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孩子都擁有一個詩的靈魂 ——答童詩十二問
什么是兒童詩？兒童閱讀詩歌有什么意義？以何標準為兒童選擇詩歌讀物……這些都是兒童詩探討中的大問題，每一個都當得起作為專題來言說。 高洪波先生以簡潔明了的詩人筆法，圍繞著童詩，愉快地解答了12個相關的理論與創作、作品與閱讀方面的問題。談話般的自然和松快里，飽含著詩人經年累月創作與思索的積淀與感悟。因為融入了作家的親身創作經驗，答問中的許多解釋，有親切近人之處，也不乏一語中的的爽直。我想，閱讀這樣的文字，其意義不在于獲得關于兒童詩的標準答案，而是沿著它所提供的經緯、基礎與方向的可能，打開我們對兒童詩的認知，點亮我們對兒童詩的思索。什么是兒童詩？有一天，當我們重新面對這個問題時，一定既會感到它的明白和清晰，也會感到它的豐富和言說不盡。 文中談到的有些觀點，如“我們可以鼓勵孩子們寫詩，但是涉及到重大題材或者哲學意蘊的思考，小朋友們就不太容易完成”等，似乎也留下了可供進一步探討與思考的空間。我以為這也是這篇文章的價值之一。
——方衛平
1、什么是兒童詩？代表人物和代表作品有哪些？
兒童詩有這樣幾類：一類是小孩寫的好的兒童詩；一類是視野更開闊的成人作家、成人詩人寫的兒童詩；還有一類兒童詩是優秀的古典詩歌，比如駱賓王的“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和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等。
當代的中國優秀兒童詩人有一大批，比如金波先生、張秋生、柯巖、袁鷹、田地、邵燕祥、阮章競等等。在我們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評選過程中，兒童詩是其中一個重要門類，獲獎的兒童詩人很多。我的一首詩《我想》獲過首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這首詩還進入語文教材，孩子們也仿寫了很多，有的仿寫非常有詩意。
金波先生曾在他的《兒童詩創作札記》寫道：“我希望兒童詩能在感情上給孩子們帶來營養，使他們獲得心靈的健美、思想的閃光，兒童詩應該能讓孩子們從小在美的享受中，不知不覺地接受教育，猶如雪花在不知不覺中融化于土地，變成絢麗的色彩。”這是一個經驗豐富、著作頗豐的兒童詩泰斗級的詩人對兒童詩的特別中肯的評價。金波先生主要創作兒童詩，也寫童話、散文、兒童歌曲。他的兒童詩曾多次獲獎，他有一首詩叫《掛鑰匙的孩子》，以一個雙職工家庭的孩子的口吻，講述爸爸媽媽都上班了，他脖子上掛著鑰匙獨自上學，他說：“我還是很驕傲的，我脖子上掛的不是鑰匙，是生活對我的一枚獎章。”這是在那個時代一個兒童詩人對孩子、生活，尤其是特殊環境下孩子們生活的一種觀察，非常細膩。
還有柯巖的兒童詩，充滿著游戲色彩和戲劇精神，她的《小兵的故事》《帽子的秘密》把20世紀50年代的兒童生活傳達得非常生動、幽默、風趣，值得我們研究兒童詩的和喜歡兒童詩的朋友們重溫。
2、詩歌的閱讀對于孩子的意義。
詩歌和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相比，最大的特點是音樂感和格律性。比如古典兒童詩，如果讓小孩子直接學習像《岳陽樓記》一樣的文言文，肯定會有閱讀障礙，但是一首《詠鵝》可以讓小朋友在很短的時間里記住、背誦，這是詩歌和其他文學體裁重要的區別所在。
我記得曾經聽過葉嘉瑩先生講關于詩歌的課，她把自己在國外和幼兒園的小朋友談詩的故事告訴我們，首先葉先生把“詩”做了兩個字的拆寫，她是用中國最早的古文字書寫這個“詩”字：一個是言文心聲的“言”，是心底流出的聲音；一個是寺廟的“寺”，是很神圣的地方。所以，詩是要傳達你心里的聲音，并且帶有莊嚴的氣氛。
古代一直很注重詩教，反復說“詩言志”，因此詩歌在人類文明史上一直處于領先的地位。所以，讓孩子們從小接觸詩，第一，可以讓他知道語言的豐富性和美感；第二，通過韻律可以加深記憶；第三，詩歌的想象、聯想和特殊的句式結構對孩子的語言才能會有很大的幫助。所以，讓小朋友們從幼兒園開始就和詩交上朋友，和古今中外好的兒童詩交上朋友，對他未來的語言表達能力都會有特殊的幫助。
3、用什么標準給幼兒園階段的孩子選購詩歌類的圖書？
我曾經寫過一組詩叫《在文學的殿堂》，其中有一首《孩子和詩》：“我和孩子談詩，/她的眼睛/紫葡萄般放光，/笑聲，瀉出她的/漏風的牙齒。/于是，我知道了/孩子們愛詩！//是的，春雨是濕的/露珠是濕的/大森林的故事是詩的；/牛奶是濕的/汽水是濕的/奶奶的童話是詩的。//孩子和詩的感情/就這樣奇妙地交織。/詩，融入她的血液，/讓金色的童年/充盈著天真和機智……”
“讓金色的童年充盈著天真和機智”是我對孩子和詩的一種總結，所以給孩子們買一些什么樣的書？詩，尤其是優秀的兒童詩人的書，比如曾經獲過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的，像田地的《我愛我的祖國》、金波的《春的消息》《在我和你之間》《林中月夜》《我們去看海》、樊發稼先生的《小娃娃的歌》、申愛萍的《再給陌生的父親》、徐魯的《我們這個年紀的夢》、劉丙鈞的《綠螞蟻》、薛衛民的《為一片綠葉而歌》、王宜振的《笛王的故事》、王立春的《騎扁馬的扁人》和《夢的門》、張曉楠《葉子是樹的羽毛》、蕭萍的《狂歡節，女王一歲了》、任溶溶的《我成了隱身人》、安武林的《月光下的蟈蟈》等。在我自己的兒童詩集中，我很喜歡湖北長江少兒社出版的《我喜歡你，狐貍》，有將近100首詩，把我的主要代表作都選進去了。如果家長能和孩子一起親子共讀這樣的詩集，會幫助小朋友更好地理解詩歌。
4、都說孩子是天生的詩人，老師和家長如何發現孩子身上的詩性？
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有一批年輕的孩子詩人。比如一個叫任寰的小姑娘寫的《如果》，說她要發明一種褲子，如果媽媽打她屁股，褲子會刺到她的手。有個叫閻妮的小姑娘寫了一首《鼠年·致老鼠》，說要給老鼠介紹個朋友，名字叫貓，很調皮很有意思。還有的小朋友給賣火柴的小女孩寫了詩，30多年前這些出自孩子們筆下的詩讓成年詩人很驚喜。而桂林有個叫卜鏑的小男孩畫了很多兒童畫，柯巖專門為他的兒童畫配詩，也成為那個時代一種特殊的風景。
現在，因為寫作工具有了很大的改善，詩的教育從幼兒園開始抓得比較好，也有寫得非常不錯的一些詩。比如一個叫陳科全的小朋友寫了一首《眼睛》：“我的眼睛很大很大/裝得下高山/裝得下大海/裝得下藍天/裝得下整個世界//我的眼睛很小很小/有時遇到心事/就連兩行淚/也裝不下。”
一大一小的比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把小孩子的胸懷由大及小那種詩的感覺傳達出來了。還有一個小朋友朱爾寫的一首詩叫《挑媽媽》：“你問我出生前在做什么/我答 我在天上挑媽媽/看見你了/覺得你特別好/想做你的兒子/又覺得自己可能沒那個運氣/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已經在你肚子里。”
這首詩很幽默，一個調皮的小男孩跟媽媽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挑媽媽”，孩子對母親的感情表達得淋漓盡致。還有一個小朋友叫姜二嫚，寫了一首《光》：“晚上/我打著手電筒散步/累了就拿它當拐杖/我拄著一束光。”
“拄著一束光”是很有詩意的，侯寶林的相聲也有這樣一段，講兩個人把手電筒的光當作梯子看誰敢往上爬，而姜二嫚這首小詩就更單純、更輕松。她另外一首小詩《燈》只有兩行，一行是四個字“燈把黑夜”，下一行是五個字“燙了一個洞”，寫得很好。
所以說是孩子的天性讓他對世界的感知有一種原始的、童真的視角，他有時候脫口而出的話就有濃濃的詩意。比如我女兒3歲的時候，看到我愛人在做飯，就念念有詞地說：“媽媽在廚房里給韭菜洗頭發，給蘿卜洗臉。”這就是富有詩意的句子。還有一個臺灣的孩子寫了一首類似于《燈》的小詩，第一行是“一個雞蛋破了”，下面是“一個太陽流出來了”，非常形象生動。這就是孩子們和詩的一種先天的親和力和特殊的淵源，爸爸媽媽和老師要多關注引導，多讓他們到大自然中去和動物、植物溝通互動，幫他們記錄下來，很多不經意的美好的詩句就會油然而生。
5、孩子創作的兒童詩和作家創作的兒童詩有什么區別？
成人的詩和孩子的詩之間的區別就像兒童畫和成人畫，我們看兒童畫非常可愛，但是兒童畫再好，和大師們的畫相比還是不一樣的。兒童詩也一樣，成人給孩子寫的詩有不同的社會、自然、學術和哲學背景，這都是孩子們的詩不具備的，比如金波先生有一首詩叫《信》：“替雛鳥給媽媽寫，/讓媽媽快回巢，/天色已近黃昏。//替大海給小船寫，/快去航海吧，/海面上風平浪靜。//替云給云寫，/愿變成綿綿的春雨；/替樹給樹寫，/愿變成無邊的森林。”
這首詩的意象很繁復，讓孩子寫有一定難度。還有金波先生的《掛鑰匙的孩子》，他把孩子脖子上掛的鑰匙比作生活的勛章，這是孩子感悟不到的，而是成年詩人提煉升華的一種詩的意境。
另外，成人的兒童詩會有很多哲學背景。比如我曾經寫過一首兒童詩叫《一分錢詠嘆調》，因為當時有首歌非常有名：“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邊。”但是等到我寫這首詩的時候，一分錢已經不是很重要了，所以我是這樣寫的：“當媽媽還是/布娃娃的媽媽時/她就唱著這支歌子/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邊/雖然我知道/媽媽從沒有撿到過錢/哪怕是不起眼的一分錢/可是我在馬路邊/真的撿到一分錢/一張黃色的小紙片/像一只迷路的黃蝴蝶/伏在路邊，可憐又疲倦/我剛要撿起它/媽媽像觸電般地喊/臟死了，快扔掉/你不怕細菌傳染/親愛的媽媽發火了/為的是馬路邊上的一分錢/哎，一分錢/黃蝴蝶樣的一分錢/落葉般孤單的一分錢/沒有人需要它/沒有人撿起它/連收廢品的老頭/都不愿意瞧它一眼/然而，我仍然唱著/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邊/我的歌聲里/飄動著那張/暮色里的紙片……”這是我觀察到的生活現象，詩里寫到了兩個時代，一個是媽媽的時代撿錢的情況，一個是現在的時代，這種巨大的反差是一個成人詩人對生活的思考和觸動。
還有很多優秀的成人詩人，比如蕭萍的《狂歡節，女王一歲了》寫到了現在的一種兒童觀，王立春的兒童詩寫了很多跟植物和動物之間的特殊情懷，都是小孩子們完成不了的一種詩的技術和境界。所以，我們可以鼓勵孩子們寫詩，但是涉及到重大題材或者哲學意蘊的思考，小朋友們就不太容易完成。
6、對于學齡前的幼兒，最好用什么方式對詩歌類的讀物進行親子共讀？
親子共讀的方式，肯定是一塊讀、一塊念。我曾經寫過一篇散文，寫到我小時候經歷的親子共讀。小時候因為我奶奶沒有文化，不識字，但是她對文化的渴求非常強烈，就經常叫我叔叔給她讀《林海雪原》，所以在我小學一二年級，甚至沒上學的時候，就已經超前地享受了親子共讀。我覺得最后使我走上文學之路，這是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功勞在里面。
如果在孩子不認字的時候，爸爸媽媽能夠把這些螞蟻一樣的文字后面所包含的色彩、音調、意境傳遞給小朋友，這對他的成長將是莫大的幸運。當然現在有辨識度更高的圖畫書，是孩子們的好伙伴，很多兒童詩都變成了圖畫書，比如我當年寫的兒童詩《布谷鳥的心愿》和《小河里的草帽》。在親子共讀的時候，這樣的作品就是雙重的享受，一個是語言，詩的語言的享受，一個是色彩、構圖，藝術的享受。所以爸爸媽媽一定要把親子共讀放到日程安排上，給你的小不點讀一些童話和睡前故事，這對孩子的身心成長是非常有利的。
7、有的孩子不喜歡閱讀，只想玩手機、看電視，如何改善家庭的閱讀環境？
這個建議方法就是四個字：以身作則。要讓孩子愛讀書愛閱讀，爸爸媽媽首先要有閱讀的榜樣，自己愛讀書，讀紙質的書，而不是長時間地看手機和電腦。把和孩子的互動交流置之腦后，這是家庭閱讀環境的一大忌諱。爸爸媽媽要把閱讀當成自己非常重要的事情，讀好書、讀經典，好書可以不厭百回讀，這樣你的小寶寶就會下意識地模仿你，哪怕他把書倒著看，他也覺得這是自己在向爸爸媽媽學習。所以，家長們一定要記住以身作則。
8、有的家長感覺童詩很淺顯，或者不懂童詩后面的深意，有什么好的建議？
中國古代對詩有四個字，叫“詩無達詁”，意思是詩的含義很多，沒有一種盡善盡美的解釋，這就是詩意的高妙和幽遠深邃的境界之所在。所以，我們要學會發現詩歌淺顯背后所包含的厚重。比如金波老師那首詩《信》看起來很淺顯，但是淺顯的背后是詩人把孩子的思想升華到與萬物溝通的境界，事實上小孩子不可能替雛鳥給鳥媽媽寫信，但是他寫到了，因為希望鳥媽媽快回來，小鳥餓了。“替云給云寫”在生活中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詩人想象到了，表達出一種濃濃的愛和歡樂。如果沒有讀到這些文字背后更深廣的意義，說明你沒有理解得太透徹，如果理解透徹了，你會發現這首詩的詩意是回味無窮的。
《詩論》的作者詩人艾青曾說過：“詩是人類向未來所寄發的信息，詩給人類以朝向理想的勇氣。人類語言不滅絕，詩不滅絕。”法蘭西的偉大作家雨果也說過：“在原始時代，當人在一個剛剛形成的世界中覺醒過來時，詩也隨之覺醒了，他的思想如同他的生活一樣，像天空的云彩隨風飄蕩、追風變幻，這就是最初的人，也是最初的詩人，他年輕、富有激情，祈禱是他全部的宗教，頌歌是他僅有的樂章。”俄羅斯重要的批評家別林斯基也曾說過：“詩是嬰兒天真浪漫的微笑，詩是美麗少女臉頰上羞怯的紅暈，詩是精力彌滿的青年人熱情的眼光，詩是成年人凝練、鎮靜的力量，是老年人衰弱眼睛所發出的寧靜的光輝，詩是在稀有瞬間出乎意外地降臨在我們身上的生活的勝利，生活的幸福。”我覺得這幾段話也適合兒童詩。所以，如果說詩是人類精神天空中最亮的那道閃電，那么兒童詩就是若干閃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通過引經據典，可以看到，如果父母對詩的理解過于淺顯、字面化，就說明你的修養不夠，要加深詩歌的修養。
9、以作品為例，談一談怎么用“兒童眼”觀察生活。
“兒童眼”，用我們專業的話來說就是“兒童視角”。我當年寫兒童詩，或者以一個小男孩的身份來講自己的童年故事，或者是小女孩的視角，因為我看到我女兒的歡笑、奔跑都覺得很有詩意，這時我會迅速地轉變成兒童視角，這是兒童文學作家一種特殊的才能。別林斯基曾說：“兒童文學作家是生就的，而不是造就的。”有一些成人的大作家也給孩子寫作，有的寫得很好很成功，比如作家張煒的《尋找魚王》、詩人趙麗宏的《童年河》和童詩集《天空》。但這樣的例子不是很多，很多優秀的成人作家由于不具備“兒童視角”和“兒童眼”，寫著寫著就把他的讀者忘了，變成了他自己對人生對社會的思考。
每一個兒童文學作家都要切記，這部作品是給幾歲的孩子寫的。越小的孩子，年齡段的區分越細，他的視角的把握越要精密。“兒童眼”“兒童視角”是對兒童心理學、生理學研究之后，所具備的最起碼的寫作的要求。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很難寫出非常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
比如我寫過一首兒童詩叫《懶的辯護》：“我最不愿意洗碗，/媽媽說我手懶；/我頂害怕珠算，/爸爸說我心懶。/可是他們不明白，/懶，是一切發明之源。/為了當名發明家，/我才故意這般懶！/懶得挑水的人，/發明了自來水管；/懶得點蠟燭的人，/發明了電燈電線。/懶得爬樓梯的人，/把電梯裝進高樓；/懶得扇扇子的人，/叫電扇不停地旋轉。/肯定是最怕洗衣服的人，/才使得洗衣機來到世間；/最懶得邁步的人，發明了汽車、火車和輪船……/我拿懶的種種好處，/向親愛的爸爸申辯。/他卻用勤快的巴掌，/將我的屁股磨練！/看來，懶并不受人歡迎，/至少在我的家庭里面。/也許我的理解有點偏差，/朋友，你可有正確的答案？”
這首詩是逆向思維，講一個小男孩總把懶當作重要的理由，兒童視角躍然而出，而且小朋友們可能會在這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感到慚愧之后還得到一種啟發——一個人要想做成事情，絕不是懶，而是兩個字“勤奮”。正話反說，是一種詩的反諷的藝術，是我寫作時用的一種手法。
10、《小豬波波飛》運用了很多詩的表達，詩和童話怎么結合比較好？
《小豬波波飛》當時發在《幼兒畫報》上，連續兩年，第一輯的12本寫的是小豬和大自然的故事，第二輯是小豬波波飛得了小朋友常見的病。后來法國達高公司買了版權拍成動畫片，當年安徒生獎的評委會主席亞當娜也給予《小豬波波飛》盛贊，在2013年博洛尼亞書展上，她特意朗誦了其中的一本《帳篷小豬》。我寫《小豬波波飛》時會用童謠體表達，非常有利于親子共讀，因為往往一讀孩子馬上就記住了，這也是我們兒童詩人寫作的一個強項。
還有古詩小童話，是我們幾個作家當時在《幼兒畫報》合作的一個欄目，因為孩子讀古詩有難度，我們就把很多進入教材的優秀古詩寫成童話，拓寬孩子的閱讀視野。由此可見，詩和童話組合是可以無縫對接的。
我曾經做過三首童話長詩的嘗試：《飛龍記》是借助張僧繇的畫，以少年時期的友誼作為故事的支撐點；《琵琶甲蟲》寫的是大沙漠里一個小甲蟲尋找生命歸宿的故事；《鴿子樹的傳說》則是從《聊齋》生發出來的。我之前做過中國童話長詩的研究，比如阮章競的《馬猴祖先的故事》《金色的海螺》、熊塞聲的《馬蓮花》、馬蕭蕭的長詩《石牌坊的傳說》《翠笛引》，他們都是從民間故事找到了寫作的靈感，我也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做了這種嘗試，把童話中奇幻的想象力融入到詩歌美好的意境、空靈的韻味之中，再加上語言的搭建、組合和構造，后來福建少兒社把這三本書分別出了單行本。
所以從閱讀的角度來講，童話是孩子最喜歡的，一般小孩子不那么喜歡詩，因為閱讀起來太簡單直白，字數少，也沒什么故事，但是如果把童話和詩組合在一起，爸爸媽媽就有了相對長的閱讀的時間，孩子也有相對寬的閱讀理解的范圍。因此，童話長詩是讓孩子進入詩歌的一個特別好的引領渠道。
11、孩子是否需要讀翻譯成中文的外文詩？
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因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雖然詩從本質是不能譯的，但是如果有一個優秀的翻譯家，他本身又懂詩，像任溶溶一樣，翻譯的外國詩歌就非常好看。比如屠岸先生，他也是大師級的詩人，20多歲時就翻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我印象特別深的兩句是：“四十個冬天圍攻你的額角，在美的領域掘深溝淺槽。”
把40歲的皺紋說成“掘深溝淺槽”，這是莎士比亞語言的妙處，屠岸先生在20多歲的時候就進行了很精妙的翻譯和解讀。屠岸先生還翻譯了史蒂文森的《一個孩子的詩園》，我很早就看過史蒂文森的小說《金銀島》，但是不知道他寫詩，后來經過屠岸先生的翻譯，我才知道這位兒童文學作家很了不起，對我們的詩歌創作也很有幫助。所以古今中外的兒童詩只要是經典的、優秀的，都值得我們每一個家長推薦給自己的小朋友，和孩子一起進行親子共讀。
12、以《一根狗毛一首詩》為例，談談隱藏在生活中的詩意。
《一根狗毛一首詩》是我寫寵物犬大咖的一本詩集。大咖是出生在我們家的一只拉布拉多犬，它給我的歡樂非常多，其中最大的貢獻是這本詩集《一根狗毛一首詩》。我對它進行了細致的觀察，用它的視角寫它和人類的關系，和小動物們，和它的朋友小白、法斗，和它媽媽小新的關系，我用的手法是“動物眼”，實際上就是狗的視角，讓我對大自然和生命有了更多的認知和了解。生活是創作的源泉，如果你對生活懷有感恩和熱愛，對自然界的生命有關懷和細致的體察，詩就會產生了。希望小朋友們可以和小動物交朋友，熱愛生活、觀察生活、熱愛自然、投身自然，詩就這樣會不知不覺地來到你的身邊，就像我這本詩集《一根狗毛一首詩》一樣。我最后想說的一句話是，每個孩子都擁有一個詩的靈魂，我們要呵護它、培養它，讓這個靈魂變得深邃而強壯，從而能夠從容應對不期而遇和自然而然的成長中的煩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