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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定格動畫里的粗糲江湖 ——從《風雪山神廟》到《風雨廊橋》
    來源:文藝報 | 蚌非  2020年12月15日08:39

    定格動畫,顧名思義,是指以各種材質的物形為動畫形象,依靠手工操縱的方式,采用逐格拍攝的手段,表現故事情節和作者構思的動畫藝術形式。

    在我國,定格動畫的歷史由來已久,動畫材質也多種多樣。早在1937年便有黑白短片《上前線》問世,隨后提線木偶片、彩色木偶片、剪紙片、水墨剪紙片、折紙片等接連出現,內容豐富,佳作迭出。但隨著電腦技術的發展,以及國外動畫大量進入中國,人們的審美逐漸變化,精益求精的定格動畫難以滿足市場短周期、高效率的制作需求,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2020年6月,定格動畫片《風雨廊橋》在視頻平臺播出,激起了人們對定格動畫的再度關注。

    《風雨廊橋》是一部武俠題材的動作片,時長22分30秒,幾乎是連載動畫的單集長度,作品以黑白為主色調,人物動作連貫、打斗流暢,影片情節飽滿、運鏡嫻熟、細節用心、造型獨到,引來無數喝彩,被認為藝術價值遠大于商業價值,更有人稱其為中國第一部動作定格動畫。其實早在2014年,中國美術學院便有一部比較成熟的畢業作品,那也是一部以打斗為主的動作定格動畫,叫做《風雪山神廟》。二者相似度并不高,但將二者并列來做闡述,一是因為中國動作定格動畫實是鳳毛麟角,二是兩者的氣質多少有些相近,都是以豐富流暢的動作、少之又少的臺詞來講故事,以風雪與雷雨來烘托故事氛圍,以一桿槍、一柄刀、一副俠肝義膽潑出一個粗糲江湖,讓人頗有“于無聲處聽驚雷”之感。

    《風雪山神廟》以《水滸傳》“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故事為藍本,截取了林沖在山神廟怒殺陷害自己的陸謙等人的片段,著重展示了打斗的場景。影片場景布局簡單,色調灰冷,只有林沖夢里的妻子身著紅衣,是寒冷雪夜里一抹燃燒的暖色——導演正是以這抹暖色來引導觀眾情緒和故事節奏的。從夢里佳人依舊,到窗外老友勾心陷害,到短暫而壓抑的互相試探,到流暢爽快的爆發式廝殺,再以林沖脫險后恍惚見到妻子結束,天地間白茫茫,英雄黯然獨行,仿佛大雪將那場廝殺與心中最后一縷人間溫情都無情掩埋。這一刻,江湖陡然粗糲起來,林沖的豪邁磊落與強大悍勇在這縷斷絕的牽掛下顯得分外落寞且凄苦。

    《風雨廊橋》的氣質更加冷硬,相較于《風雪山神廟》,它不再局限于單個故事場景,也有了復雜的故事曲線和人物成長。故事以亂世為背景,圍繞老俠客、心思歹毒的軍官、毫無底線的強盜、無辜的小女孩展開。沖突發生在兩個場景,一是老俠客與女孩相遇的樹林,二是激斗爆發的廊橋。老俠客拖著病弱殘軀,堅持從兩名身強力壯的惡人手中保護小女孩。老俠客與那女孩本也不認識,甚至女孩還偷了他唯一的干糧,但他仍救了被軍官毆打的小女孩,甚至舍命救她——這在人競相食的殘酷社會里無比珍貴。但同時,他的死亡又令人唏噓不已。他死去時,他劍身殘破的長劍也漸漸消失在晴空之下,這是否意味著他黃金般的俠義精神也隨之消失、難以再尋?故事沒有給出答案,但這個故事本身書寫的俠義精神卻在人性中如黃金般閃耀。

    對于我們而言,江湖是一言難盡的,只這兩個字便能生出無盡的遐想。人們喜歡林沖槍挑葫蘆的瀟灑磊落,也喜歡俠士路見不平的古道熱腸,甚至喜歡刀光劍影后的孤獨惆悵——幾乎可以說,俠義精神是伴隨著中國傳統文化一起生長的,武俠題材也是深受中國百姓喜愛的,而且比起花樣繁多的武打招式,俠義精神往往更為人津津樂道。然而,在我國的動畫作品(不僅限于定格動畫)中,純粹武俠題材的成熟作品少之又少。一方面,在作品制作上固然有場景、造型、動作等方面的難度;另一方面,對于武俠題材確實也很難找到新穎獨特的表達方式和別具一格的敘事角度。在當下“武俠”的確是一個古老且日漸沉寂的題材,但相對而言,無論是《風雪山神廟》用色彩帶動節奏呼應場景的心思,還是《風雨廊橋》簡單直接的事件概括與沖突處理,都說明只要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俠義”精神不死,這一題材的作品就始終擁有無盡的表達方式和敘事空間,依舊具有常出常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