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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疾病書寫與科幻的本質特征

    來源:文藝報 | 李兆欣  2020年03月27日06:54

    自從文明誕生以來,人類始終面臨自然的威脅,地震颶風大雪火山可以遠遠避開,疾病卻始終與我們如影隨形,直到現(xiàn)代科學出現(xiàn)之前都無法窺其究竟,所以成為“生老病死”中重要一面。隨著人類的進步,對世界的了解與想象中同樣包含了關于疾病的種種可能:它毀滅個人的生活、社會的秩序,甚至帶來文明的終結,卻也可能暗示著生命的答案??苹米鳛樵O想所有可能性的門類,關注的是這背后的一切。

    科幻書寫所有一切的終結,從宇宙到地球,從王朝到你我,凡人皆有一死,普通的規(guī)律不會讓讀者感到超越日常的恐怖,只有突如其來的終結,才會成為科幻的核心。因此,描述疾病最常見的科幻故事中,人類的繁榮和美好都會被快速摧毀。無論是200年前瑪麗·雪萊在《最后的人》中被疫病摧毀的歐洲文明,或是喬治·斯圖爾特二戰(zhàn)后創(chuàng)作的《大地長存》開啟災后重建文明的故事,還是斯蒂芬·金在《末日逼近》中流感病毒肆虐的北美,最大的獨特性就是一點點展示出文明被摧毀的每一處細節(jié),讓我們意識到看似堅實無法撼動的社會,其實只需要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就能灰飛煙滅。

    想象力是喜新厭舊的,它從類型的起點出發(fā),很快超越了對感官刺激的追求,科幻創(chuàng)作者們更愿意以疾病故事為工具,處理各自時代中的現(xiàn)實問題。H.G.威爾斯以感冒消解火星入侵威脅的方法表達自己對戰(zhàn)爭的態(tài)度,詹姆斯·提普垂在《艾因博士最后的飛行》中將消滅人類的瘟疫作為環(huán)保主義絕望的最后手段,賽博朋客經典之作《雪崩》(作者尼爾·斯蒂芬森)將計算機病毒的概念移植到人類語言中,科幻經典電影《十二猴子》則在一場試圖拯救疫病災難的徒勞時間旅行中展示了人類命運的困境。在探討人類自身和社會的可能性這方面,科幻作家從不吝于揮灑想象力,創(chuàng)造了太多的經典:貝爾的《達爾文電波》假設一種逆轉錄病毒可以控制人類嬰兒形成的過程,將其轉變?yōu)樾碌纳铮贿~克爾·克萊頓的《死城》中一種超級細菌從天而降,讓這片區(qū)域的人類瞬間死亡;很多作品探討了人類失去生育能力的可能性,從英國科幻大師布賴恩·奧爾迪斯的《灰胡子》到口碑上佳的科幻電影《人類之子》;以及王晉康一直以來探討的“低烈度縱火”免疫概念,在《十字》等作品中反復提出讓人類和疾病共存而非消滅疾病的想法。

    生活當然不是只有兩難選擇和宏大敘事,同樣有相當?shù)膭?chuàng)作者發(fā)揮幽默諷刺的天性,丹·西蒙斯把吸血鬼和AIDS這兩個同樣附身于社會規(guī)則之下的主題融合在《夜之子》中,至于出于好心毀滅了人類的醫(yī)生、在外星亂吃亂碰招來禍患的愚蠢探險者、嘗試禁忌反受其害的有錢混蛋,都已經是太常見的科幻小說素材,其變體不勝枚舉。也許,疾病與生存這個融合了道德、金錢、科學、運氣的主題,是生出全球化資本主義諷刺之花的優(yōu)良土壤。

    隨著大眾媒體和之后互聯(lián)網的出現(xiàn),所有過于專業(yè)的領域都成了被反復講述的對象,技術門檻和職業(yè)秘密似乎不再,行業(yè)故事代替技術故事,成為了這類作品的主流,也就是醫(yī)學驚悚故事。這一趨勢至今方興未艾,成功到幾乎把疾病這個題材從科幻中獨立出去的程度。這種小說的標準模板源自美國生存主義者所創(chuàng)造的末世小說,但同是講述不同程度毀滅的故事,相比19世紀災難小說,醫(yī)學驚悚故事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其主題強調在災難中重新確立個體的存在價值,而不是關注世界緩慢和具體的毀滅。

    書寫這種末世美國夢,斯蒂芬·金、邁克爾·克萊頓都是個中翹楚,而羅賓·科克則被稱為醫(yī)學驚悚小說的開拓者,他以《昏迷》一鳴驚人,隨后多部虛構醫(yī)療行業(yè)黑幕、危機的作品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榜,直到現(xiàn)在亞馬遜醫(yī)學驚悚圖書排名第一的還是他的新作《流行病》。如今此類已經產生了太多的暢銷書作家,但吸引讀者的作品已經轉移到了屏幕上。1995年的《極度恐慌》至今仍然是經典傳染病電影,畢竟埃博拉病毒的威力讓所有人都心有余悸。2011年美國電影《傳染病》描述了全球被流感暴發(fā)襲擊的全景,隨后的幾年中,韓國、日本、印度都紛紛在熒幕上想象了自己國家遭到瘟疫襲擊的景象。加拿大獨辟蹊徑的《失明》(2008)讓人類失去視力,隨之而來的是社會的瓦解。翻開電影史,伯格曼導演的《第七封印》出現(xiàn)在黑死病時代的死神棋局讓其成為永恒的經典,而《魂斷威尼斯》在瘟疫語境下講述了雙重的禁忌之愛,來自卡贊的《圍殲街頭》講述了一個大夫和一個警察要在兩天內找出一個感染肺炎的殺人兇手的故事。

    踩著這些前人大師的肩膀,后續(xù)的職業(yè)作者開啟了多個分支,而這些分支中最成功的,卻是一個看似與疾病并無太大關聯(lián)的老主題復興:僵尸故事。當我們從疾病主題的角度重新審視僵尸故事時,發(fā)現(xiàn)去掉其中“人形”的古老主題,其余暴發(fā)性傳染、毀壞生命、破壞社會這些特征可以完美移植到一篇瘟疫小說中,同樣主人公也經常要經歷逃生、復興、揭秘等過程。但是,如果僵尸故事看起來屬于疾病的主題,那么核末世、生態(tài)危機、自然災害、生物異變、賽博朋客風格下的虛擬世界病毒、宇宙規(guī)律破壞、甚至是所有類型的危機,似乎都可以納入這樣的模式?

    一個什么都可以包容的模式,豈不是等于什么都沒有?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探討科幻小說的本質特征,否則就會陷入徒勞表面的定義爭論。正是科幻小說的本質特征驅動著科幻跨越文化語言的障礙,適應各個時代的不斷挑戰(zhàn),成為21世紀最流行的國際文化,在文本、聲音、圖畫、影像、互動、實體各個領域大行其道,不斷滲透所有舊有元素和敘事類型。也正是這些特征,讓科幻保持自己的相對穩(wěn)定,不會被這些與其融合在一起的新舊元素同化改變。

    科幻的產生是科學技術推動現(xiàn)代化進程必然的結果。人類完成了地球上各個地區(qū)的連接,必須面對差異巨大的全球化,以及抬頭看向宇宙,重新定位自己在宇宙中所處的位置。這一劇變打破了所有人類在此之前建立的神話話語體系。新的時代必須建立新的規(guī)則,并要將其書寫在新的敘事文本中。于是,基于現(xiàn)代化所依仗的核心思想,科幻的基本特征也就應運而生:科幻是關于變化的,思考各種潛在的可能性;科幻視人類為自然的一部分,和其他生物一樣被演化過程影響和考驗;科幻表達對于整個宇宙的觀念,迫使讀者從不同的層面考驗自己的觀念。由美國著名科幻研究者、科幻大師詹姆斯·岡恩基于前人研究所提煉的這三點標準,根植于現(xiàn)代化的進程,伴隨著科學的興起,讓科幻成為人類和這個技術時代對話的神話文本。在無窮可能性的故事中,體驗科學和技術的駭然力量,學習在其中安全生存的方法。

    因此,當我們以這三個標準重新審視關于疾病的科幻作品及其枝蔓:從疾病的角度切入社會思潮的變化,跟隨相關學科的發(fā)展,為讀者傳達新知識和時代的細節(jié),以便更容易適應這個被專業(yè)術語統(tǒng)治的世界;在世界被疾病改變的方方面面中審視社會的現(xiàn)狀,不拘泥于人類中心的視角,從更全面的角度重新認識世界和我們自己,保持隨時進入新狀態(tài)的靈活性;描述人類和疾病的關系,是對生物和環(huán)境的思考,進而追問可以決定下一個時代核心觀念的命題:究竟生命的意義是什么?

    包容萬象,不離其宗,這就是疾病主題和它各種演化變體的關系,也正是科幻這種想象藝術和其他所有文學藝術形態(tài)的關系,只要人類認知世界的過程還在進行,這段旅程就將永遠不會抵達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