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地愛著孩子們 ——讀孫衛衛《顧方舟：糖丸爺爺》
孫衛衛筆下的顧方舟是一個把自己完全融入祖國命運中的醫學家，他與民族共命運、與百姓共呼吸。如果說舊中國連年戰亂，導致人民流離失所、瘟疫肆虐，那么在新中國社會安定，讓老百姓健康幸福地生活就是醫務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當一個母親抱著癱瘓的孩子，千辛萬苦找到顧方舟，想請他伸出援手而他卻愛莫能助的時候，顧方舟心中如此想著。見個體而念蒼生，處一隅而想天下，天下孩童因患上脊髓灰質炎而痛苦的表情時時在他的腦海里回放著。《顧方舟：糖丸爺爺》講述的正是顧方舟在使命感的推動下，不斷奮斗、勇往直前的一生。
孫衛衛有意抓住顧方舟人生的幾個關鍵節點，濃墨重彩地凸顯傳主心懷遠大追求而迥異于旁人的特質。在北京大學醫學院求學時，為了掌握解剖學的知識，他從學校標本室里借來顱骨標本，睡前就在床上對著標本學習并加深理解；隨方亮教授義診，他親眼看見了百姓生活之困難、治病之艱難，過往所見的同胞們被外國人和貪官污吏欺負的畫面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回放；到大連衛生研究所工作后，得知志愿軍部隊中痢疾流行，他主動請纓前往前線，為患病戰士精心配制藥品；在無人愿意前往昆明建設研究所時，他再次主動請纓前往，盡管那個時候的他上有老、下有小。
與多數人一樣，顧方舟也有為柴米油鹽醬醋茶奔波的尋常時候，而這些特意書寫的鏡頭和畫面就是生命之光綻放的時刻。它們源于平凡，卻又如此不凡。基于此，出生于1926年的他，是中國從舊到新、從戰亂到和平、從貧窮到富強的見證者與參與者。個體背后是國家，個體的成長經歷可以令讀者瞥見國家的發展之路。
相對于“醫學家”的稱呼，醫務工作者更為平實，更為樸素，它更有機會直接服務于普通百姓。明孩子之疾、了孩子之苦，把自己的成長之路與孩子病痛的治療緊密聯系在一起。孩子得以健康成長，不僅成就自己、造福家庭，更有益于國家的未來發展。顧方舟的眼光從來不只是盯著現在，而是在立足當下的同時，充滿危機感地期盼遠方。期盼孩子們的未來的同時，期盼國家與民族的未來。
這已然不只是責任心，更是一種使命感。責任心指向自己，指向家人、朋友或周遭的人，而使命感則是面對許許多多素昧平生的普通人。何為素昧平生？指的是彼此于現實生活中沒有任何關聯或交集。然而就是基于這樣的前提，在有些不一樣的靈魂那里，這種素昧平生并不意味著事不關己。不僅不是事不關己，反而會心生無窮的牽掛與不盡的關切。普通人的生或死、安定或流離，時時牽動著這些靈魂。這些靈魂的奔忙、輾轉、前行、隱忍，乃至他們的歡喜歌哭都與普通人有關。很顯然，這些靈魂即便不能用“偉大”來評價，至少也是崇高的。顧方舟就是這樣的人。
在疫苗臨床試驗階段，顧方舟先在自己身上做了試驗，沒問題。但是“脊灰”的感染者主要是兒童，臨床上最有說服力的試驗對象是兒童。哪一個父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做試驗對象呢？他不能也不愿說服別人。除了說服自己，還能有誰？顧方舟心中這么想著：疫苗是我研制的，我自己的孩子都不用，讓別人的孩子先用，這怎么說得過去？擔心妻子不理解，他就瞞著妻子讓兒子參加試驗。顧方舟表面故作鎮靜，內心緊張不已，生怕發生任何意外。試驗成功了，他卻哭了。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哪個孩子的父母不是父母？直到參加第一期試驗的孩子沒有任何不良反應，顧方舟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在顧方舟這里，深情地愛著孩子們，即深情地愛著這個國家。愛國情懷的流露方式，因人而異亦因時而異。扛槍殺敵拋頭顱灑熱血是一種，動蕩歲月中弦歌不輟是一種，戰爭年代里傳道授業解惑是一種，矢志不移地救死扶傷也是一種。這最后一種正是顧方舟的愛國。當衛生部領導把重任交付給他時，他是這么鞭策自己的：“自己是共產黨員，為中國人民謀幸福是共產黨人的崇高使命，消滅‘脊灰’，讓億萬兒童健康成長，正是踐行這一使命的體現。不管未來會遇到什么困難、什么挑戰，自己都要把個人的一切奉獻到消滅‘脊灰’的偉大事業中去。”孫衛衛把顧方舟的內心世界展示出來，令讀者仿若看見他已然鼓蕩起的理想風帆，已經蓄勢蓬勃的勇氣。更值得我們注意的是，純凈童心與醫者仁心同時跳動于這個身體里。醫者若有童心加持，生命必然更加透明、澄澈、純凈，認準目標之后便會心無雜念地全力以赴。
如果說顧方舟的人生是一條滔滔長河的話，那么立志當醫生的那一天可以算是源頭，被孩子們尊稱為“糖丸爺爺”的第一天則是河流入海之日。糖丸是甜的，糖丸的背后挺立著一個偏向既苦且艱的醫學高峰不斷攀爬的偉岸身影。孫衛衛的這本傳記里不僅有糖丸爺爺的慈祥，更有他的百折不撓、吃苦耐勞。
誠如孫衛衛對顧方舟的高度評價：“成功的鮮花都是由辛勤的汗水澆灌而成的，從借調上海考察分析‘脊灰’疫情到遠赴蘇聯考察疫苗，從北京在自己孩子身上試驗疫苗到扎根昆明篳路藍縷……顧方舟四十二年如一日，無論身在哪里，都銘記著消滅‘脊灰’的目標，并為之不懈奮斗。”這文字質樸卻充滿深情的句子，準確且高度地概括出顧方舟的人生價值。顧方舟的一生是為理想的一生、為百姓的一生、為醫學的一生，亦可以說是為國家為人類的一生。這不是特意拔高，而是實事求是的評價。話說回來，顧方舟的使命是什么？是盡全力呵護孩子們健康成長。正因為如此，他把“顧方舟”三個字鐫刻進了中華民族璀璨的歷史星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