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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地方性色彩與女性寫作的可能
    來源:文藝報 | 張莉  2021年11月08日09:12
    關鍵詞:女性寫作

    想到河南,幾乎所有人都會想到那個著名的豫劇片段《誰說女子不如男》:“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閑?/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白天去種地,/夜晚來紡綿,/不分晝夜辛勤把活兒干,/這將士們才能有這吃和穿。/你要不相信(哪),/請往身上看,/咱們的鞋和襪,/還有衣和衫,/這千針萬線可都是她們連(哪?。?。/有許多女英雄,/也把功勞建,/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這女子們哪一點不如兒男?!背~如此之好,它以典型的女性視角說出了歷史的真相、生活的真相。這個唱腔里是典型的河南風格和河南氣質,有著古樂典雅,但同時,女性聲音的加入硬朗又柔軟,某種對真相的講述伴隨著懇切、樸素,引起了一代代觀眾的共情。在我們民族的文化生活里,《誰說女子不如男》以其鮮明的獨特性和女性氣質留存下來。而豫劇、女性意識都成為了“硬通貨”。這讓人想到何為深具地方色彩的女性寫作,何為超越性的地方書寫與女性藝術的問題。

    之所以編纂“河南女作家研究資料叢書”,是試圖厘清新世紀以來河南女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譜系。何向陽、邵麗、梁鴻、喬葉、計文君都曾在河南生活成長、寫作,即使她們中有四位已經在北京生活,但是,“河南”在她們的寫作中有著深深的烙印,畢竟河南是她們創(chuàng)作與生命的給養(yǎng)。

    五位作家都討論過河南之于她們寫作的重要給養(yǎng)。何向陽談起黃河之于她的意義。“這34年我切實喝它的水,吃它的水澆出的糧食,它給我生命的恩惠,無法計算?!嗡轮y量’!古人說。難量的還有它其中的精神,那是沒有物的測桿的——文字能不能成為它呢?也許還是不能,標尺的想法是多余的。因為躺著的水擊散到每一個人那里,就是每一個人——這直立的黃皮膚的水,他們奔涌,在歷史間,一幕幕大戲開和闔,他們也是為了一個方向,一個必要到達的目的而不懈不屈,我寫,在那熟悉的身影里,不止一次找得到我自己。其實是想說,在他們?yōu)槔硐氙B加生命進去的隊列里,我想找到我自己?!?/p>

    邵麗非常認同“中原作家群”這一概念?!拔疫€是比較喜歡‘中原作家群’這個稱呼。河南的作家群體很有特色,從隊伍方面來講,老中青作家非常齊全。從作品內容來看,中原特色比較鮮明,有態(tài)度,有擔當,有天下意識。中原作家群確實是一個非常有擔當意識的群體,畢竟中原地區(qū)文化積淀深,‘天下’意識有歷史傳承,所以更容易做到‘我為人民鼓與呼’。當然,文學創(chuàng)作是一種更心靈化、個體化的活動,所以文學中的文化意識傳承,必然也和作家的個體因素有關?!且粋€文學現(xiàn)象而不是哲學概念。共性只能在個性中存在,每個河南的作家都是不一樣的,任何個性都不能完全被包括在共性之中,這才構成一個獨特的群體。相對而言,我關注城市比較多,對真正的農村,尤其是底層生活還比較陌生?!睂χ性昂幽系纳钌钫J同感,也在邵麗的寫作中,2020年,邵麗出版了《黃河故事》,其中收錄的中篇小說《陽臺上的父親》和《風中的母親》,都給人帶來驚喜,那是獨屬于中原人民的故事,她借由這樣的故事,從而重新為中原大地上那些最普通的人民畫像。

    梁鴻是“梁莊”最著名的女兒,她以那個坐落在河南的村莊為座標,為中國當代的非虛構文學樹立了一種寫作范式。10年來,《中國在梁莊》影響依然深遠,10年后,梁鴻再次重回梁莊,不負期待,寫下迷人的《梁莊十年》。誠摯、誠懇,內心充滿柔情和暖意,作家寫下作為生存之地、生活空間的梁莊,但也寫下歷史裹挾、時間變遷中的梁莊,這是《梁莊十年》給我們帶來的震動。不再只是作為社會問題的梁莊,不再只是作為中國縮影的梁莊,它還是鄉(xiāng)民日常生活、情感變化之所。作家以一種更為生動的細節(jié)和故事去講述村莊里的父老,墳墓里的親人以及她之于這片土地難以割舍的深刻情感,作家寫下村莊之變時,其實也寫下了村莊之不變,從而為我們重新勾勒了另一種意義上的作為鄉(xiāng)土風景的梁莊。

    喬葉的寫作中有著另一種中原氣質,溫厚而多情,《最慢的是活著》《認罪書》《拆樓記》都是她關于中原大地生活的寫照,在這位作家那里,河南是她寫作的肌理?!昂幽鲜俏业某砷L根基,河南文化是我的精神父母,這就是河南對我的意義。它是上天賜給我的命定的東西,我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它對我創(chuàng)作的影響就是我必會帶有河南氣息。我曾把河南比喻成我所有作品的序。這序早在我動筆之前的幾千年就開始鋪展,開始彌漫,直至浸入我作品的字里行間,并延伸到紙外所有的空白。這序的作者所執(zhí)之筆浩大如椽,它所用之紙,更是季節(jié)更替無邊無垠?!粌H是我,事實上,它分娩和養(yǎng)育了這里的一切篇章?!?/p>

    計文君的小說中,鈞州是常常出現(xiàn)的地名,在她看來,河南或者北京之于她只是一種寫作時的肌理,而并不一定具有顯性表征。“寫作時,河南在我的認知中是一種文化和審美性質的存在。它跟我的生命經驗有關系,我能由衷地感覺到河南的美——這很好理解,我的審美口味本來也就是由河南‘塑造’的。河南優(yōu)秀的作家很多,每個人的河南都不一樣,就像北京對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城市。我不認為存在一個客觀的實在的‘河南’或者‘北京’,任何地域都是通過人顯現(xiàn)的。人在世界之中,世界通過人來顯現(xiàn),河南,北京,都是我觀察世界的一種具體方式?!?/p>

    讀這些女作家的作品和她們的創(chuàng)作談,你不得不想到那句話,“所有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必須源于某一塊特定的土壤,閃爍著地方的精靈。”會想到她們作品中強烈的地方性特色,自然也會想到她們作品中的那些超越地域的部分,五位作家作品中蘊含鮮明的女性氣質。

    何向陽的評論獨具個性,那是情感的而充滿著愛和體諒的文字,是以隨筆體方式對文學所表達的最誠摯的愛和理解。而她的詩歌,安靜、沉靜、優(yōu)雅,寫的是女性最深沉的情感和內心生活,顯現(xiàn)了我們時代女性詩歌少有的內斂和莊重,一如霍俊明所說,何向陽的詩歌“對日常的身邊之物和細微之物保持了持續(xù)的觀照、打量和探問的能力和熱情。這對于女性寫作來說是非常關鍵的”。

    邵麗的作品里有清晰而鮮明的女性敘述人,2021年出版的長篇小說《金枝》,講述的依然是中原地區(qū)人民的生活?!督鹬Α防锕倘挥小拔覀內绾巫龈?母親”的思考,但同時也有“我們如何做兒女”以及關于“革命”的理解。這是一部使我們重新審視父輩,同時也重新審視子輩的作品,敘述人不斷向內的思考、傾訴和痛徹的反省尤其令人動容。女性敘事對于這部作品如此重要,一如程德培所指出的,“女性敘事,尤其是以父親為名所開啟的幾代母親形象都是《金枝》得以立足的基石。無論是滿含深情與怨恨,在修辭上掌控著敘事進程的‘我’,還是‘我’的母親,父親的母親和祖母;抑或是另一個母親穗子以及穗子女兒等,她們?yōu)槿俗优际墙鹬τ袢~,為人父母卻又承擔養(yǎng)育下一代的職責,所謂一種天然的道德承諾。從這個意義上說,代際關系與生命傳承無疑是《金枝》的時間線索。”

    《梁莊十年》中,梁鴻用情感結構她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引領我們看到女性的力量、女性的逃離,而無論女性的力量還是女性的逃離,其實都是今天這個時代給予女性的機會。很難忘記作品中五奶奶她們一個個說出自己的原名和本名而不是誰誰媽、誰誰妻子、誰誰奶奶的那一幕,當她們每個人快樂而主動地確認自我時,梁鴻勾勒的是新的中國農村女性風貌,我們從中看到整個包括河南農村在內的中國農村內在情感結構和家庭結構的隱秘而重要的變革。

    作為作家,喬葉越來越意識到,女性身份與出生成長地河南之于她的珍貴,在訪談中她多次說過這兩者在素材選擇、觀察視角、思維方式上,對她的影響。而正如我們所讀到的,創(chuàng)作20多年來,喬葉也從未回避過她的女性視角和女性聲音,無論她的小說還是散文,都浸潤著一種女性獨有的對生活的熱情騰騰的愛,那是對生活最樸素的愛和理解。一如李敬澤所說,“作為小說家,一直有兩個喬葉在爭辯:那個乖巧的、知道我們是多么需要安慰的小說家,和那個兇悍的、立志發(fā)現(xiàn)人性和生活之本相的小說家?!倍鵁o論前者還是后者,都基于“喬葉是那種真正具有生活熱情的小說家,因為熱愛生活,所以這位小說家才能看到未被理念整理和馴服過的真實的心靈?!?/p>

    楊慶祥看到了計文君小說某種古典的質地,“計文君的小說,在務虛和務實之間找到了微妙的張力。務實是指善于書寫和發(fā)現(xiàn)物質性的世界,但她最好的東西是在熱鬧、繁花錦簇之后有務虛的東西,她的精神氣質是有穿越性的,這是我特別感興趣的地方。她的小說中的人物一方面完全活在現(xiàn)實、算計、功利的物質層面,另一方面又像從古代走出來的人物。”但她的作品女性氣質也極為鮮明,吳義勤評價說,“學術研究的背景、理性思維的偏好、生活閱歷與經驗的豐富、文學閱讀視野的寬闊等作為一種‘前理解’進入其小說創(chuàng)作,造就了她獨特的小說家氣質。她的奇特,一方面表現(xiàn)為女性意識與男性意識的碰撞,她的小說既有強烈的女性小說的性別特征,又有著強烈的‘力量感’,有著對于女性意識的超越與懷疑;另一方面又表現(xiàn)為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糾纏,她的小說敘事及思想形態(tài)有著鮮明的現(xiàn)代感,但她的審美趣味卻又明顯地衷情于傳統(tǒng)。”

    “女性氣質”使這些作家的作品既在河南又不在河南,既有強烈的地方色彩,又有超越地方性色彩的一面,正是這樣的既“有”又“沒有”,既“是”又“不是”,成就了她們之所以是她們的獨特性所在。

    今天,討論女性寫作時,常常在單一維度、既定框架里去討論。而討論地域寫作時,也往往就此處說此處。如何在女性寫作中糅雜進地方性色彩,又如何在地方性色彩里嵌入女性寫作的特質,我以為是當代地方性寫作及女性寫作的重要寫作路向。

    那個深夜,我重看了當年常香玉大師的表演,一板一眼,有力、篤定、自信,是后來的女演員們所不能企及的。那次觀看感受如此強烈,它多次讓我想到藝術作品與地理知識的關系:“文學作品不只是簡單地對地理景觀進行深情的描寫,也提供了認識世界的不同方法,揭示了一個包含地理意義、地理經歷和地理知識的廣泛領域。”我甚至覺得,在常香玉的唱腔里,既有著鮮明的地理性,但也有與這種地理氣質相關的認識世界的方法和角度。我的意思是,在常香玉的表演中,閃爍著地方的精靈,女性的迷人,但是也有超越性別、超越地方性的魅力所在。在某一刻,雌雄同體真正在常香玉的表演里得到了實現(xiàn)。

    為什么要編纂河南女作家研究系列呢?某種程度上是我對自己觀看常香玉表演后的回應——我試圖從這些作家作品里厘清某種傳統(tǒng),試圖思考建構一種深具女性氣質的中原書寫傳統(tǒng)的可能性。我相信,這個編纂系列將使我們看到,這些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既在中原作家的創(chuàng)作脈絡之中,也在中原作家寫作脈絡之外——女性視角是給予這“之外”的最強勁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