覺,在莫林眼中,病毒幾乎可以說是一種智慧生物。例如她在討論病毒與宿主的關系時,指出病毒當然可能導致宿主患病,但害死宿主顯然不符合病毒自身的利益——宿主死后宿主身上的病毒也無法存活下去。所以,“病毒會做出新的調整,從寄生變為共生,共生往往是互惠互利的,這對病毒和宿主都有益處。如果病毒幫助宿主更好地生存,那同時也增加了病毒自身以及后代的存活概率。共同進化可以讓病毒來勢不那么猛烈,毒性不那么強”。莫林這段論述中的觀點,在許多研究病毒的論述中并不罕見。

    劉兵:在我的閱讀感受中,覺得莫林是在說,我們其實是生活在巨大的病毒海洋當中,不管是否愿意,都無法回避病毒。當然,按照前面的討論,病毒學家也可以認為病毒對于生命進化意義非凡,而現實地講,少數特殊的病毒也確實會給人類帶來危害。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她在講病毒的“社交行為”時,特意指出她拒絕使用“戰爭”這個詞,而且“對病毒的行為做人性化的描述也是不當的,因為不能粗暴地定義為是好的或是壞的”。但盡管如此,關于病毒和宿主的相互作用仍然是值得思考的。

    以往,由于一些歷史著作、新聞報道、影視作品乃至科普作品的傳播,為病毒建構了一幅可怕的形象。人類與病毒間你死我活的戰爭意象也在社會公眾中普遍存在。而像我們在談論的這本由病毒專家所寫的書,對于這種病毒的形象和人與病毒之間關系的意象給出了某種解構,這應該是有意義的“科普”。但我也傾向于相信,要真正徹底地改變公眾長期以來形成的關于病毒的觀念并非易事,靠僅有的一兩本這樣的普及性著作顯然是不夠的。

    江曉原:一兩本書肯定是不夠的。最近我恰好看到有人寫文章談論另一本關于傳染病和人類歷史的書,文章用了“那些不能殺死我們的,將使我們更強大”這樣的標題,通常這種標題當然都是用在和病毒你死我活的“戰爭”敘事中的,然而作者在文章中說:“那些不能殺死我們的,將使我們更強大,這句話也同樣適用于病毒。”這真是一個發人深省的看法,而且對于莫林拒絕使用“戰爭”這個詞的立場,也提供了一種旁證。

    莫林在在本書中不止一次指出這樣一種觀點:在地球這顆行星上,相比于病毒,我們人類是后來者,“微生物從亙古時代就存在于地球上,而我們(人類)才是外鄉人。……人類在相當晚的時候才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們還需要學習怎樣與它們互動”。這里她再次將病毒擬人化了。

    劉兵:是的,在醫學領域中,以戰爭的隱喻來看許多疾病的治療,以“你死我活”的思維去理解細菌、病毒、癌細胞等與人體的關系,這樣的傾向也可以理解為是更大范圍的斗爭哲學的一種體現,而不僅僅限于對病毒的認識。現在已經有不少醫學科普在嘗試糾正這樣的觀念,不過,顯然要徹底改變,還是一個任重道遠的任務。

    最后我們也許可以非常簡要地總結一下這本書的特色和要點:它是一本由病毒專家所寫的科普(或按你更喜歡的說法叫科學文化)讀物,書中作者個人親歷的各種科研經歷和與研究相關的趣事,既讓讀者感受到了一位科學家實際的科學生活,也在同時普及了許多人們一般并不熟悉的科學知識,尤其是,作為此書的核心主題,它帶給我們一種全新的病毒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