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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古清平《神龍尋寶隊》系列:奇境的魅力
    來源:文藝報 | 陳 香  2022年01月17日08:06

    “漫游奇境”是一個古老但又常新的故事類型,約瑟夫·坎貝爾的《千面英雄》將這種故事類型稱之為“英雄出發探尋神秘世界”的原型,其故事母題甚至可以追溯到古老的神話時代。此類步入奇境的旅程,并不僅僅只是展現先民們對認知之外的奇境異界的渴望與想象,更多是對成長儀式和精神的自在超越的深層隱喻。“離家—回家—離家”的敘事模型也是現代幻想兒童文學當中最為經典、在故事結構上最具代表性,深深俘獲了一代又一代小讀者的心。古清平的《神龍尋寶隊》系列正是近年來“漫游奇境”故事類型中的代表作品之一,我嘗試從作品的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出發,來探討此類幻想兒童文學文本的特征和魅力。

    《神龍尋寶隊》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城市里長大的10歲女孩岳小萌有一個研究考古學的教授爸爸,由此,她認識了一位特別的客人——大山爺爺。暑期,父親帶學生進山考古,小萌和守護深山的大山爺爺作伴。一次突如其來的地震,讓岳小萌誤入龍三子嘲風送國寶回家的法陣。她的出現讓許多國寶意外消失,嘲風也因此受傷,被困在了一塊石頭里。為助嘲風脫困,也為了尋回這些因消失從而在現實世界里掀起軒然大波的國寶,岳小萌和她的好朋友小山、小海一起組成“神龍尋寶隊”,在嘲風法力的幫助下,返回古代,尋找失落的國寶,開啟了一場場驚險萬分又精彩紛呈的歷險。

    文學滿足了人心靈和情感的需要,日常生活有其邊界,但更有無邊的想象世界。幻想小說正是要消解人對限制、對自身枷鎖無能為力的沮喪,不僅有其“幻”,亦有其“真”,既是抽象意義和本體意義之真,也是人的內心之真,充分肯定人的心靈的自由與無限。

    人類生活的濃縮與象征是兒童文學重要的功能之一。與童話相比,幻想小說有著更為復雜的情節結構,開掘了文本的深度與廣度。“漫游奇境”故事類型對正常時空認知的顛覆、變換與創造,使作品本身天然富于神秘、變幻、奇異等獨有的文本特征和美學風貌。日常生活中作為孩子在想象中釋放了渴望強大、渴望不受約束的天性,“漫游奇境”作品肯定了人的主體解放與自由發揮,孩子們在閱讀心理層面、在超驗性的體驗中達到想象力和心靈的契合,在幻想之境中找到認同感和自由感。

    對在閱讀過程中更具“代入感”體驗的兒童而言,喚起驚奇和滿足夢想的想象的思維方式,使他們的心靈與情感得到最大程度的釋放。“奇境”與現實世界擁有著一條不確定的“國境線”,其一如托爾金在《魔戒》中創造的“中央之國”,這是一個遠離現實塵囂的獨立王國,其在歷史文化延續、時間與地理坐標上似乎與我們的現實之境相仿,但現實生活中是沒有這個獨立王國的入口的;其二是與現實世界存在著一條不確定界限的“奇境”,它存在著某種媒介物和通道,把讀者從現實世界帶到幻想世界,當然故事主要是在“異世界”中展開,如《納尼亞傳奇》中的衣櫥、《愛麗絲漫游奇境記》中的兔子洞;其三就是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的“奇境”,它潛身于現實世界的某個特殊區域,與現實之境同在,由此也展現了雙重的“驚異”——超自然侵入日常世界的驚異,和這個具有無限藝術可能性的幻境世界中的驚異。當然,現實與奇境中也需要某種交接點,比如《哈利·波特》中的九又四分之三站臺。

    顯然,《神龍尋寶隊》系列選擇的是第三種“奇境”方式。故事在現實和奇境中雙線交織、綿密展開,奇境中的歷險與“天命”改變了日常中的現實。打開“奇境”的門,就完成了從庸常生活空間到奇特想象世界的位移渡越,這是一種從有限到無限的跨越。將驚異感引入現實,串聯起現實生活與奇幻情境中的情節轉場,奇境與現實世界的交接點,必須符合幻想邏輯。由此,在《神龍尋寶隊》系列開篇出現的大山爺爺就成為了關鍵的一環。這個來自“很遠很遠、很深很深的山里”的神秘人物,藏著無數的故事。他說,很久很久以前,傳說中的神獸經常出現在人類的世界里,后來因為人類漸漸遺忘了它們,它們便默默離開了,隱藏到了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為岳小萌在深山中與“奇境使者”的相遇埋下了伏筆。

    《神龍尋寶隊》的故事核心“歷險的召喚”,既是岳小萌為彌補過失而展開的自我救贖之旅,更可看作是她和小伙伴們前往陌生世界完成自己的成長儀式。

    歷經考驗,才能洞悉成長的奧秘。幻想兒童文學本身,尤其是“漫游奇境”故事,就是讓孩子們經歷一場精神上的離家、冒險與成長。離家,是對外在和內心自我的一次探尋;解決完問題、實現煌煌成就后再回家,并不意味著又恢復了原初狀態,而是孩子們充分認識到了自身的力量,內心充滿了新的認知。此時的結束又會變成一種全新的開始,少年成長的欲望又在蠢蠢欲動,新的征程又即將開始。

    幻想兒童文學系列作品深諳其中“藝術的技巧”,即層層“解扣”的情節魅力,一個任務的完成,新的任務會隨著出現;一個謎題已經解開,而新的謎題又開始出現。環環相扣的情節推進,激烈的矛盾沖突、情節的跌宕起伏和懸念感,奇特、驚險又富于節奏感的敘事特質,這就是幻想兒童小說之所以得到孩子們喜愛的原因所在——源于兒童的游戲天性。

    需要指出的是,“奇境”的建構絕非可以任意妄為、天馬行空,作家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創作技巧,以實現“第二世界”的邏輯自洽性。因為這是作家根據對第一世界的理解而創造的,它應該完整、豐富而真實,而且必須遵循“異世界”的律法,當讀者置身其中時會信以為真。“奇境”內蘊的真實性能否得到讀者的信服,是成功的幻想作品與平庸作品的分野。同時,成功的“第二世界”的建構往往源于本土民族真實的歷史與記憶,總是根植一種文化傳統。比如,納尼亞世界充滿了基督教的隱喻,而《哈利·波特》中的“霍格沃茨”魔法世界則是凱爾特文化的復魅。

    顯然,《神龍尋寶隊》系列的閱讀魅力還來自對“奇境”的真切構建與復原。作品將奇境想象與中國遠古上古歷史、中國傳統文化相關聯,為中國的幻想兒童文學創作提供了一個新的理想范式。我們看得出作者在爬梳歷史資料方面所付出的努力,文本中的“奇境”與真實歷史層面的咀嚼、鉤稽和重新組合,讓系列作品所呈現出的仰韶半坡、陶寺古國、良渚古城、古蜀都邑,都擁有了符合歷史真實的地理風貌、人文環境、社會風貌、文化特征,又充盈著飽滿細節想象的歷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