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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應物兄》詞、物、人關系爬梳
    來源:《今古文創》 | 賈芝潔  龔申勇  2022年04月01日10:33

    在通過語言活動進行思想爭鳴與借助語言文字表達思想的過程中,規范用詞習慣,構成知識分子最低限度的自我要求。然而,《應物兄》一書商業化背景下的知識分子個人訴求正在悄然發生位移。包裝過的知識搖身一變為牟取私利的籌碼,聲勢浩大的學術宣講成為搶占“話語權” 高地的必要手段,甚至連生存所必要的日常交際用語也玄機百出。

    從語言本身出發,《應物兄》對詞語進行“知識考古學”式的溯源、歷史性地看待詞義衍生問題,確保詞語的純粹,從而建立起一條知識分子重構詞、物、人和諧關系的路徑。

    《應物兄》中涉及大量關于語言、詞語問題的思索。“應物兄言不由衷所折射出的立場游移是知識分子的典型癥候。”[1]其中,翻譯實例的融入為整個文本關于知識分子自我身份確立問題提供了可供管窺的門路。從翻譯之思出發,經由念母情愫與瀕死體驗,喚醒知識分子內里的悲憫與赤誠,以尋求對抗詞、物、人三者分裂的突破口。“倘若要有效地反抗知識分子的偽善卑劣,那么就要創造出一種知識分子的高貴真誠,是用知識分子的高貴真誠去對抗知識分子的偽善卑劣。”[2]

    一、囿于翻譯:詞、物、人暗流涌動

    詞語翻譯策略的選擇,關涉到詞語本身所指涉的“物”,也同作為翻譯主體的“人”密切關聯。《應物兄》多處關于翻譯本質問題的思索,為讀者從多個層面打開知識分子詞、物、人關系之網提供了切口。

    歷經不同歷史文化社會的錘煉,詞語的原始意義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商業化背景下的大部分知識分子忽略對詞語溯源的“考證”功夫,憑借其地位、身份對詞語進行自圓其說式的“為我所用”,或者對擁有多義的詞語進行邊界滑翔以留給自身較大的辯護空間。如此這般,知識分子一直追求的詞、物、人關系發生了嚴重錯位。即便如此, 仍有零星的知識分子閃爍著對詞語尊重的熱誠光芒。

    (一)扭曲詞語原義,實現詞、物、人變相合一

    斯坦福大學教授倪德衛把“甲午卜,王貞:我有德于

    大乙酒翌乙未”翻譯成“在甲午這天占卜,王占曰:‘我們已蒙皇先祖太乙的德。讓我們在下一個乙未那天舉行一次酒祭。’”[3]

    倪德衛認為,“德”在這里指的是“感謝”或“感恩”,用以表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情感負荷,是一種致使心靈 不自由的心理壓力。應物兄以為,這是他自小經受《圣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文化語境洗禮所造成的誤譯。身為一個資深甲骨文和金文專家,倪德衛理應知道“德”字的 原始語義指的是“行動端正,目不斜視”。而在此處為了貼 合自身現實文化語境,他對該詞原義進行了演繹。

    詞語已不具備最初的語義,為了適應闡釋主體本身的文化語境,倪德衛在翻譯過程中做了“歸化”策略處理, 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詞語、詞語指涉的物的場域及該場域里的人的統一與和諧,一種附會的和諧。然而,對于原初的詞、原生態的物及本土文化語境里的人而言,這種人工化的處理無疑加劇了自然狀態下詞、物、人的悖謬。此外,從喬木先生口中得知,倪德衛“自稱比中國人還中國人,竟然不知道中國人做壽做的是虛歲,而且做九不做十。”[4]可見,詞、物、人關系處理,在倪個人這里發生了嚴重錯位。標榜自身比源語語境里的人更能抵達三者和諧的境地,漢學家倪德衛卻在詞語再生的語境中,上演一幕又一幕荒誕的鬧劇。

    (二)巧用一詞多義,詞、物、人關系變動不居

    一詞多義,滋長了話語解讀的多重空間,也為話語使

    用者提供了寬闊的自我辯護空間。旅美儒學家程濟世曾將“slip”這個擁有四五個意思的詞語,當作抨擊倪德衛的文章標題。該詞可翻譯為“竹簡”“失誤”“滑翻在地”“三角褲衩”“后裔”[5]等,而最終敲定的中文題目為“錯簡”,對于姚鼐、喬木等中國知識分子來說,自然看出了其中的罵人意味,一方面感知到程濟世對他們的刻意擁護(程濟世特地將文章寄給姚鼐),一方面又對歧義叢生的用詞行為表示不滿(否則,喬木也不會拿那篇文章的復印件墊狗窩)。知識分子學術觀點不同,經由詞語的選用增強思想爭鳴效果本無可指摘。然而,此處所選詞語卻暗含了“罵人不帶臟字”的鬼祟與抬高自身貶低對方的狹小氣量。

    詞語的意思根據知識分子的需要隨時變換,不僅制造了知識的不信賴感,更為他們謀取個人學術地位和名譽利益給予便利。程濟世先后關于譚嗣同的兩次論述,因在不同的時空場域下而迥然各異,無非就是演繹詞語語義空間的把戲。

    至此,“求真”在人文知識分子這里變成一個“變量”,詞、物、人的關系被人為加工后看似和諧,實則指向更深層的分離。回望詞語原始意義,保留對詞源的尊重與用詞的謹嚴態度,對一詞多義現象加以真知灼見的把控, 知識分子覓得詞、物、人和諧的時日將不遠矣。

    (三)求索詞語表達限度,詞、物、人關系初嘗和合

    文德斯不滿關于羅蒂“生命之詩”的其他翻譯版本,因而通過自己翻譯活動形成獨特版本。譯詩中一句“向某一位神祇致謝”中的“致謝”一詞,是蕓娘幫他修改過的。蕓娘認為,文德斯原采用的“致敬”一詞原始語義,“說的是極盡誠敬之心,極其恭敬,似乎包含著期盼,要求某種補償”,但“致謝”一詞“說的是過程已經終結,生命不能重來。”[6]“致謝”一詞更符合羅蒂哲學思索,也更契合文德斯關于生命的虔誠態度 :生命本身已然圓滿具足。應物兄把文德斯喻為高潔樸素而難以親近的野蘭花,蕓娘視文德斯為長大后的賈寶玉,作為新生代知識分子,文德斯鐘秀于前兩代知識分子美好愿景中。獨立、善思、純粹,是在由詞、物、人嚴重分裂而導致的花言巧語、廢話連篇所編織的濁世中文德斯身上流淌的“清流”。

    擔任程濟世學術演講《和諧,作為一種方法論和世界觀》翻譯的譚淳,針對“夾板氣”一詞的翻譯,在直譯策略指導下產生的兩種譯文“suffer wrong from the boards”和“bebullied from two side”中無從選擇而急中生智,采用“創譯法”,翻譯為“squeezedmiddle”。翻譯策略的選用受多重因素影響,其中翻譯主體的文化背景、思維深度、性情氣質等更不容忽略。誠如余光中所言,“真有靈感的譯文,像投胎重生的靈魂一般,令人覺得是一種‘再創造’。”[7]譚淳從姚鼐客廳像風一樣跑掉之后,奔跑、變幻、自由成為她生命的終極追逐。她能堅持自己的學術意見,從不屈服所謂的“學術話語權”,她對知識的較真或者說追求客觀、中立的態度,令她不受制于“物”,而始終保有靈動的妙思。

    縱觀全篇,應物兄自身關于翻譯行為導致詞、物、人關系錯位的論述及暗藏其中的思索,不妨視為對知識分子言必稱物、言行一致的有力審視角度。正是由于回歸到語言本身,對其最切近的語碼轉換實例進行審慎的觀照, 才能為由詞推廣而至的日常交際用語、談判話語、學術話語乃至思想話語同生發話語的具體環境、話語使用者三者關系提供最本原的參照體系。

    二、心念母親:詞、物、人 浮出地表

    在嚴肅而神圣的學術殿堂“太和”演變為荒謬而浮夸的投資基地“太投”歷程中,應物兄既言說出不可不說的言不由衷的話語,又吞進去只能思著不可道破的話語,詞、物、人三者在表里撕扯、博弈,呈現為潛伏在應物兄心底涌動的暗流。面臨紛亂的知識話語與離奇的智性產品,被逐步驅出“話語場域”的應物兄,盤活了心底那一眼暗流。他回到了母親懷抱,告訴她 :他正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只有在同已逝母親的心靈溝通中,才能將“物”還原為“物”的原初面目,將“詞”返璞到“詞”的本原意義,把“人”隱退到“人”的赤子本貌。

    從最初充滿學術熱忱的“有干勁”到后來“越繁忙越虛無”的人生逆旅中,應物兄關于知識分子理想的追逐愈見凄迷。“心念母親”這一本然的情感活動,帶離他深陷烏合之眾般知識分子所織造的謊言黑洞。他尋找標志逝去母親身份的“柏樹”,但柏樹因商業價值巨大被砍伐售賣,代之以幾乎雷同的“旱柳”聊慰人心。他在夢里認真尋索、在實地無助徘徊,終尋不到真正的母親墳墓。此處,“母親”已超越了單純的溫情源泉所在,而象征著知識分子確立身份的源頭已被湮沒在無所不在的商業化浪潮中。這種重新確立身份與身份深陷危機的角逐、這種確立身份的努力突圍與市場化經濟的無聲裹挾之間的較量,集合在應物兄一己之身。唯有靈與思撕裂過、掙扎過,才能尋回皈依。

    “人類的各種知識曾承載了精神史的多種存在,而存在又有著知識話語覆蓋不到的角落,詞語的智慧卻結不出果實,落得了一片荒涼。”[8]換言之,人類憑依詞語表達思想,一切詞語都附著了思想的痕跡,然而,思想之外的靈動新思、屬己情感卻因詞語的缺失而埋沒。知識分子需要懷有敬畏態度,警惕知識遮蔽新思、情感的一面。做一個先行獲得關于“物”的“詞”而再去體驗“人”,還是做一個先無所掛礙、簡單赤誠的“人”去體驗“物”而再去用恰切的“詞” 或創造鮮活的“詞”去描述這番體驗的真正的人,是應物兄接通母親后關于詞、物、人關系的辯證思索。如前所述, 他所言于母親“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應傾向于指向后者。祛除詞語對感、思的遮蔽,敞開生命的赤誠與渾博,同萬物齊一,實現知識分子詞、物、人三者統一的理想成為可能。

    三、瀕死體驗:詞、物、人走向統一

    文德能在彌留之際言說的詞語“Thirdxelf ”,是他生造的新詞語,意為“第三自我”。應物兄認為,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如同“最初的那個創造性的時刻”[9],這個詞語融 合了他所體驗的世界及他個人經歷的人生。80年代的文德能,時常覺得自己所思之物并不成熟,始終保持著“不 著一字”的矜持與嚴謹。他穿透世人依仗尼采哲學構筑 的“虛無”迷夢,直抵對自然本身的羞愧;他逾越過大眾語境中對蘭波的盲目崇拜之風,退回洞幽自我內心的深谷。“Thirdxelf ”中的“x”,表示人之為人具有無限敞開的可能性,其后所加逗號表明這個過程一直未完成。“早逝的文 德能是幸運而幸福的,活著的人反而無法直面殘酷的變遷,如同死人一樣茍且在世,行尸走肉般地為物質欲望忙碌奔波。”[10]

    相較于新世紀失去自我的知識分子,“第三自我”不僅詮釋了嚴格意義上的知識分子需追逐的詞、物、人三者統一,更為知識分子群像打開一面正衣冠、除心塵的明鏡, 以確認自我身份。

    應物兄信賴的蕓娘,從不說閑話,也不言帶強烈主觀好惡的話語。不激不隨,對所研究學問保持謹慎的懷疑, 由此,蕓娘為自己所命名的“蕓娘”一詞,符合詞、物、人的完全統一。面對前人學問,她沒有像“魚”一樣畢恭畢敬地尾隨,而是如“魚雷”一般排查言不及義的部分。在時間長河中,任何學說都只是相對合理,后繼者應保有懷疑精神,尋找其與新時代語境不合拍的部分,并能把前人思想推進建設性的一步,做一個“殺蠹的蕓香”。在生命最后部分,她依然沒有讓身上的詞、物、人三者發生偏離,她的生命最后姿態仍是絢麗的。病魔并沒有打敗她對衣著色彩的考究,也沒有拖延她去回首與老朋友的美好年華,更沒有剝奪她對自己身體的話語權利。在外在的物理時空中,蕓娘是一個矛盾、游移的人,她靈動宛轉,隨自己心情搬家數次,時而求靜時而尋鬧。她過著一種“應心”而又不失審慎思考的人生,從容、睿智之光閃耀在她的話語、所體驗人生及所完成的人之間的“時間的縫隙”上。

    應物兄追逐了一大圈,發現追求之物原來就在原地打轉,而追求的過程卻讓他深陷在當代知識分子的“話語圈套”里。“也唯有在事上磨煉,于身心上做工夫,方有可能熔鑄一個‘自我’。”[11]驅除陰霾,氤氳在應物兄生命最后時刻的是一種淡淡抒情的氛圍。一切都安靜下來,苦苦尋覓的曲燈老人未曾混跡于知識場域,卻因其素凈的外表、安詳的面容與澄明的心境被應物兄視為“典型的退休知識分子形象”。當應物兄再一次為外物牽制而疲于奔命的路途中,他的身體因車禍處于個人離心力所能控制的邊緣地帶,“他再次問道:‘你是應物兄嗎?’這次,他清晰地聽到了回答 :‘他是應物兄。’”[12]相較于前一個勉強抵達耳際的回答“我還活著”,這個清晰明了的回答有充分理由被認定為在詞、物、人三者統一之后“為物所累”的應物兄不是真正“應心而動”的應物,他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詞、物、人嚴重分離的“公眾符號”。而聲音微弱、縹緲的回答 “我還活著”,是應物對人生進行重新洗牌后掩埋在“潛意識”中的真實心聲。“我還活著”,蘊含著對重新確立身份 后知識分子形象的最后肯定,也響動著沒有完全被外物 抽離的堅定心音。

    四、結語

    觀照《應物兄》一書對圍繞翻譯活動的人與事的表述,質疑詞、物、人三者嚴重分離的商業化背景下知識分子群像,可攫取到知識分子話語危機處境下的身份缺失問題。從應物兄關于詞語的翻譯思索著手,梳理扭曲詞語原始意義、濫用一詞多義構成知識分子所思所指同其人分裂的原因;溯源詞語原義、把持詞語限度、保持語言純度, 獨立型善思的知識分子以謹嚴的態度可抵達詞、物、人和諧境地。對詞語的翻譯活動,關涉詞、物、人三者關系的合一與背離。

    面對知識分子因詞、物、人嚴重分離而陷入的身份危機困境,應物兄通過與母親的心靈溝通,突圍知識分子群像的“思”,返回赤誠肉身與悲憫羞愧之心,為重新確立自我身份提供可行路徑。小說最后設置“瀕死體驗”,不僅清晰傳遞了應物兄重建自我身份的絕響,也為知識分子群體走出身份危機營造出“心頭回響”。回歸詞語原初意義,摒棄謀取權益的詞語游戲,秉持重回母體的赤誠之心、羞愧之心、空靈之心,《應物兄》指出一條重獲詞、物、人合一關系的可行路徑,也為知識分子重新確立自我身份給出方向。

     

    參考文獻:

    [1] 李彥姝.《應物兄》中的人物聲音及其他[J]. 當代文壇,2020,(06):62.

    [2] 張定浩, 黃平. 向內”的寫作與“向外”的寫作[N].文藝報,2019-12-1.

    [3][4][5][6][9][12]李洱. 應物兄[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65,65,67,260,881,1040.

    [7]羅新璋.翻譯論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742.[8]孫郁.知識碎片里的敘述語態——《應物兄》片議[J].中國文學批評,2021,(02).

    [10] 熊輝. 知識分子價值觀念的蛻變與現實困境—— 李洱《應物兄》對當代學人的代際書寫[J]. 當代作家評論, 2019,(03):99.

    [11] 楊輝《. 應物兄》讀法[J].中國文學批評,2021,(2):

    (發表于《今古文創》2021年第12期)

     

    作者簡介:

    賈芝潔,女,山西臨汾人,長沙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文學碩士,湖南省詩歌學會會員,研究方向 :文學批評及文藝理論、中國現當代文學外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