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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一個爸爸的家庭文學課堂
    來源:北京晚報 | 張玉瑤  2022年02月05日09:22

    “王亮,內蒙古太仆寺旗人,文學碩士。曾為刀筆吏,現為火頭軍。”《爸爸的文學課》一書勒口上,寥寥兩行字,是“文學中年”王亮的自我介紹。王亮,一個聽起來普通的名字,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現在是一個普通的中國爸爸——正如我們身邊熟悉的許多人一樣,但他做著一件不太普通的事情:在業余時間,堅持和自己的女兒進行有愛又別致的“文學共讀”,在伴隨孩子成長的漫長時間里,將文學對自己的浸潤,以一種親近的方式流貫到孩子身上。

    這些關于文學共讀的文章,王亮斷斷續續貼在網上,如今匯成了一本書。這是他的第一本書——他稱之為“小冊子”,質樸里有許多珍貴的東西,關于文學,關于家庭,關于教育,關于愛,它們藏在字里行間,藏在父親和女兒的童真不失哲思的對話里,也讓我們看到一個家庭內部如何通過讀書建立起親密的、文學性的親子關系。

    沉浸閱讀的“火頭軍”

    與專業的教育工作者不同,王亮的“爸爸文學課”,是個人性的,甚至有一點私人性的,比起何種“目的”,單純源自他對孩子的愛和對文學、閱讀的情緣。沿著他并不算復雜的經歷回溯,會發現這份情緣久已內化在他的生命經驗中。

    王亮的故鄉在內蒙古距離北京最近的一個小鎮,他相當詩意地描述說,“南面是草原,北面是戈壁,春夏短暫,寒冬漫長。至今我對故土最深的印象依然是漫無邊際、點綴著玻璃酒瓶碎片、因混雜灰塵而呈灰黃色的雪原。”高考時,他像所有小鎮青年一樣,向往著離開故土,越遠越好,于是報了分數段內最遠的云南大學。本科時聽從家里意見,學了一個并不喜歡的專業,畢業前決定跨系考研,才報了心之所向的中文系。

    回憶起在云大中文系讀研的日子,王亮覺得那是人生中最重要和最愉快的三年,幾乎都是在學校圖書館和周邊書店中度過的。書店里經常遇見中文系的老師們,會問他最近在讀什么書、有什么感想。給他觸動最大的是遇到趙仲牧先生的情景,趙先生當時還健在,已是古稀之年,卻依然拄杖躬身屹立于書架之側,翻閱最新出版的文史哲類書籍。王亮見之似有所頓悟:一個人應該去追尋自我完善,無論年齡和際遇。多年后,他總結自己人生最大的理想,依然是“做一名始終保持熱情、心無旁騖沉浸于閱讀之樂的普通讀者”。

    畢業后,漠北人王亮留在了西南昆明,工作,定居,轉眼二十余年。他先后做過電視臺記者、雜志編輯,后來進入機關單位從事辦公室工作,近兩三年主要負責管理單位的職工餐廳和其他物業,正如個人簡介中的戲言,從“刀筆吏”成了名不副實的“火頭軍”。盡管離開學校多年,工作十分忙碌,他也從未讓文學離自己遠去,依然堅持閱讀、寫作,以此抵抗庸常生活給自己造成的“內傷”。

    2012年,女兒之月出生,改變了王亮的生活。讀書的時間被大大壓縮,他只能塞一本詩集或散文集在包里,隨時利用碎片時間讀上一小段。但伶俐的女兒很快讓他從做爸爸這件事中獲得了新的樂趣,那就是和女兒一起讀書,他愿做一個蒙臺梭利所說的“聰明的有修養的向導”,將她引入他所熱愛和依賴的精神世界。

    讓文學與經驗相認

    王亮回憶起來,有意識地陪女兒共讀,是從她5歲開始的。那年,王亮給她買了一套“世界文學大師繪本”,其中有一冊是拉美文學爆炸代表人物之一科塔薩爾的《熊的話》。讀完之后,女兒一度熱衷于去衛生間聽水管里的“管道熊”有沒有動靜,讓王亮覺得很有意思,父女倆從閱讀賦予的想象中獲得了無窮的歡樂。

    和女兒共讀時,王亮起初也是讀給女兒聽,像多數家長一樣,但不知不覺間,“文學中年”的屬性就流露出來。他總忍不住夾帶一些“私貨”,不僅以新的方式來重新講述《靜夜思》《江雪》等熟悉的作品,還帶女兒“造訪”了卞之琳、汪曾祺、吉卜林、特德·休斯、里爾克等離小孩子稍微“遠”一些的作家,只要不完全脫乎兒童的理解和認知經驗的作品,都會被他介紹進來,成了還在上小學的女兒的文學課材料。

    一篇篇閱讀王亮給女兒的“文學課”,時常讓人莞爾。這位“爸爸老師”,不是一板一眼地說文解字或傳達何種“意義”,而是親切地調動著一個小孩子所擁有和理解的成長經驗,開啟她的情感通道,從中尋求與紙上文字的共鳴。讀由余光中翻譯的土耳其詩人塔朗吉的名詩《火車》時,他和女兒探討為何“乘客多少都跟我有親”,起初女兒不解,他耐心描述起一家人上次在火車站送別外公的情景,還有幼兒園畢業時全班小朋友不管關系遠近一起哭起來的情景,讓她逐漸體會到這是一種送行人的“共通”的情感體驗。疫情隔離在家時,他則會給女兒講杜甫的《江村》,在老杜“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這對草堂日常景象的描摹中,隔著一千多年,一同體會在風暴眼中,家庭、家人的珍貴與相互依賴之處。

    正如王亮自己的經歷,在引導女兒進入文學時,他很重視這種文學與生活、與自我經驗的聯結。他講起一件事情:女兒剛上小學時,他曾拿起語文課本翻看,第一冊第一頁赫然印著一首對韻歌: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令他感到疑惑的是,人類認識世界的方式本應是由熟悉逐漸拓展到陌生,但語文教育似乎背道而馳,“為什么要從如此抽象的表述,而不是孩子們身邊的事物開始呢?比如學校、課堂、老師、同學,哪怕是一支粉筆、一張課桌呢?”王亮始終覺得,唯有把個體的經驗與文學作品相體認,文學作品才會對“我們”具有意義,而也正因為一代代讀者的參與,把他們的情感與思想“寄托”在文學作品上,它們才能不斷煥發生機。他做了一個精當的譬喻:“陳列在博物館的藝術品固然美麗,但很多卻喪失了其現實基礎,成為了供我們瞻仰的標本,唯有那些環繞在我們身邊的事物,才真正具有生命力。”——從這個意義上,我們看到,他帶女兒讀的每一篇作品,都因加入了當下時空里父女倆的交談、玩笑和解釋,而構成新的文本。

    文學是一種生活方式

    因王亮自己工作繁忙、女兒學業緊張,留給“文學課”的時間并不豐裕——這從他更新文章的頻率也能看出來,因此他常常選擇的文本是詩歌、散文和故事。尤其是詩歌,占了絕大篇幅,從駱賓王的《鵝》到里爾克的《預感》,不拘古今中外。這也和王亮自己對于詩歌的閱讀偏愛有關。

    雖然是給小學低年級的女兒“講課”,王亮卻毫不敷衍,認真“備課”,將女兒看作是可以平等對話、甚至給他啟發的對象,帶她從文本表面進入更深闊的文學場域和文化背景。因而盡管是面朝女兒,從一般的視角看,王亮對詩歌的解讀也相當有洞見。譬如講《江雪》,王亮找來《漁歌子》和《楚辭·漁父》、姜子牙和嚴子陵釣臺故事等與之對讀,讓女兒初步理解“漁父”在中國古代文化意境中的象征意味。或如講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除了另外一些古代送別詩外,他還“動用”了堯十三的《雨霖鈴》(改編自柳永詞)、陳鴻宇的《別送我》兩首歌作為輔助材料,在這些文本的交互中,讓女兒漸漸體會出屬于中國人的送別的情愫。

    王亮愛好古詩詞,但對所謂“傳統文化傳承”,有他自己的觀點。女兒學校發國學講座通知,他看了看宣傳,開給孩子的書單里竟然有《太上感應篇》和《黃帝內經》,覺得不靠譜,干脆選擇放棄。在他看來,隨著時間流逝,古典文學文化已經有些“礦化”,“燃點”更高,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讓它重新綻放光熱,而這艱苦的工作應是成年人的責任,而不應成為年幼孩子的重擔。這和他在這本書序言中所討論到的“親子讀書”的問題有異曲同工處:在今日的讀圖和視頻時代中,成年人選擇了更簡單直觀的捷徑,卻讓孩子去“開卷有益”,走一條更艱難的路,很難有說服力。因此王亮的文學課,正如他在網上所說明的,是他在自己身上、在自己家庭內部所做的一種“實驗”,從具體的問題和方向,探索教育的一種可能性。

    開始上“爸爸文學課”時,王亮女兒剛剛上一年級,現在已經十歲了,可以自主看《哈利·波特》和《魔戒》,父女倆之間也漸漸由共讀變成了獨立閱讀之后的討論。王亮說,他的書架從來都是對女兒開放的,只要感興趣,她可以隨便從上面抽出書來讀。這個寒假,女兒看上了爸爸書架上托卡爾丘克的《怪誕故事集》,要和爸爸一起讀。這本諾獎獲得者的小說比較風格化,對小學生來說并不算友好,王亮覺得“頗有挑戰”,但轉念一想,既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何妨一試呢。“爸爸老師”唯一要做的,是對閱讀材料適當挑一挑、分分級,以免太出乎孩子的經驗和理解。

    中文系出身的王亮,沒有成為職業作家或詩人,他給孩子上“文學課”,也并不抱懷這方面的職業性目的,只因他相信文學屬于廣泛的大眾,是一種生活態度和方式,“只要人類還在使用語言,需要彼此交流或有表達的訴求,文學就會存在和發生,或隱或顯地環伺在我們生活周圍。”王亮說,他自己曾經從文學和閱讀中獲得滋養,因而,也愿他的孩子通過閱讀和學習文學,能夠更加獨立、更加尊重人性、更加體會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