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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心主義視闕下的精神關照 ——評伍劍長篇兒童小說《泥娃》
    來源:中國作家網 | 李偉  2021年09月07日16:49

    伍劍的多部新尋根兒童文學作品,一部比一部精彩,每一部都不重蹈既有的表現手法和文本旨意,這種差異化的突破,對于作家而言,實屬難能可貴。很多作家囿于視野和題材,而伍劍在他的“故鄉金礦”中游刃有余,縱橫捭闔,開發出了自己極具辨識度的文學王國。

    這部《泥娃》,以童心主義為先導,將象征主義和童心主義緊密結合在一起,以童心滲透象征,以象征關照童心,取得了審美意義上的閱讀新感覺,讓讀者不自覺進入作家精心烹制的閱讀盛宴之中。

    伍劍《泥娃》的成功:一是得益于他的人生觀和寫作觀。他是一位寫作嚴謹、童心盎然而富有豁達詩意的作家。花鳥蟲魚,他展眉一笑;天地萬物,他云卷云舒。琴棋書畫、古玩收藏,他樣樣精通。二是他對故鄉的赤誠和尋找人類生生不息之源的哲學境界。

    美國作家福克納說:“我的像郵票那樣大小的故鄉是值得好好描寫的,而且,即使寫一輩子,我也寫不盡那里的人和事。”泥塑是伍劍文學故鄉寫作富礦里又一塊耀眼的礦石,這塊礦石經過他極具匠心的打磨,展現出別樣的文學風采。

    以童心滲透象征,以象征關照童心,是這部小說最顯著的審美特質。

    別林斯基說:“兒童文學作家應當是生就的,而不應當是造就的。”兒童文學作家的天性,就是永遠把生就的這顆童心擦亮。童心在文學上,一般表現為成人對世界復雜性的逃避,成人往往被生活的苦悶折騰,繼而轉身尋找童年的那一泓清泉,消弭人生的苦痛。對于一部兒童文學作品,如果嵌入這種成人思維,加之筆力不逮,勢必對兒童讀者造成隱性傷害,但是從另一方面而言,沒有復雜人生的火種,一味掩蓋,對兒童文學作品的成色和思想又會大打折扣。《泥娃》在這方面作出示范性的書寫。

    《泥娃》講述的故事主體,還是發生在西大街,主旨是重振泥塑。泥娃的爺爺是武漢黃陂泥塑的老藝人,因為歷史原因,這項技藝漸漸式微,很多泥塑藝人只好來到城市,放棄了泥塑技藝,而看似傻傻的孩子泥娃,卻以其稟賦,重拾黃陂泥塑,并重新回到黃陂故土學習,使黃陂泥塑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發揚光大。

    《泥娃》的人物設置,獨辟蹊徑,以一個看似傻傻的孩子作為主人公,這在成人作品里屢見不鮮,而兒童文學作品卻稀缺,給小讀者設置這樣一個主人公是要冒風險的,一來小讀者難以理解,二來表達尺度難以把握。伍劍卻把主人公拿捏到恰到好處。他的秘訣是,以童心展現童心,在萬物有靈的孩子眼里,看似智障也是一種童年寫真。還有一個秘訣,把看似智障孩子的一舉一動,以新鮮的題材進行生發,給小讀者帶來新奇感。

    小說里的泥塑,不同于一般泥塑,這一點,便使題材有了亮點。一般泥塑都是不用燒制的,而黃陂泥塑,有了燒制一說。據《黃陂縣志》中記載:“以泥塑童玩,古始無燒制之說,明遇景德瓷啟,便有低溫燒制之法。其質介于瓷陶之間。”

    人物設置時,伍劍運用反差法,帶來新奇的同時,也匯聚人物與命運的因果性。小時候,泥娃說話時嘴里總像含著一個蘿卜,從來沒有說清楚過。大家都叫泥娃是“哈子”。這樣的天生缺陷的主人公,給人帶入感和同情心,但是,兒是母親身上的肉,不管咋樣,母親還是寶貝疙瘩似的疼他。這里,外人對泥娃的歧視和母親的母性高看,是第一次反差。第二次反差,則是泥娃出生時也和他父親一樣,是高鼻大眼,儀表堂堂,甚是可愛,可是后來得了一場重病,于是變成癟三似的模樣。小說中,這樣的反差法,讓人物的命運揪著讀者的心行走,這種審美氣象,感染力特別強。泥娃父親做生意時,就把泥娃放到洋槐樹下,用一根繩子一頭拴在洋槐樹的樹干上,一頭系在他的腰上,繩子不是很長,可以自由活動卻不能騰躍奔跑。泥娃本來惰性重,被系在樹下并不覺得孤單。他有他的樂趣——玩泥巴,撒一泡尿在地上,讓泥土軟和起來,再從地上摳出泥巴捏成團,涂抹到臉上、身體上。整個人就成了一個小泥人。這一連串的動詞,把命運多舛的泥娃刻畫得入木三分。越是把人物設置到絕境,泥塑給他帶來的樂趣就會越有拯救性。沒娘的伢遭人作踐,泥娃真正的名字被人忘卻了,滿大街的人都叫他泥娃。泥娃對自己生存方法的自然處置,有童心的自然的寫照。

    童心包裹的童趣,在小說中,得到特別妥帖的運用。伍劍寫泥娃玩泥巴,總會吸引一群邋遢的伙伴。“每天父親用繩子牽著我從店鋪出來,拴到樹下,隔壁的三嘎子、對門的憨頭,還有陡碼頭上的張哈子,早就等在樹下。我們年齡相仿,興趣相投。玩也簡單,用一塊黃泥做成硯臺似的泥炮,舉過頭使勁朝地上摔,一聲爆響,泥炮的底部爆出一個大窟窿,輸的人要給對方補償失去的泥,周而復始,誰也不會覺得無聊乏味。”童心的世界,孩子最能體會,重復性、秩序感也是兒童快樂的特質,伍劍在兒童心理方面有精準的把控。

    泥娃是天生的泥塑家,這也有童心浸透的象征意味。那天,一只大公雞過來,嘴里“咯咯”鳴著,用硬殼的嘴、尖利的爪刨土。見到公雞,泥娃呆癡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可能也是槐花的香氣濃郁,使得我頭有些眩暈,當時怎么想的,不知道,只是想跳起來抓住那只公雞,就在我抬起雙腳的瞬間,公雞奇跡般飛起。而我的身體也被繩子逮住。”渴望自由的哲理命題,伴隨著童心被桎梏,別有意味。可是,童心在天生的藝術家眼里,即使被束縛,也能煥發出奇異的光彩。當時,泥娃把手上的泥塊擲向公雞,公雞卻已經離他好幾丈遠,并悠閑地望著泥娃。再比如,“后來我常常做夢,夢見這只公雞在樹下,瞪著細小的圓眼睛,一聲聲地啼鳴……我醒來,就遏制不住自己的沖動,在洋槐樹下捏泥巴……捏成雞,捏成馬……捏成我眼睛里看到的一切……捏泥巴就是上帝給我打開的窗子。”這和上一幕可謂異曲同工。

    伍劍寫到這里時,寫出了泥娃與命運的抗爭,個體生命再弱小,抗爭也是本能,泥娃又從地上摳出一塊泥巴,準備再砸向公雞。無意間,他瞄了一眼手上的泥塊。“手上的泥塊竟然極像眼前的那只公雞”。望著公雞,泥娃混沌的腦袋里似乎裂開一道縫隙,透進一縷光明。他把手上的泥塊加工一下,有可能是上天有靈,更有可能是泥娃爺爺的靈魂附體,泥塊竟然成了一只活脫脫的大公雞。

    為什么要這樣表現泥娃的天賦和命運,而且是從被奚落起步,作家是有意味的。泥塑是一種藝術,從泥娃的表現中,藝術其實是拯救自己命運的,雖然如此拯救,帶有玄學意味,可是我們生活中,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

    泥娃雕塑,其實有一種象征意味,有大象無形之感。泥娃賦予泥巴以生命,形成藝術,剛開始時,他是渾然不覺的,只是為了擺脫內心的孤獨和眾人的排斥,純粹是一種童心使然。它不是簡單的手藝,而是一種精神塑性,反映出生命的蓬勃活力,不論生活怎樣對待他,不論命運多么不堪,只要有所寄托,生命的能量就會釋放無窮的潛能和火焰。

    這些象征,作家在文本表現時,結合長輩的矛盾和矛盾的化解,再以生活的哲理呈現,昭示著溫暖的人性和生存調性。小說中隨處可見的、濃縮著生活純度和智慧的生存言語,像火花一樣燦爛著文字魅力。“這怨不得老天,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三病兩疼。能活下來就好。”“人活著就是要生存的,王村人生存的辦法就是捏泥人。上天是眷顧每一個人的,王村雖然不生產糧食,山上但卻有一種極有黏性的泥巴,極為適合做泥塑。”“我喜歡玩泥巴,應該是骨子里的事,我爺爺就是從小玩到老的泥人。”“狗娃的父親一輩子和泥打交道,最終卻被掩埋在泥土里。大概這就是他最好的歸宿。”“唉,我父親這一輩子算盤打得精,反害了自己的性命。”這些帶有哲理性的戲謔語言,實際就是一種人生沉淀,勢必讓讀者思考自己的人生來路和歸途,指引讀者奔向坦途,傳遞著智慧生活的勇氣和兒童文學的純良和友善。

    將童心和世俗結合在一起,讓讀者不自覺反觀世界和生命走向,將世界的復雜性和兒童文學傳遞的終極愛意結合在一起,使作品的思想厚度陡然增大,這避免了一些作品的遷移化、淺意化的思想表達。我們引導兒童向上、向善,但是這個征途是崎嶇的,作家不規避成人世界的復雜,也揭露了人性的劣根性,但是把握精準。比如,有段時間,古玩行業造假成風,泥娃的父親成了造假高手。而泥娃在人生觀、世界觀還沒有形成的時候,也參與過父親的造假。但是這絲毫沒有削弱作品和人物塑造的魅力,世界的真實性和作品的思想深度,也更加真切。就像我們的小讀者,成長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只要內心有一顆真善美的種子,什么都阻止不了它的發芽。

    作家寫泥娃和父親,筆力節制而有意味。“后面的事情就不說了,父親把澆注好的佛像打磨,用古法銹蝕,再用酸土掩埋起來。臨近三個月的一天,父親從土里取出佛像,擺放在桌子上。佛像的開臉是我記憶中的母親,我又把她雕塑得莊嚴雍容,慈悲肅穆,明凈琉璃。最重要的是父親把一尊新的佛像,做成包漿醇厚,好似被人供奉了幾百年。”把造假作品和母親結合在一起,讀來讓人震撼和感慨,折射的人性、良知、欲望,紛繁復雜,隱藏在文字背后的蘊意,不是簡單的“造假”可以說明的。萬物皆有緣由,讀者看到的是一個社會層面的哲學命題,總的基調是人生走向美好,必須克服一己之利。當然,伍劍也寫出了古典文學中的“因果說”:“父親竟然倒在地上,四十多歲的父親,竟被六十多歲的鄔老先生推倒在地上,而且中風了。”這不免讓讀者掩卷深思、不勝欷歔。

    伍劍講述泥娃在懵懂時期和父親的這次“聯手”后,用一句意味深長的結語,來解釋泥娃的未來,讓讀者原諒了人生生長期的泥娃,看到了人生的暖意。泥娃說:“這是我和父親第一次合作,也是最后一次合作。”人不可能不犯錯,關鍵是知錯就改,不能損人利己。這就是文學作品的功用之一,讓文字救贖人生,讓迷途的人們走出陰翳。

    兒童文學中的童心主義表現,看起來簡單,實則很難,首先要求作家真正理解童心,明代李贄在《童心說》中說:“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童心具有排他性,它是沒有被外界物化的、最原始的、最自然的心理狀態。“童心主義”與兒童文學寫作中的“教育主義”等觀點,不可同日而語。寫作時,需要作家相當的表現技巧和思想境界。伍劍這部小說中的童心主義,比我們看到的童心主義作品不一樣,有些外表看起來的童心主義作品,實際上,還是沒有擺脫成人思維的窠臼,只不過語言上展現童心而已。《泥娃》里的童心主義,表現更為純真、純正,人物的心理、語言和契合兒童閱讀需求的表現手法,極為妥帖,敘述也水到渠成,好似清泉流淌,毫無雕琢痕跡,實屬難得。

    伍劍故鄉題材的新尋根文學,就像一個個花蕾,一部部描繪故鄉的小說,則是綻放的一個個花瓣,它是那么多姿多彩、卓爾不凡,叫人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