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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科幻寫作中的新人形象:迥乎常人,本乎常情

    來源:文學報 | 陳楸帆  2020年01月05日09:09

    中國當代科幻文學如何借助對于科技的理解,對未來的推演,來塑造新人形象,又如何通過共情共感的藝術表現力來呼應時代精神,召喚出現實中的新人,這將是橫亙在每一個科幻寫作者面前的巨大挑戰。

    作為類型文學的科幻小說,借助科技推演與大膽想象,得以跳脫出日常生活場景的束縛,或神游天外,或穿越時空,或與種種非我族類的外星人、機器人、改造人上演戲碼。概括起來,這些“迥乎常人”的科幻新形象無外乎三種:非人、異人、超人(后人),但在奇異形態下的底色基調中,卻往往回歸人文主義的“本乎常情”。

    在創造出這些文學形象的背后,存在著何種問題意識與價值觀邏輯,又如何通過文學性與思想性的表達,與新時代主題與未來圖景搭建聯結,形成呼應。我嘗試用幾個近年出現在中國科幻作品中的形象來加以闡述。

    作為“非人”的智子形象

    劉慈欣在《三體》中所塑造的“智子”形象可謂是中國科幻文學史上“非人”形象的高峰。她是三體世界在地球的大使,是由人類最先進的A.I.和仿生技術制造的機器人,被三體世界通過同樣被叫做“智子”的智能粒子所控制,集美艷優雅與殘酷理性于一身。

    嚴格來說,智子并不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但她的一切,包括“靈魂”,都是三體人的意志體現,所以在智子一個人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整個文明的投影。

    這正如黃平教授所言,“科幻小說對于當代文學的擴展在于,以人類的整體形象取代個人形象。在《三體》等作品中,族群而非個人的命運成為新的主題,集體主義式的英雄成為新人。”

    當智子面對失去抵抗能力的敵人時,用滴血的長刀指著下面的隊列說:“人類自由墮落的時代結束了。要想在這里活下去。就要重新學會集體主義,重新拾起人的尊嚴!”

    這樣的話語方式,并不是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對話,而是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威脅,這樣高度抽象理念式的喊話,在《三體》中比比皆是,也成為某種劉慈欣式宏大美學的象征。

    這樣一個代表著外星入侵者的角色,被塑造為日本少女的形象,并在行事邏輯中帶上了強烈的東瀛風格(“智子再次鞠躬說,她的聲音和身體一樣輕細柔軟,剛剛能聽清,但似乎有一種魔力,仿佛她說話時別的聲音都停下來,為她的細語讓路”)。

    不得不說,盡管《三體》書寫的是未來的外星文明入侵,但我們可以從智子的文學形象上,強烈地感受到對于歷史、現實與價值觀的指向與態度。或許,這正是為何“智子”能夠成為最受歡迎的三體角色的原因,她是抽離的,又是切實的,她是非人的,又是人性的。種種的曖昧與矛盾,造就了這樣一個令人難忘的形象。

    韓松的符號化“異人”

    與劉慈欣的宏大、精確、科學不同,韓松的科幻寫作風格往往被定位于光譜的另一端。

    作為新華社資深記者,韓松認為要“力爭寫出正在發生的科技革命對經濟發展、社會進步以及對人民生活帶來的決定性影響”,“要揭示科技與經濟全球化的,揭示科技與人類生存、與未來的意義”。他甚至更進一步認為,這種理念“跟科幻小說寫作類似”。

    而在他的科幻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理念往往以一個高度符號化的“異人”形象出現,虛弱、沉默、軟弱、神經質甚至多少有點病態。

    比如《獨唱者》中的沈陌未老先衰,性格內向,連話也是說不出來的,在單位中缺乏存在感,沒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作為男子身上原始的生命力與性欲只能在酣唱之時才能釋放出來。《最后一響》中的“我”每逢春節七天假期的最后一天都度日如年,總是要大病一場,似乎等不到最后一響鞭炮聲,便心驚膽戰,難以成眠,生活無法展開新的一頁。《美女狩獵指南》中的小昭常年過度透支的生活使得他身體虛弱,對于一切都缺乏熱情,他期盼著能夠從狩獵游戲中重新獲得作為男人的原始沖動,然而卻看到了人性中最為丑陋的一面,最后親手閹割了自己。而在“醫院”三部曲的《驅魔》中,被命名為“楊偉”的主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艘永遠航行在海上的醫療船上,陷入一連串毫無意義的治療、殺戮、傾軋以及探索。

    在韓松的筆下,這樣的“異人”形象往往缺少細節,甚至連名字都被符號代替。似乎借助這樣的書寫方式,來表達對于現代化、工業化、信息化社會給個體人所帶來的異化困境與混沌絕望。

    沿襲八十年代先鋒文學對于形式實驗的探索,韓松一定程度上創新了中國科幻文學的表達形式與人物形象,從抽離化、符號化的人物表征中傳達出作者對于現實世界的思考,不再只是形式上的新奇,更多的是充滿意味的思想表達。

    精神分裂的“超人”小米

    如果說在韓松作品中更多體現了科技對人類個體的“弱化”、“病化”、“異化”,那么在中國當代科幻寫作中,也有相當一部分作品表現科技對個體的“強化”,這種強化可能體現在不同層面:體力、智力、生命力、感受力等等,個體得以由此得以改變命運。

    我出版于2013年的長篇處女作《荒潮》(2019年再版)便可以視為這一類型。在虛構的垃圾之島“硅嶼”上,垃圾工人逐漸對日益惡化的生態與社會環境習以為常:在塑料燃燒的嗆鼻氣味中徒手分解電子配件,在黝黑的河水中洗滌衣物,在堆積如山的廢棄鍵盤前面哺育嬰孩。年復一年,他們在這里生兒育女,生老病死,對自己和同伴的悲慘遭遇逐漸麻木不仁。

    女主角小米從家鄉來到垃圾產業蓬勃發展的硅嶼。機緣巧合之下,她感染了源自二戰時期的神秘病毒,成為了“超人”或曰“后人”,分裂出了第二人格“小米1”。在具有超級智能的“小米1”的“啟蒙”下,她借助科技的力量,在如同電影切換般的“全知視角”中看到了生態惡化的無可挽回,和社會整體的病入膏肓,她決定喚醒并凝聚垃圾工人的力量,改變現狀……

    在這個具有超人能力的角色中,同樣被賦予了回歸日常的情感渴望與鄉愁,這也是造成最終人格撕裂的根本原因。當未來科技不斷打破人類原有的生理與認知壁壘,我們在現代科技帶來的狂歡之后,終究要面對繁華散盡之后的真相。早期的科技發展帶來的單一的喜悅感早已不復存在,我們當前所面臨的現代性可以被定義為“一種系統處理由現代化本身帶來的風險和不安全感的方式”(烏爾利希·貝克)。

    而《荒潮》中小米撕裂“超人”形象的塑造,正是借由科幻敘事來探索現代性所催生的對新危機的想象、闡釋和共鳴。

    正如張檸教授談到,新人形象的塑造表達出作家對時代重大現實問題的思考,更重要的是作家的審美理想和社會理想高度統一的結果。張莉教授也認為,文學史上每一位新人的出現,背后都隱藏著一個文學時代價值觀與理解力的巨大改變。作家們通過建設新的人物圖譜,建構了新文學的倫理觀和價值觀,建立了新的文學規范。

    中國當代科幻文學如何借助對于科技的理解,對未來的推演,來塑造新人形象,又如何通過共情共感的藝術表現力來呼應時代精神,召喚出現實中的新人,這將是橫亙在每一個科幻寫作者面前的巨大挑戰。我們不能將類型文學、通俗文學作為缺乏人物形象典型化能力的借口,而是更要取長補短,探索如何在類型內部更有效、有力、有高度地塑造新人新形象,實現藝術價值與社會影響的雙重突破,為新時期中國當代文學版圖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