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敲門》新書分享會舉行 羅偉章:甘于寂寞是一種寫作的力量
“寫作者的工具就是語言,拍電影的就是鏡頭,我們就是文字。語言是作家的武器,因此一個作家要珍惜語言并對它負(fù)責(zé)任。”近日,作家羅偉章攜新書《誰在敲門》,與評論家程德培、黃德海做客思南讀書會,為讀者帶來關(guān)于“如何用小說表達(dá)這個時代”的思考。
《誰在敲門》是一部63萬字的長篇小說,由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推出。小說的敘述者”我”,是父親的三兒子,為了給父親慶生從省城回老家,但生日過后父親卻病了,沒多久便告別人世。六個兄弟姐妹以及他們的下一代,一大家子人悉數(shù)登場,各種復(fù)雜微妙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凝練成對生命、道德、人性的感慨與叩問。如果說《饑餓百年》寫盡“父親”身為農(nóng)民卑微坎坷、堅韌不屈的前半生,《誰在敲門》則寫下“父親”的退場,“父親”的離世意味著一個時代落下了帷幕,大時代的洗禮悄然改變著每一個人,每個人在時代下的所思所為,也將指引他們走向不一樣的命運。
“有時候,敲門聲是人的臉,也是人的心,哪種人敲出哪種聲音,就跟哪種人會說出哪種夢話一樣。”這是《誰在敲門》的第一句話,在分享會上,羅偉章提及了他是怎樣書寫下這句話的。2016年,他到川西蘆山縣工作,因為剛到一個新地方,不適感充斥著他,他想身為一名寫作的人,可以為這座縣城做些什么?于是他走上了街道,見街走街,見巷穿巷,邊閑逛,順便也記下一些地名和人名。那種感覺就像他在書的后記中寫道的:“縣城空闊、平坦,站在大街的一頭,張眼望去,遙遙地能望到幾個模糊的身影。這光景是寂寞的。”羅偉章表示,他寫小說從不列提綱,也沒有人物表,如果有提綱他是完全不能寫作的,都是有了第一句他就順著這個感覺寫下去。但那天晚上回家,他寫下了這部小說的開頭,卻也擱置了很久。
當(dāng)程德培在現(xiàn)場詢問是否能用一句話概括小說到底寫了什么?羅偉章表示是一個難題。“路遙寫了《人生》《平凡的世界》,他將他所處的時代觀察后書寫出來。我想我們這個時代比路遙所在的時代復(fù)雜得多,眩暈得多,如果說那個時代我們有很多東西可以看穿,比如理想與現(xiàn)實的碰撞,其間的對抗性是非常鮮明的,但我們的時代不一樣,理想主義、實用主義、這些概念都太籠統(tǒng),不著邊際。我們無法用一個詞、一個概念對這個非常繁雜的時代進行表達(dá),所以我的一個野心是想用一本小說來寫一個時代。”在他看來,這或許是一個冒險的舉動,如果非要概括的話,《誰在敲門》寫的是一個時代下的人物以及時代下的情緒。而這種時代的情緒是有共性的。
程德培表示,在這本小說中,作家通過“我”這樣一個知識分子的視角,從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帶著詩人的猶豫在觀察著整個家族。“很多曾經(jīng)消失的東西,包括各種儀式,整個過程寫了幾十萬字,從父親的退場,幾代人陸續(xù)登場來看,這個時代的特征之一就是不斷地變化,太快又太突然。”整部小說讀下來,程德培說自己感覺到年輕時關(guān)注的現(xiàn)實主義好像又要冒出來了,但是這現(xiàn)實主義不是教條的現(xiàn)實主義,它生機勃勃,具有生命力。《誰在敲門》里寫了50多位人物,在程德培眼中,他覺得寫得最好的人物之一是大姐夫,一個基層書記,他的處世哲學(xué),就是社會現(xiàn)實的一種寫照。 (下轉(zhuǎn)第6版)
(上接第3版)
“《誰在敲門》故事之復(fù)雜,寫作之細(xì)膩,場景把控之精準(zhǔn),讓我感覺這是一個鄉(xiāng)土的《紅樓夢》,越讀越被里面的人物所吸引。”黃德海現(xiàn)場提及,雖然《紅樓夢》不是寫鄉(xiāng)土的小說,但它是寫傳統(tǒng)的。“一個家族從枝繁葉茂到各自流散。《誰在敲門》慢慢看,就會發(fā)現(xiàn)一個豐富的時代在敲門。”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城市”也是敲門者,“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是跟城市生長在一起的,城市的各種倫理、觀念,已走向農(nóng)村,這里面有很多引人深思的東西。”而他同時提到,這本書用這么復(fù)雜、豐富的東西最終寫出的是寂寞。
就像此前羅偉章提到的,這部小說的開頭是在一種寂寞中寫下的,而最深的寂寥,是故鄉(xiāng)或者說老家給他的。在他工作的地方有一條河和老家的河有點相似,在某個瞬間,他體悟到童年感受到的孤獨和那時走在街上的孤獨是一樣的,于是,在小說里,“清溪河與蘆山河,成了同一條河——同樣的復(fù)活與生長。”
在他看來,人是可以心靈相通的,好的文學(xué)作品,可以在母題上進行多重的闡釋,寂寞,包括對山水,對自然的感覺,都可以用母題去闡釋。他回憶說這部小說能從開頭接續(xù)下來最直接的動因是源于一次對少數(shù)民族音樂的共鳴,所以,寫作者要珍惜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每個人最要珍惜的是自己柔軟的部分,堅硬的部分不會讓你寬闊,恰恰是柔軟的那一部分,就像水泥地和土壤,土壤才能生根發(fā)芽。這也是一種自我發(fā)現(xiàn)。”而寂寞的時候,恰恰也是人把自己呈現(xiàn)得最充分,真正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刻,它也是一種力量。“當(dāng)我在一片黃沙曠野里行走的時候,我只有自己。我來到這個世上,其實是孤獨的,但又是有意義的,我可以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