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故鄉《陌上》和《他鄉》反觀,作家付秀瑩推出第三部鄉土題材長篇小說 《野望》繪出新時代新農村新氣象
付秀瑩。
《野望》書封。
“《陌上》之后,我其實一直在默默積累、默默蓄力,像一個農民,春天種下一粒種子,耐心等待著萌芽發葉、開花結果。”日前,在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作家付秀瑩如此說道。
2016年,付秀瑩首部長篇小說《陌上》問世,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在內心里孕育著、喂養著與《野望》相關的人物、相關的故事。經過3年的寫作,其最新長篇小說《野望》近日問世,這也是堅持鄉土寫作十幾年的付秀瑩拿出的第三部長篇小說。
二十四章以二十四節氣命名
同樣是寫一個叫芳村的小村莊,從《陌上》到《野望》,付秀瑩的寫作發生了質變。
寫芳村,《陌上》是以散點透視的筆法,幾乎是挨家挨戶對一個村莊展開書寫。《野望》則是以新時代新鄉土為大背景,圍繞鄉村女性翠臺一家的生活變化與命運轉折展開敘事,以點帶面,以小見大,以一戶或幾戶人家的生活變遷輻射整個芳村社會在新時代發生的滄桑巨變。翠臺一家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更勾連著中國鄉村豐富復雜的時代表情,這幾戶農家日常生活中的種種波折和起伏,風吹草動,山高水低,也與時代生活的風起云涌彼此呼應,互為鏡像,從而映照出中國鄉村在時代洪流中不斷生成的新局面、新氣象、新前景。
“芳村這地方,大年初一早晨,吃過餃子,都要到墳上去,燒紙,點炮,端著餃子,帶著白酒。”值得一提的是,從小寒開始,到冬至結束,《野望》全書的二十四章由二十四節氣命名,完成了一個井然有序的輪回。在一年的敘述時間跨度下,當代中國新農村的氣象和前景,在作者筆下徐徐繪出,有滋有味、栩栩如生。在付秀瑩看來,二十四節氣從古至今亙古不變,不變的還有大地,多少人都已經逝去,但風景還在,那棵樹、那口井、那塊石頭、那片田野,比世世代代的人更長久,“所以我大量描寫四季風物,也是對中國傳統根脈的一種挽留,一種致敬。”但同時,付秀瑩更寫出了不變的二十四節氣下,那些生生不息的變動,“時代的氣息變了,人們的內心變了,精神世界變了,倫理秩序變了。”
關于鄉村的變化,付秀瑩特別設置了村里的大喇叭這個裝置,綠水青山、金山銀山、脫貧攻堅……這些崇高的國家話語不斷通過大喇叭傳遞給村民,它們又和村子里的雞鳴狗叫、歡聲笑語、閑言碎語等民間話語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個奇妙的場域。“這就是我們的鄉村,我們的時代,這就是神奇的民間的生活。”付秀瑩說。
和《陌上》的人物一脈相承
特別有趣的是,《野望》的人物關系與《陌上》一脈相承。那些曾經在《陌上》中走來走去的人物,而今在《野望》里,依然可以看見他們的身影。
“寫完《陌上》覺得意猶未盡,好多人物都可以抻出一個線頭來,再去深化、豐富、鋪陳。”付秀瑩說,她一直有種沖動,將人物的生活細節、命運故事、內心世界進行重新挖掘。
翠臺在《陌上》里曾是一閃而過的人物,她只在一章出現過,但付秀瑩一直牽掛著翠臺,她過得好不好,命運有沒有變化,她的孩子怎么樣,她周邊關系有哪些變化。“我一直用心血去培育、孕育這樣一個人物,包括翠臺的親人、鄰居以及村里的男女老少,我都在內心里慢慢培育。”付秀瑩說,她不著急,慢慢培育,慢慢寫,總有一天人物會跳出來,找到她,彼此相認。而這也就是作品要成熟的時候,要脫穎而出的時候。
最終,《陌上》中的農村婦女翠臺,成為《野望》的女主人公,她是母親、妻子、女兒,是家里的主心骨、定盤星,她有著大地一般堅韌、頑強而又溫暖綿長的生命力。
幾十年來,付秀瑩身在繁華都市,但她始終魂牽夢繞著那個生養她的小山村,她放不下那塊土地上的人,他們一個個活蹦亂跳,他們的故事,他們的笑,他們的身影,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作家就是要讓這些人物活在自己的筆端,令他們在作品里重新站立起來,讓他們成為一個個藝術形象。”付秀瑩直言,她想為當代鄉土文學,奉獻獨特的“這一個”人物。
在付秀瑩看來,自己正處在創作的黃金年華,經驗、情感、審美、生活積累都到了一定程度,所需要的就是靜下心來,一個個培養和喂養人物,進行塑造、書寫。“我覺得這是我的藝術責任,我必須要這樣做。”
第一篇書評發在家鄉官微
“故鄉在我心里是始終取之不盡的富礦,我還要去深度挖掘。”付秀瑩的故鄉在河北無極縣一個小山村,對她而言,最美好的生活段落都發生在這里。疫情發生以前,她經常回到故鄉,她喜歡在村子里走來走去,從這家串到那家,村里的長輩喚著她的小名,她如同回到了兒時。
《陌上》出版后,付秀瑩在家鄉更出名了,村民們說:“寫書的作家回來了。”付秀瑩更驚訝地發現,自己到村委會去,還沒回到家,快手上就發出來她回村的視頻,怎么進院子,怎么說話,還配著解說。這也更加激勵了付秀瑩的文學創作,她感嘆道:“文學還是能夠打動人心的。”
《野望》在雜志上首先發表,鄉親們爭相閱讀,無極縣官微還發了一篇評論,這也是付秀瑩見到的關于《野望》的第一篇評論。“評論作者的語言樸素、口語化,文里分析了這些人物寫得怎么樣,評判植物、莊稼描寫得是否真實,還看方言運用是否準確。”她說,自己看后特別感動。
對于付秀瑩來說,藝術真實和生活真實是否辯證統一,能否對大量生活素材進行文學性表達,對她的寫作是一種考驗。她直言自己寫得戰戰兢兢,“因為有那么多讀者盯著,你寫的就是他們的生活,甚至原型就在他們中間。”付秀瑩說,這對她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更是一種壓力和動力。
事實上,《野望》不僅得到了鄉親們的認可,更收獲了專業讀者的熱情回應,評論家紛紛將關注的目光聚焦于《野望》。評論家田振華認為:“從《陌上》的芳村書寫到《他鄉》中進城主人公對鄉村的反觀,再到最新長篇《野望》中鄉村振興的書寫,都展現了付秀瑩對自我最熟悉、最難忘的那塊土地的熱愛,續寫著她的鄉土新詩學。”
“這部小說最大的特點可以說是沒有中心事件,或者說小說的中心事件就是時代新氣象所帶來的鄉村風尚新變化,但這種變化卻隱藏在鄉村的內在邏輯和家長里短之中。”在評論家李云雷看來,小說既有傳統中國小說的時間感覺,但又將現代性時間觀念注入其中,在循環往復中展現了時代的發展與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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