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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守護我們和動物共同的家園
    來源:文藝報 | 楊志軍  2022年05月09日09:11

    小時候我總不理解草原的獵人為什么不會獵殺小狼和小狐,收購皮毛的供銷社也會蔑視和嘲笑偶爾送來小狼皮和小狐皮的人:“你是尕里巴跟前長大的嗎?”“尕里巴”是公黃牛和母犏牛雜交的后代,不僅瘦弱難看,而且膽小猥瑣,有這種特征的人是不會受到尊重的。大了以后我才明白,在牧人的傳統意識里,絕對不能對一個物種,尤其是食肉動物斬草除根。那時候狼多,吃掉羊的事隔三差五就會發生,牧人雖然恨狼,卻也明白如果滅絕了狼,就會直接影響到牧人的生活。因為食肉動物會限制食草動物比如鼢鼠、鼠兔、旱獺的數量,起到保護草場的作用,有了草場,人才可以放牧牛羊,延續自己的生活。沒有一種生命能夠離開另一種生命而獨自存活,人也不例外。

    上個世紀80年代初,我在草原上遇到一位滅鼠專家,他說自己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草原鼠害,一種毒藥只管一代,下一代馬上就會出現耐受力。所以,他必須不斷研制出新的毒藥,分發給牧人,讓他們投放到草場上。在他分發毒藥時,我看到一個牧人很不愿意,漫不經心地說:“野牲的事情讓野牲去解決,我們操心什么?”后來的事實證明,草場退化并沒有因為大面積投放鼠藥而有所減緩,原因是毒藥同樣也毒死了鼠類的天敵比如老鷹和金雕,甚至還會危害到牧人的牛羊馬狗,狼和狐貍鼻子靈,聞到異味就不來了,鼢鼠和鼠兔依然泛濫著。現在想起來,如果那時候我們就停止對食肉動物的獵殺,草原退化和畜牧發展的矛盾就不會像后來演變那樣突出。大自然是生命共同的棲息地,人為地減少任何一種動物的數量,都有可能對全體生命帶來不適和危害。還是那位牧人說得對——野生動物的事情讓野生動物去解決。

    在草原上生活的人都知道,雖然鼠類是食草動物,卻很少在牧草茂盛的地方打洞做窩,反而是那些退化的植物稀少的草場吸引著更多的鼢鼠和鼠兔。這是因為鼠類的視力不好,又高又密的牧草會遮擋眼目,讓它們看不見天敵,來不及逃跑。高草和天敵的存在能夠迫使鼠類不敢向周邊擴展,一旦鼠類比較穩定地生活在一個相對開闊的稀草地帶,隨著食物的越來越少,他們的繁殖能力就會降低,種群數量也會減少,再加上食肉動物的捕捉,平衡機制自然也就出現了。

    也是上個世紀80年代,巨大的利益誘惑和瘋狂的獵殺讓藏羚羊幾乎滅絕,隨之而來的便是食肉動物的急劇減少,因為它們的棲息和繁衍取決于食物的多寡。后來我們開始保護藏羚羊,同時也保護了狼、豹、熊、猞猁、豺、鷹、雕、鷲等一些食肉動物,它們隨著食物的增加而增加,有效地防止了藏羚羊種群和藏野驢、巖羊、鹿等食草動物的泛濫,避免了植物被過度采食,給牧草提供了恢復生長的機會。而且好處遠不止這些,被采食后依然復蘇的植物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動物糞便,讓自己迅速茂盛起來,然后吸引昆蟲、鳥類和鼠類,把植物的種子搬運到別處,擴大植被覆蓋的面積。而植被的覆蓋一方面會提高水的涵養量,一方面會避免陽光對地表的直射,減少地下永凍層的融化和流失,保證泉水不斷涌出和沼澤有所補充。有泉水有沼澤就會有蒸發,從而增加夏天的降雨量和冬天的降雪量,延緩冰川由于大氣變暖而逐年減少的速度。我去過三江源的大部分地方,也考察過那些偉大河流不同的發源形態,有泉水,有沼澤,有冰川,每一種形態都對應著一種獨特的環境,這種獨特性都是動物和植物共同營造的結果。一個生物多樣性的世界,對誰都有益。

    在地球之上,沒有哪種生命比其他生命更偉大,更有優先的生存權。人類之所以能夠堅頑地發展到今天,依賴于它對自然環境多方面的適應和不遺余力的創造。既然我們創造了文明,也創造了引以為榮的道德精神,我們就應該承擔起更多的責任,友善地對待其他生命,盡心盡力地幫助野生動物,守望我們和動物共同的家園。如果我們不保護動物,地球也將不保護我們。

    對三江源的認識與保護至少經過了三代人的努力,很多人的生命都跟那片高潔的土地連在了一起,我們沒有理由忽視他們曾經的和現在的付出,而且是多民族的付出。在這樣的付出中,我們感受著大地的溫暖,同時也用骨肉和血液溫暖著大地。三江源的景觀壯闊而高拔,人與人的關系卻細膩而柔軟,大家都說著“扎西德勒”,都給對方獻著潔白的哈達,很多時候都忘了這是哪個民族的語言和習慣,因為它跟那片土地粘連在一起,變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呈現,是雪山和草原永遠純潔蒼翠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