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之星 | 胡德江: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總第二十八期)
本周之星:胡德江
胡德江 ,貴州省普定縣人,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1992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在《山花》《文藝報》《中國作家》《中國散文家》《散文世界》《散文選刊》《貴州作家》等刊發表文學作品50余萬字,并在貴州作家協會、《中國作家》雜志社、中國小說學會、中國散文學會等組織舉辦的征文活動中多次獲獎。
作品欣賞
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
年過半百,越發想念那年那月和我打交道的牛兒。仿佛昨天,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但在夢里,常常是吃草的牛兒距我越去越遠,直到風吹草低不見牛影,只剩山風習習、芳草萋萋……
牛是農家人的命根。我家那間跑風漏雨的土墻房,添上閣樓里那一頓籮苞谷,也抵不上一頭耕牛值錢。農民最大的家底,就是牛。牛本性忠實,父親犁牛,牛忠實可靠,我放牛兒,也放養了忠實可靠的本性。那個年月,牛是和我連在一起的,有什么心思,只有牛知道,和牛在一起,心安踏實。但是,牛終究是犁累了,身影埋沒在時光里。在那時光里頭,牛把它的犁頭傳給我,讓我駕馭人生的犁鏵,一路耕耘一路回望,找回自己,看見家園炊煙……
我印象中的第一頭牛,是目睹它滾坡倒巖,叫人撕心裂肺。那是土地下放的年月,生產隊分給我家一頭牛,那是頭黃母牛,都“發情”了,像個充滿青春的姑娘,爹媽把她看成是立家之本。那年我幾歲,姐姐帶我去放牛,我們放牛去田壩頭,田壩頭谷子黃了,封壩的谷子封蓋了田埂上的草,牛要吃谷子了。那時候,誰家牛吃莊稼,就要罰款放電影,抓大人在電影場上亮相。我們怕牛吃谷子爹媽亮相放電影,就不能在田壩頭放牛了。田壩頭有座叫孤山的山坡,很陡,但草長得旺,沒有人放牛上去過。領頭放牛的小哥放開膽子,帶領我們上孤山放牛,公牛們追著我家那頭發情的小母牛,追過田壩,追上孤山。孤山沒路,牛群就往一條溝坎里擠,爭先恐后,就在這時,幾頭公牛把我家小母牛擠進深溝,掉進巖旮旮里,小母牛拼命掙扎,痛苦哀叫,我和姐姐嚇得大哭起來。領頭的小哥沖下深溝趕小母牛,小母牛掙扎不動了,頭尾擠在一起,眼珠子鼓了出來。我和姐姐沒命哭喊,姐姐哭昏過去了,我也哭暈了過去……待大人們趕來,小母牛已經死了,爹和幾個親戚抬起小母牛一步一步回家,姐背著我跟在牛背后一步一步回家。爹媽幾天不說話,姐姐和我幾天不吃飯,我們家沒了牛,感覺家空蕩蕩的。爹媽犁地種莊稼,就去借人家的牛,要等人家把自家的田地犁完了莊稼種完了,才能借到牛,因此,我家苞谷、稻谷要比人家晚熟晚收。可想而知,莊稼耽誤不得農時,我家糧食收成比不上人家好,秕谷多,我們吃飯吃不飽。特別是我那老實巴交的爹,家里沒了牛,就沒了底氣,給人家借牛犁地,小聲小氣,像斷了魂。
生產隊長心腸軟,看不慣我家每年借牛犁地誤農時。又分給我家一頭牛,那是頭黃牯,看上去憨厚溫和,不像別家公牛扭頭甩股脾氣暴。爹把它領到手那天,走路屁顛屁顛的,晚上自己把自己灌醉。
我悄悄進牛圈去看黃牯,黃牯毛光水華,威武站立著,與我家那破舊的偏刷牛圈背景極不相稱。黃牯瞭我一眼,點了個頭,出了口氣,好像和我打招呼,不認生。我自信地摸他的頭,它用頭輕輕拱我的身體,似曾相識。我把臉貼在它的臉上,它一動不動,隨我親近。我跑回家,偷偷爬閣樓,往囤籮里舀了一碗苞谷,轉身跑去喂黃牯。黃牯眼睛盯我一會,然后低頭吃著那一碗糧食。黃牯好像沒有這樣單單純純吃上一碗糧食,津津有味咀嚼,不時抬頭看我。我對它說:“黃牯,以后我們是一伙了,以后我還要偷糧食喂你。”黃牯好像聽懂我的意思,又用頭輕輕拱我,等黃牯吃完糧食,我才轉身回家,回頭看,黃牯把頭伸出牛圈門口看我走遠……
那時,我們讀書懶散,放牛比上學自在。我時常躲學,騎黃牯爬坡,黃牯的背寬廣厚實,肩包像座小山,我躺在牛背上,抱住黃牯的肩包,哪怕坡陡路跌,也安全可靠,甚至可以在牛背上睡覺、做夢。山坡是黃牯的天堂,黃牯很歡樂,自由自在,搖著尾巴吃草。我也自由自在,躺在草地上,看云朵,看遠方,看那山風吹響的苞谷林,遙想牛與苞谷、爹媽與牛的關系……我不會想到黃牯會走遠,等到太陽落坡,我起身喚黃牯,它就會自然而然在太陽落坡的地方出現,聽到我的呼喚,它會隨著聲音走來,輕輕拱我的身子,我會爬上他的背,它就會踏上回家的路。
黃牯高大威武,吃得做得。放牛不能滿足它的胃口,我要一邊放牛一邊割草。盛夏,放牛割草要起早,不等太陽露臉,我們就踩著清晨的露水爬坡,大家都想搶先一步,發現一坡坎好草,就能割上威武的一背架草。背架,過去是農家背糧草的用具,那時割草,一背架草,是爹媽或整個寨子里的人評判誰家娃娃有出息、牛是否壯實的標志。看誰家娃娃有出息,看誰家牛兒是否壯實,就看一背架草。所以,搶先一步,發現一坡坎草,割一背架草,是我們最大的理想。有時,一坡坎草,被人發現,悄不著聲,待明天起個大早,一個人不聲不響割走。有時,一坡坎草被我們同時發現,我們會大打出手,為一背架草爭強好勝。贏了的,一口氣割完一坡坎草,背起一背架草威武回家,去接受爹媽的夸獎。輸了的,捂著皮青臉腫的腦殼,悄悄把背架換成背籮,把草裝疏松,提心吊膽回家,怕爹媽看出破綻。我就是失敗的那一個,有次,為了一坡坎草,我和村里的放牛娃大打出手,挨了他一石頭,腦殼打“冒煙”了。我坐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人家“刷刷刷”爽快割草,眼睜睜看人家背上一背架草威武回家。我一個人捂著頭,坐在地上等天黑。月亮出來了,我一個人偷偷鉆進苞谷林,狠心掰了十來個苞谷喂黃牯,只見黃牯在清光光的月光下,大口咀嚼苞谷棒子,嚼得黃牯垂涎三尺,露齒大笑……我對黃牯說:“今天輸了,明天定贏一背架草給你。”黃牯伸長腦殼想親我,礙于它那一嘴的垂涎三尺,我避開了。我勉強割了幾把草,把背架扔了,換成籮筐,裝草時作假,在籮筐底下支撐幾根蒿枝桿,勉強撐起一籮草,跟在黃牯后面回家。
不等天亮,我踩著月光,趕著黃牯上山坡,我發現一坡坎草,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沒有人和我搶草,然而我割草飛快,我要割一背架威武草回家。
到家,爹媽沒有夸獎我,也沒有懲罰我。只問一句:“有人告你偷苞谷喂牛,有這事嗎?”我扭頭說:“沒有。”爹媽再沒說什么。我撒了謊,沒有勇氣“一人做事一人當”。過幾天,爹被放了電影,我抱著黃牯的頭哭泣。
爹身胚瘦小,腿腳不好。看上去難以駕馭黃牯犁地。每次犁黃牯,爹日天罵娘,雷聲大,雨點小。黃牯好像懂得爹,不發脾氣,厚厚道道任爹罵,默契迎接爹的力氣步調,緩緩和和犁地,總是那么和諧。有年搶端午水打田,爹帶病犁黃牯,不見犁頭移動,爹急得日天罵娘。“爹,我來!”不容爹許應,我奪下爹的犁頭,學爹的樣子犁田。那天雷電交加,大雨瓢潑,我發力,黃牯發威,我駕馭黃牯跑起趟子,勇猛行進。雷電交加,打田一如戰場,黃牯像戰馬,帶著我來回廝殺,一場端午水,一塊無邊無際的田,雨停時,田水已滿。那年犁黃牯,我小學沒畢業,卻學會了耕耘。
我時常逃學,老師罵我無出息,只會放牛。爹媽也說我不能像他們那樣當一輩子農民,鋤頭大的筆桿不好使。我決心耕讀兩不閑,起早放牛上坡,跑回學校上課。傍晚放學,上坡趕牛回家。這樣來來去去,黃牯好像懂我心思,每當我把它放出圈門,黃牯就埋頭自個上坡了。放學后,只要黃牯看到我來趕它了,就自個下坡來,讓我趕它回家了。早晨和傍晚,上學與上坡,放學與下坡,很準的時辰,黃牯把握著時辰之間的聯系。從來沒有這么靈性的黃牯,是它怕我耽誤時辰嗎?
哪想有天起早,我去開牛圈門放黃牯,只見牛圈門大開,牛圈空空不見黃牯,我跑回家問爹媽。爹說:“和小堰塘人家換了,換了頭草白牛和一坡旮旯地。”我說:“咋換了,那是我的黃牯!”爹說:“你小孩家不懂事,一頭牛換一頭牛,白得一坡地,吃飯不愁,值!”我哭著往學校跑,那天上學,我沒聽懂一節課,滿腦子是黃牯。我在牛圈房上睡了一晚哭了一晚不吃飯。
我決定去找黃牯,第二天天不亮,我去小堰塘找黃牯,小堰塘不遠,翻兩匹山梁就到了,在坡坎下一家牛圈里,我看到我的黃牯,黃牯也看到我,叫了一聲,躍出圈門,奔我而來,我帶上黃牯,往家里跑。不想人家追上門來討黃牯,我死死抱住黃牯的頭不放。爹媽把我拉開,拉出我的哭叫和黃牯的淚水,我看到人家硬生生把黃牯牽走了……
換來的那頭草白牛,沒有黃牯忠實厚道,吃草挑嘴,叫它走東,它偏要走西,更別說會自個上坡吃草下坡回家了。我沒有好好放草白牛,多半是爹放養它。只是爹叫我割草時,才去割背草放在牛圈里,隨它吃或者不吃。我多半把心思花在學習上,夢想到的也只是黃牯。
考進縣城讀初中那年,家里供不起,我每個月的生活費,有時拖延,有時斷月。月底,當我按時接到爹媽手里的生活費時,我問:“哪來的錢?”爹說:“把草白牛賣了!”原來,支撐我上學生活不拖延不斷月的,是用草白牛換來的生活費!我討厭過的草白牛,卻是用它的賣身錢來供養我上學讀書!
放了黃牯、草白牛,我接著放了二舅爺家的老母牛。縣城距家不遠,逢周末回家,我就去二舅爺家放牛玩,二舅爺開玩笑說:“幺,你好好放,下崽給你討媳婦。”我沒在意二舅爺意思,只是我愛放牛而已。那頭老母牛很溫順,放上坡,不選嘴(不挑食),狼雞葉、苦蒿等平時牛們不喜歡吃的草,老母牛像人吃面條大口大口吞。逢假期,我割草喂老母牛,每天一背架草,把老母牛喂得臀肥腰圓。二舅爺疼我,每天都要守在門口等我吃飯,我那時害羞,把草堆在牛圈邊,就拔腿跑了。二舅爺說:“幺太乖了,吃飯都害羞,像個大姑娘!”
我考起農校,離家到安順城讀書,就沒好好放牛割草了。那年,聽說二舅爺家老母牛下了崽,是個小黃牯。我仿佛又看見我的黃牯……
參加工作那年,我準備結婚,二舅爺把一頭黃牯牽給我,說:“幺,這是你的,母舅要說話算數。”是二舅爺拿我當成大姑娘、拿黃牯給我當陪嫁禮嗎?我又看到黃牯在眼前,高大威武,憨厚敦實。我抱著黃牯的頭,眼眶熱乎酸脹……家里沒錢送人家彩禮,爹媽又背著我,賣了黃牯,拿出一沓錢放在我面前,這又是一筆牛的賣身錢,給我換來一個家……
歲月悠悠,山坡常青,河水長流,卻看不見牛兒在山坡上吃草。山坡上的苞谷地、稻谷田,全都退耕還林、還草,那些坐落深山的人家,早已搬遷下山,進城進鎮住公家房了,那些遺棄的老房舊寨,半掩半隱在林草叢中,不見人影,更不見牛影。放眼看見的,是公路沿線的果樹林和蔬菜田壟。放眼看不到的深山老林,躲藏著幾塊苞谷地,還有孤獨的老農犁牛……土地用不著牛了,山坡上也看不見牛吃草,牛們去哪兒了?我只看見距城鎮不遠的地方,活動板房里喂養著一排排肉牛,那些牛目光呆滯,只顧吃飼料,不知道會不會吃草……那孤獨的老農,是不愿下山,要固守山坡上最后一頭牛?或是下山了,又逃離公家房,回歸山坡上最后一頭牛?
“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哪兒去了,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我仿佛聽到當年的牧笛在耳邊回響。我想起放牛郎王二小,我沒王二小勇敢,但我和王二小一樣放過牛,我會為王二小放好牛,即便出賣牛的肉身,也絕不要出賣牛的靈魂,因為,土地還在,農民還在、糧食還在……
本期點評1:劉云芳
在幾千年的農耕文化中,牛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牛為主人耕種土地,其命運與人的命運總是捆綁在一起。最終,牛成為鄉村圖景里最為重要的一個動物形象。可以說,它不僅走入了人的生活、生命,更成為人對于故土、家園記憶里最重要的一個背景和意象。因而,早在漢代,就有牛耕圖的石刻與繪畫作品傳世。《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就是以“牛”為寫作對象,記錄了作者少年時期與幾頭牛之間的故事。
作家胡德江的文字自然、樸實,卻不乏詩意,在平靜敘述中,常有漂亮的句子跳脫出來,給人以驚喜。他習慣用短句書寫,使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子干凈利落勁兒。文中涉及的幾頭牛的形象、個性描摹得格外鮮活,而一個鄉村少年不同時期與不同牛的相處場景,仿佛一幅幅田園畫躍然紙上,讓人心動,展現出了作者不俗的寫作功底。
胡德江開門見山,直接寫年過半百之后對少年時期那些牛的懷念。接著寫他生命里接觸過的一頭頭牛,是在寫牛,也是在寫家庭命運的變遷與一個鄉村少年的成長。文中,“我”與姐姐眼睜睜看著小母牛死去,哭得撕心裂肺。之后,父親和親戚們抬著牛回家,小姐弟倆默默跟在后邊……這樣的場面讓人揪心。一頭牛的死去,讓一個原本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作者只是在平靜敘述,然而這種平靜里卻藏著更激烈的情感波瀾。牛的命運左右著一個家庭的境況,這是幾十年前,一個普通農村家庭最為真實的寫照。
接著,作者寫了與一頭“黃牯”相處的時光,他用兒童視角,讓我們看到了“我”對這頭牛的喜愛,這部分的寫作筆調也變得輕松、清新,讓人感覺這段記憶仿佛是和風吹在軟草上,自然而美好。然而,這美好最終也被貧困的現實生活給瓦解了。很快,父親將這頭牛換了另一頭牛和一片坡地。一個孩子對于牛的不舍讓人心疼。之后的幾頭牛,最終也是為家庭作了貢獻與犧牲。對于一個少年來說,這無疑是殘酷的。最后,作者寫到山坡上已經沒有牛,而那些批量養殖的牛,它們目光呆滯,吃著飼料……牛在田地里消失了。這種變化更強化了作者對少年時遇到的那些牛以及舊時光的懷念。
這篇文字作者是寫牛在一個少年生命年輪里或美好、或疼痛的記憶,更是在寫現實生活、命運與生命個體(人和牛)之間的糾葛與聯系。
“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源自于一首老歌,是我們熟悉的歌詞,作為這篇文章的標題,卻又有著別樣的詩意和味道。然而,末尾一段,寫到這句話的出處,又忽然聯系到“王二小”,我個人感覺,這樣的處理會有一種故意貼題的刻意感。文中部分文字也有再打磨的余地。
作家胡德江有著較強的觀察力與捕捉力,無論寫人、寫動物都非常生動、立體而準確。期待他能寫出更多、更好的文字!
本期點評2:范墩子
在散文《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中,作者并沒有蜻蜓點水式地直接抒發對舊日往事的懷念和眷戀,而是從內心出發,以小說的筆法記述了他與牛打交道的故事,夾雜其間的諸多細節為讀者呈現出一幅真實的畫面,讓人感到親切的同時,也感到一種傷感,和一種對苦難生活的深沉思考。文章的字里行間也充滿著濃濃的鄉情,在與牛的諸多記憶里,“我”對黃牯的感情是至深的,難以忘懷的。黃牯被分到“我”家里時,我摸它的頭,它就輕輕地拱“我”的身體,這幅畫面,似曾相識。“我”還對它說:“黃牯,以后我們是一伙了,以后我還要偷糧食喂你。”后來,“我”便和黃牯建立堅實的友誼和默契,心靈之間是有著強烈的感應的。以至于后來當爹將它換了草白牛和一坡旮旯地時,“我”在牛圈里哭了一晚。
類似這樣的細節,文中還有很多處。作者善于從舊時的鄉村生活間挖掘那些遙遠的記憶,而這童年感傷記憶的背后,則是那沉重苦難的生活。“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哪兒去了,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那些遙遠的記憶,就鑲嵌在個人的童年生活當中。而這篇散文打動讀者的地方就在于對童年記憶的詳盡描述,可以說,對童年記憶的挖掘和再現,也是散文寫作創作的一個重要部分。原創頻道里,這方面的稿件非常多,但大多的稿件太迷戀于直接抒情,以至忽視了細節,而《牛兒還在山坡上吃草》對細節的處理,就頗為詳實,是這類文章里較為扎實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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