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徐則臣:“回到故鄉(xiāng)”是另一種意義的“到世界去”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 劉小草  2022年06月10日15:13
    關鍵詞:徐則臣

    “大家都從故鄉(xiāng)走出來,把一個遙遠的、更廣闊的地方稱作世界。但人到中年,我在一次次回故鄉(xiāng)的過程中體會到,有的時候還真不是一個更大的、更開闊的地方就是你最終向往的。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你未必心安。蘇東坡說得好,‘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理解作家徐則臣,“到世界去”是一個繞不開的主題。從寫“花街”和“京漂”起步,20多年間他的寫作視野逐漸開闊,題材日趨豐富,卻始終離不開“故鄉(xiāng)”和“世界”這組概念。

    徐則臣出生在江蘇東海水邊的小村莊,曾經(jīng)的鄉(xiāng)村少年懷揣著“到世界去”的夢想,北上求學,最后在北京扎根。在他的小說中也能追尋到同樣的脈絡:主人公總是從運河邊的故鄉(xiāng)“花街”出發(fā),一路“北上”進京,經(jīng)歷命運的種種浮沉。

    在早期的小說《跑步穿過中關村》等作品中,他關注北漂群體,筆下的年輕人逃離故鄉(xiāng),在夢想中的“世界”漂泊、掙扎與奮斗。36歲時,他出版長篇小說《耶路撒冷》,自言步入“中年寫作”,要梳理一下他所理解的70后。小說主人公初平陽走出故鄉(xiāng),又不斷返回故鄉(xiāng),在“到世界去”和“回到故鄉(xiāng)”之間反復扯動,牽連出一代人的精神成長史。這部作品接連斬獲各大文學獎項,評論家李敬澤認為:“這是一部正面強攻我們時代的作品,它表現(xiàn)了一代人的復雜經(jīng)驗。”

    2014年,他將目光投向一直熟知的大運河。4年間,他斷斷續(xù)續(xù)用雙腳丈量京杭大運河全線,通過大量搜集資料和田野調查,穿越歷史時空的鴻溝,挖掘大運河背后波瀾壯闊的歷史圖景,寫出了小說《北上》。2019年,這部小說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

    他的創(chuàng)作豐盈而深刻,具備敏銳的問題意識,因而備受評論家和文學研究者的喜愛,被視為“70后作家的光榮”,“標示出了一個人在青年時代可能達到的靈魂眼界”。采訪中,徐則臣也反復強調問題意識對于創(chuàng)作的重要性:“一個作家,寫作得以延續(xù)下去的非常重要的動力,就在于我對這個世界有話要說——因為看到了問題,所以有話要說。這是你跟這個時代產(chǎn)生對話關系的重要路徑。”

    “寫作不是關起門來自己玩,變成審美的空轉,我希望我的寫作能夠和現(xiàn)實、和人心、和關注的問題之間產(chǎn)生一種摩擦,摩擦讓你產(chǎn)生痛感,產(chǎn)生對話的欲望。”徐則臣說。

    小說家之外,他是一位資深的文學編輯,在《人民文學》擔任副主編。工作繁忙,他的創(chuàng)作卻從未停歇:“目前已經(jīng)寫了四個運河邊的短篇小說,‘偵探’系列的;過年時又寫了另外一系列的2個短篇,故事背景放在智利和墨西哥。”在“大家悅讀課”錄制現(xiàn)場,徐則臣打開了自己隨身的背包:一本米蘭·昆德拉的《小說的藝術》、幾沓稿件、十幾支各色簽字筆——簡單樸素,構成了一位小說家和文學編輯的日常。

    我在故鄉(xiāng)看到的東西可能比在所謂的“世界”里看到的更多

    草地:許多作家的創(chuàng)作都是從故鄉(xiāng)起步的,福克納曾說:“我的像郵票那樣大小的故鄉(xiāng)是值得好好描寫的。”在您的小說中,主人公總是從“花街”走向更大的世界。您的故鄉(xiāng)和童年是怎樣的?

    徐則臣:我生活在江蘇東海縣的一個小村莊,離鎮(zhèn)上十里路,離縣城四十里。小時候因為條件限制,很多年都沒有出過鎮(zhèn)子,所以我把縣城想象成僅次于北京的第二大城市。那個時候農(nóng)村的條件很差,尤其到冬天,一直想洗熱水澡,但是農(nóng)村沒有大澡堂,只有簡陋的洗澡帳。我爸跟我說,你只要能考上好學校,我就帶你到縣城去洗澡。所以我想象一個大城市,一個重要的標配必須有一個大澡堂。這是我小時候生活的一個大概的物質環(huán)境。

    因為生活在鄉(xiāng)村,我小時候大部分時間是跟大自然、跟動物在一塊,我放了很多年牛,所以小說里會有河流、莊稼,有植物、動物,我在寫這些意象的時候沒有任何障礙,會感覺到整個作品是濕潤的,有彈性的,比較飽滿,充滿了水的氣息。我老家的水特別多,我家屋后就是一條河,往北走50米是一條河,再往北一兩百米又是一條河。給某個地方定位不用東西南北,而是說在哪兩條河之間。河流給我的想象世界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坐標,所以我才會寫運河。

    草地:您的小說中,“到世界去”是一個重要的主題。您在寫《耶路撒冷》時,曾經(jīng)提到“突然意識到回故鄉(xiāng)的路,同樣也是到世界去的一個部分,而且是更高層次的到世界去”。《耶路撒冷》成稿到現(xiàn)在已有近10年了,您心目中“到世界去”的內涵有沒有發(fā)生變化?

    徐則臣:《耶路撒冷》是我的“中年之書”,它基本上代表了目前我對故鄉(xiāng)和世界的認知。過去我們會把世界和故鄉(xiāng)做二元式的區(qū)分,就像米蘭·昆德拉說“生活在別處”,我們在故鄉(xiāng)老是覺得這個地方太小、太落后,好日子都給別人過了,要到一個更大的世界去施展才華,獲取更多機會。所以大家都從故鄉(xiāng)走出來,把一個遙遠的、更廣闊的地方稱作世界。但出來的年頭多了,尤其人到中年,我在一次次回故鄉(xiāng)的過程中,體會到有的時候還真不是一個更大的、更開闊的地方就是你最終向往的。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你未必心安。蘇東坡說得好,“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我在北京待了20年,成家立業(yè),但我一直沒覺得自己是一個北京人,是因為覺得根扎不下來。反而回到故鄉(xiāng),我會有一種妥帖、自然的感覺,就像魚游入水中。在北京,你會進入某一個劇烈轉動的沙盤和鏈條中,但是回到故鄉(xiāng),我可以拋棄這個世界。年輕時候那些愿望、夢想、斗志落實了以后,可能需要的是另外一種內心的平靜和安妥。我突然發(fā)現(xiàn)故鄉(xiāng)變得更重要了,而我在故鄉(xiāng)看到的東西可能比在所謂的“世界”里看到、理解的更多,我發(fā)現(xiàn)如果按照我過去對世界的理解,那么現(xiàn)在的故鄉(xiāng)恰恰是我理解的世界。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故鄉(xiāng)和世界不完全是對立的,或者說過去我更多從物質、空間的層面上來理解故鄉(xiāng)和世界,而現(xiàn)在我可能從內心、精神上去理解世界,發(fā)現(xiàn)故鄉(xiāng)和世界有的時候可能就是一回事。

    草地:一個作家走出故鄉(xiāng),遠離故鄉(xiāng)已經(jīng)很久了,怎樣再從故鄉(xiāng)里汲取養(yǎng)分?

    徐則臣:汲取養(yǎng)分,不是說你非得一遍遍回去。只要你對故鄉(xiāng)的認識足夠深入,它隨著時代往前發(fā)展的節(jié)奏,你是能夠把握住的,有一個基本的邏輯。所謂身臨其境,所謂體貼。當然有一些的確在想象、邏輯之外的東西,還是需要及時回去,需要田野調查,需要采訪。

    這些年我每年都會回去,過去我回去會待在家里,現(xiàn)在只要我一回去,就會四處出擊,帶著錄音筆。我會有意識地見不同層次、不同職業(yè)、不同年齡的人,把我感興趣的題材記錄下來。我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獲取變化中的故鄉(xiāng)的一些信息。

    草地:養(yǎng)成這個習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徐則臣:從《北上》開始。《北上》對我來說,更重要的在于找到了一種適合自己的田野調查方法。之前寫小說是面對著電腦和稿紙,頂多需要一些案頭資料。但是寫《北上》,因為需要具體的水文地理等細節(jié),所以我把運河沿線全走了一遍。在這樣的過程中,我逐漸掌握了田野調查的方法。

    這個時代變化很快,很多信息如果不保留,一下就錯過了。我經(jīng)常會翻過去拍的照片,完全是漫不經(jīng)心地翻,跟照片相關的所有信息一下子紛至沓來,變成喚醒回憶的一個契機。我有時候會把錄音拿出來聽,聽到過去不太關注的某個點,或是當時完全忽略的信息,可能突然成為一篇文章或小說的生發(fā)點。

    好作品能跟時代產(chǎn)生對話關系

    草地:您經(jīng)常用地名來為筆下的人物起名字,比如居延、敦煌、平津,小說《耶路撒冷》是地名,《北上》是方位,去年出版的小說集《青城》也是地名。這是一種有意為之嗎?

    徐則臣:我沒事就會翻地圖,看哪個名字好聽,覺得有意思就記下來,最后慢慢變成我小說中的人名。

    這可能是一種補償心理。在小地方長大,就會想象一個非常廣大的世界。“到世界去”是我的小說中一條非常重要的線,我會寫火車、寫飛機,寫一直向遠方流淌的河流。為什么執(zhí)著地要“到世界去”?其實就源自小時候在一個小地方,非常狹隘、非常局限地生活,對一個更廣闊的世界的想象,會有一種補償心理,希望通過寫作去滿足小時候“到世界去”的夢想。

    寫作很有意思,潛意識里的一些東西,會一直草蛇灰線地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中。你解釋不清楚,只能自己去反思。如果要找原因,往前追一定是能追到的,倒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有跡可循。

    草地:《耶路撒冷》是一部“70后的心靈史”,您被認為是70后代表作家。在您看來,文學上的代際劃分是否有必要?

    徐則臣:一個概念或者一種劃分,既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定有它的合理性。很多人都在說,文學不應該以代際劃分,要用大的文學史的眼光來看。但文學史分兩種,一種是宏觀的,一種是微觀的。我們在今天看李白和杜甫,肯定不會說李白比杜甫大11歲,李白是一代人,杜甫是另一代人,我們會把他們作為唐代著名詩人來看。但如果具體分析李白和杜甫的作品,就會發(fā)現(xiàn)這11年對他們極其重要,因為李白早生11年,所以他的創(chuàng)作和人生避開了安史之亂;而杜甫晚了11年,安史之亂對他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絕對的影響,塑造了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沉郁頓挫的杜甫。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代際不重要嗎?問題在于不是每一個代際都很重要。你看歷史書,有時一年要花很多章節(jié)去寫,有時幾十年無話。歷史不是勻速前進的,離開微觀的歷史階段,是解釋不清楚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代際有時也很重要。

    草地:相較于前輩作家書寫鄉(xiāng)土,后輩作家書寫城市經(jīng)驗,70后作家似乎更傾向于聚焦城鎮(zhèn)化進程,這是70后作家面對的共同問題嗎?

    徐則臣:70后的確是處在一個轉型期。在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就是從鄉(xiāng)土社會走向城市化,向現(xiàn)代社會轉型的進程。從世界范圍來看,轉型是一個網(wǎng)絡和全球化的問題。現(xiàn)在的孩子生來就在一個全球化時代里,他們對世界的認知和感覺跟我們這代人不一樣。我第一次出國的時候,非常恐懼,因為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但是現(xiàn)在的孩子出國,沒有任何障礙,不陌生、不恐懼,其實這不是簡單的恐懼與否,而是一個人心里有底。這個“底”是因為生活在一個網(wǎng)絡時代,是與生俱來的自信。

    全球化和網(wǎng)絡時代完全改變了世界,正是我們這代人所經(jīng)歷的,所以有一個對比,而且會比較集中地出現(xiàn)在我們這代作家的作品里,會讓我們的作品跟前輩作家不太一樣,跟后輩也有所區(qū)別。

    草地:您在長篇和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上,遵循一個什么樣的節(jié)奏?二者在寫作上的難點分別是什么?

    徐則臣:我的節(jié)奏就是長短間隔,比如我打算寫長篇偵探小說,擔心很多技術問題不一定能解決好,就先做“分解動作”,在短篇里嘗試。因為短篇的篇幅很小,特別適合去驗證你的能力,尤其是技巧。我形容短篇小說是“天使在針尖上跳舞”,要做非常詳細的計算,每個人占多少位置,相互之間怎么不摩擦,不把對方擠下去,這對作者要求極高。如果你在短篇里經(jīng)歷了難度系數(shù)很大的技術試驗,一旦進入一個更放松、更開闊的篇幅里寫作,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長篇的難點主要是對時間的處理。長篇處理的大部分是一段時間的生活和世界,要考慮如何讓長篇跟你要處理的時代、生活之間產(chǎn)生某種同構關系。比如《戰(zhàn)爭與和平》是一部浩瀚漫長的長篇小說,它的結構跟整個19世紀的俄羅斯是同構的;而我們今天看到很多碎片化、蒙太奇式的拼接,恰恰跟這個時代所呈現(xiàn)出來的現(xiàn)狀有某種對應關系。好的小說一定是這樣,能夠跟這個時代產(chǎn)生某種對話關系,不讓它錯位,結構是非常重要的。

    草地:您的長篇小說在形式上有很多嘗試和創(chuàng)新,比如在《耶路撒冷》里使用了專欄,在《王城如海》使用了劇本。您在創(chuàng)作時是怎樣考慮的?

    徐則臣:作家寫小說有一個自覺的愿望,尤其寫長篇小說,是要花很多年去做的一件事,你會希望這幾年的勞作既區(qū)別于他人,又區(qū)別于過去的自己,否則就是舊瓶裝新酒,或新瓶裝舊酒,很難體會到創(chuàng)造的快樂。

    給自己設置難度,成就感真的是無與倫比的,體現(xiàn)一個作家的豐富性和創(chuàng)造力。寫作是通過自己的作品,建立一個區(qū)別于當下世界的第二世界,或者一個自己的烏托邦,需要多元、豐富,否則所有作品像一部作品,這樣的作家是失敗的。

    文學要“走出去”,但還要“走進去”

    草地:您從2005年開始一直在《人民文學》工作,到現(xiàn)在擔任副主編,編輯了大量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比如小說《潛伏》。

    徐則臣:《潛伏》是我工作后編的第一部現(xiàn)象級小說,原著是一個一萬多字的短篇,作者是天津作家龍一。我工作后第一次出差,去河北吳橋,和龍一老師在路上聊起來,回來他就寫了一篇小說,后來我們改名叫《潛伏》。

    有意思的是小說后來大火,主角叫余則成,大家都覺得余則成跟我是不是有關系,的確是。因為小說的人名特別難取,龍一覺得我的名字很合適:雙人“徐”,去掉雙人是“余”,“潛伏”就是剩下來的;而且必須要成功,所以“臣”改為“成”。當時我也沒太在意,但恰恰這篇小說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潛伏》熱播的時候,別人喊我去食堂吃飯,一不留心就說成“余則成吃飯了”。這只是一個名字,小說的成功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但我非常高興小說最后能夠得到大家的認可,而且電視劇拍得這么好。

    草地:您的編輯工作和寫作之間是一個什么樣的關系?

    徐則臣:我的寫作得益于做編輯。做編輯讓我對當下的寫作狀況非常了解,所以會在心里為當代寫作建立一個坐標。我個人的寫作在其中處于一個什么位置,我的可能性、空間在哪里,我很清楚。同時編輯其實是批評家,選稿子更多是斃稿子,因為每期入選的只有幾篇小說,但是來稿“尸橫遍野”,斃稿子肯定是有原因的,要很挑剔。

    別人的毛病你要引以為戒,看稿子過程中發(fā)現(xiàn)的問題,在自己的寫作中盡量要避免。我們一直說眼高手低,但如果眼不高,手會更低。做編輯讓我具備了一個很好的能力,經(jīng)受了很好的訓練。因為眼光高,把我的手抬高了。

    草地:您如何認識中國當代文學跨文化傳播的現(xiàn)狀?中國文學應該如何走出去,講好中國故事?

    徐則臣:我的小說大概有20個語種的翻譯版本,在作家里相對來說算不錯的。這個狀況其實得益于前輩作家,他們把中國文學帶入世界其他語種讀者的閱讀視野里。即使是這樣,也必須承認中國文學在世界上還是比較邊緣的,只是跟過去相比有了很大進步。而且國外關注中國文學,大部分是作為社會材料來佐證他們的觀點,我希望這種情況能盡快改變。

    我們現(xiàn)在談論一個國外作家,比如加西亞·馬爾克斯、福克納、海明威等,我們是在文學、藝術的層面去談論他,而不是作為社會學的材料。如果哪天中國文學真的走入世界,成為世界文學中非常重要的一員,我想他們看待中國文學的眼光會變化,認為中國文學有很高的藝術品質。我們的確在加快走出去的步伐,無論從政府層面,還有各種文化機構,包括作家個人、代理人制度等條件,共同促成了中國文學往外走的步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快,這是好事。“走出去”很重要,但還要“走進去”。我們離“走進去”還有一定距離。當然,“走出去”絕非取消自我,“走進去”也并非要讓別人絕對認同。通約性和差異性是交流互鑒中同時存在,且都要高度重視的兩個問題。

    作家應該擁抱文學和閱讀之變

    草地:在您的成長經(jīng)歷中,閱讀起到過哪些作用?哪些作家作品對您影響最深?

    徐則臣:我最早讀到的純文學作品是趙樹理的《小二黑結婚》,在我爸當年的語文課本里。為了防老鼠咬,我爸用繩子把書吊在梁頭上,我無意中翻到這篇小說。小說里的二諸葛、三仙姑、小琴、小二黑等形象,讓我第一次意識到文學處理人物形象可以如此栩栩如生。后來寫小說,我一直告誡自己,一定要把人物形象經(jīng)營好。什么叫經(jīng)營好?就是別人看了,若干年以后再回頭想,形象還是呼之欲出。

    每一個時期,我的文學“萬神殿”里“供奉”的人都不一樣。比如最早我喜歡錢鐘書,那時絕對是一個“死忠粉”。后來喜歡魯迅,到高中開始閱讀先鋒派小說,比如莫言、余華,還有江蘇作家蘇童、葉兆言。再后來喜歡的作家大部分都是國外的,也是因為閱讀的范圍拓寬了。我開始寫小說以后,看一本書會連帶把其他的作家作品全部勾連起來,變成一種文學史式的閱讀。

    草地:我們經(jīng)常說如今進入了一個碎片化閱讀的時代,短視頻蔚然成風。在您看來,這種現(xiàn)象會對文學閱讀和文學創(chuàng)作造成什么影響?

    徐則臣:我覺得首先應該轉變觀念,文學和閱讀不是一成不變的。文學表現(xiàn)形式從唐詩、宋詞、元曲,到明清小說,一直在變。我們現(xiàn)在看短視頻,刷社交媒體,很多人可能要哀嘆文學怎么變得這么碎片化。但是想沒想過,可能從詩變到詞,從詞變成曲,從曲變成小說的時候,同樣很多人也在哀嘆我們“墮落”了。你看唐詩,像聞一多說的“建筑美、音樂美、繪畫美”,三美兼具,各方面已臻于完美,這么好的東西不要了,去寫詞。詞是什么?是詩余、邊角料。詞到曲也是更加通俗,因為勾欄瓦肆要演出。到了小說,就覺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但事實上時代就是這么演進過來的。所以我們首先要克服一成不變的觀點,不是說現(xiàn)有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也不是說現(xiàn)有的就一定要堅持下去。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學,因為我們的閱讀,我們看待世界、理解世界、表達世界的方式,要跟這個時代相匹配。時代發(fā)生變化了,相匹配的形式也要發(fā)生變化,所以不存在絕對的好和壞,而在于我們的理解、表達是否能夠最有效地跟時代產(chǎn)生一種及物的、對應的關系。

    所以我用非常放松的心態(tài)去看待這一現(xiàn)象。作家應該擁抱改變,敞開自己。時代就是這樣,我們得去正視它,不斷調整心態(tài),在這個基礎上,再考慮如何用新形式負載更多的文學內涵,呈現(xiàn)出更多文學、藝術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