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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愛的川流不息》的“愛”的精神及其意義
    來源:中國作家網 | 叢新強  2021年12月01日20:29
    關鍵詞:張煒

    2020年張煒出版了他的非虛構新作《我的原野盛宴》,表現了“原野盛宴”提供的“大地故事”、“民間記憶”和“愛的教育”。2021年的新作《愛的川流不息》,又是一部非虛構杰作。這兩部書可以相提并論,其中的外祖母、采藥人老廣、壯壯等,均是與“我”具有最為密切關系的人。如果說前者讓人傾聽到原野的聲音,那么后者則傳達出動物的聲音,并始終貫穿著愛的情感流淌。飽經滄桑、世事洞明的外祖母,忍辱負重、艱難前行的爸爸媽媽,善良寬容的采藥人老廣,兩小無猜的同伴壯壯,充滿人氣靈氣神氣的小獾胡、“花虎”、“小來”、融融等,這一切的人和動物,都對“我”產生生命的影響,給予“我”愛的成長。

    《愛的川流不息》呈現了這個世界的四維結構,那就是天、地、人、生物,這里的“生物”其實也是作者筆下的“圣物”。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人的世界,而是充滿諸多不可或缺的“生命參照”。“讓我們想到這個世界上更多的生命,它們既與我們不同,又是何等相似。正是這種不同生命的結伴而行,使我們稍稍放心了一些。世界太大了,未知太多了,我們和它們在一起,彼此對視,就是最大的相互關照。”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的生命形態,都是存在于天地之間,神和魔也不例外。在這部書中,誰是中心?其實互為中心。天和地相對應,“人”和“神”相對應,或者說“人性”存在和“神性”存在相對應,沒有了對應面也就沒有了自身。所謂的“自我”和“他者”,其實構成互為主體性。正如“我們”和“它們”的關系一樣,“恰恰在人生至為艱難之時,它們給予了無可比擬的援助。如果說它們是真正的弱者和他者,那么由它們來陪伴和共度人生,真的是無可替代的、最為可靠的一種選擇。”作者筆下的動物,有人性,更有神性,相互參照,共同生存。張煒的寫作,是人性的寫作,更是神性的寫作,內在則是人性與神性的深層對話。

    《愛的川流不息》充滿理性的思辨和感性的體驗,前者不乏批判精神,后者懷抱生命意識。那種經歷過生活之后對這個世界及其人生的深刻理解,幾乎貫穿這部書的始終。比如說“誓言”,“既已立誓,必有原因”,“背棄誓言,這是多么大的事情,那肯定要產生嚴重后果。”“每一次背棄誓言,都是因為心理上的全線潰敗”。比如說,“正因為深愛,才要拒絕。”比如說,任何實用主義思路的無關本質:“有人總是因為實用才豢養,而僅僅是豢養的關系,又能好到哪里去?在生活中,我們太熟悉什么是‘豢養’了,也知道這其中所謂的‘報答’有時令人感動,有時也極其可怕:被‘豢養’者為了主子而傷害無辜,完全不在乎弱者的痛苦。”可見,“豢養”與“被豢養”的關系不僅僅發生在人與動物之間,也發生在人與人之間,而且更為可怕。其中潛在的批判精神,表面自然平淡,實則觸目驚心。

    林子里有數不盡的美和奇妙,也有意想不到的丑和恐懼,《愛的川流不息》通常在對照中表達對于生活的感受和對于生命的體驗。正如作者筆下的“運氣”那樣,“我們小茅屋的‘運氣’有好有壞,大林子、蘑菇、春天的花、冬天的雪、各種大鳥、東邊的水渠、老廣和壯壯、路過的打魚人、小獾胡、大蝴蝶,好‘運氣’說也說不完。壞‘運氣’有毒蜘蛛、悍妖、蛇、‘黑煞’、背槍人,這些嚇人的東西。”“我們和好‘運氣’結成一伙,就不怕壞‘運氣’了。”作者筆下的世界又總是充滿儀式感,比如中秋節里的豐盛和心愿。“人這一輩子需要不時地犒賞,為了多些歡樂,就得好好過節。沒有比外祖母更懂這個道理的人了,所以她最重視節日,只要是節日就不肯放過,一定把它過得像模像樣。”當“追月人”爸爸意外回家但十分平靜地回答“回家過節”的時候,也就自然而然地開始了一場“重新過節”。甚至此前的過節中,外祖父給家里的每一個動物都備下一份禮物。從眼前的融融到記憶中的小獾胡,交叉映現。就像魯迅先生的《故鄉》《社戲》等篇章,過去和現在,兩種場景,兩種人生,那種對過往生活的美好追憶和心靈默契,面對現在又何嘗不是一種留戀和一種哀挽?又何嘗不是一首牧歌。

    《愛的川流不息》這部書的主人公是誰,是融融還是小獾胡,是外祖母還是“我”?好像既是又不是。與其說是某一個具體形象,倒不如說是一種氛圍,是一種愛的氛圍,是愛本身,是愛的川流不息。當然,其間也伴隨著愛的離散:“所有這些朋友,它們有的走失,有的痛別;有的最后不知所終,有的忍痛放回林野;也有的在病危時節,出于動物們特有的巨大自尊,竟然獨自逃入了人所不知的角落里,就此消逝。就這樣,我們與它們總是非正常分離,經歷一場場撕扯之痛。”

    另一方面,有愛就有恨,但關鍵是“看看愛多還是恨多?”“先說可恨的:下殺狗令的人,伏擊外祖父的人,‘黑煞’,毒蜘蛛,悍妖,打死許多動物的獵人。我數了一遍,大約是六七個。再說可愛的:外祖母,爸爸媽媽,壯壯和爺爺,小葡萄園的老人,小獾胡,野兔,鴿子,老廣,‘花虎’,美美,旺旺,‘寶物’,刺猬,月亮,大片菊花,馬蘭草,白茅根和上面飛的大蝴蝶。我最后不得不承認:可愛的太多了,多到數不過來。”這里,作為抽象存在的“愛”和“恨”,在孩子眼中被具象為可以明確感知、可以實在把握的生命形態。如外祖母所進一步說的那樣,“人的心里,當愛和恨一樣多,就算扯平了;當愛比恨多,那就是賺了。孩子,你賺大發了!你今后要時不時地像今天一樣,從頭數上一遍。”愛恨情仇,即便終究要消逝于時間,但仍然不能否認愛的意義。“時間里什么都有,痛苦,恨,陰郁,悲傷;幸虧還有這么多愛,它扳著手指數也數不完,來而復去,川流不息。唯有如此,日子才能進行下去。有了這么多愛,就能補救千瘡百孔的生活,一點一點向前。”其實,愛恰恰是對于“痛苦”、“恨”、“陰郁”、“悲傷”等等負面情緒的超越。當愛上升為不可抗拒的“愛力”的時候,就會產生無私的愛,終究“有愛的人才有無數的糧食”。

    一切都是因為“愛”,即使愛非所愿,也要在所不辭。《愛的川流不息》的最后篇章是“川流不息”,不禁發出反向追問,“如果所有的愛都有一個悲涼的結局,還敢愛嗎?可是沒有愛,為什么還要生活?生活還有什么意義?那只能是折磨,一場連一場的折磨。我們不要那樣的生活。”這豈不是此前的長篇小說《獨藥師》中的核心命題嗎?養生世家追求養生和長生的使命在“愛欲”和“革命”面前遭遇動搖、受到質疑,如果沒有了愛,別說在革命面前,就是在生死面前也沒有意義;如果沒有了愛,不僅養生失去意義,長生更沒有任何意義。

    愛是無可比的。《愛的川流不息》從《我的原野盛宴》中來,到《獨藥師》中去,顯現出“愛”的博大精神及其永恒意義。

    (作者為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導,山東大學莫言與國際文學藝術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