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今生難得和金波亦師亦友
金波編書、寫書極其認真,達不到要求絕不會出,一點不對付。雖然書總出不來有些著急,但是我告訴編輯,質量第一,必須甘坐冷板凳。
——接力出版社總編輯 白冰
“小老鼠,上燈臺”“月亮走,我也走”“拉大鋸,扯大鋸”……這些人們口口相傳的中國傳統童謠,經過世世代代的口耳相傳,經久不衰。“它是流淌在血液中的祖先的聲音,蘊含在基因中的民族的記憶。”對于童謠的價值,接力出版社總編輯、兒童文學作家白冰用這樣兩句話概括。
當《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記者請白冰推薦該社“鎮社之書”時,他選擇了兒童文學作家、詩人金波主編的“中國傳統童謠書系”。這套書被專家們譽為中國傳統童謠整理研究的權威之作,具有很高的文化價值、藝術價值、實用價值。在這套書的背后,還體現出出版人與作家間朋友般的深情厚誼。
從2年到4年
不達要求絕不出版
年逾八旬的金波,依然深深記得童年時母親用鄉音誦讀的童謠。正是這些儲存在記憶里的童謠,給他種下了兒童文學啟蒙的種子。
上世紀50年代,金波在北京師范學院(現首都師范大學)學習,兒時記憶喚起了他對童謠的興趣。他發現,這些童謠只是零星散落在一些書里,缺乏系統的整理。那時,金波就萌生了一個愿望——編一本全面梳理中國民間童謠的圖書。
他開始了相關的搜集、整理、研究工作,但并沒有既定的目標。直到幾十年后,2008年的一天,相交多年的朋友白冰找到他,提出請他主編“中國傳統童謠書系”的選題,雙方“一拍即合”。
原本這套書計劃的出版周期是2年,但是最后用了4年才完成。“我們安排3位編輯協助金波老師,大家一起一遍遍地篩選,一次次地磨合溝通,甚至進行田野作業,做得很辛苦。”白冰說,金波編書、寫書極其認真,達不到要求絕不會出,一點不對付,他笑言“老頭很擰”。不過,雖然書總出不來有些著急,但是白冰告訴編輯,質量第一,必須甘坐冷板凳。
金波告訴記者,在確定收集標準和分類方法上,他花費了很長時間。在搜集時,大家一開始提出按省份來,但被金波否定了。因為近代童謠分為粵語、吳語、普通話三系,但是粵語、吳語系的童謠,有語言和音律上的障礙,所以最后決定只收錄普通話語系的童謠,即在北方以北京為中心地區的童謠。
在分類上,設想過以主題劃分,后來發現不少跨主題的童謠放不進去。于是金波和白冰及編輯多次商量后,決定按童謠藝術表現特征劃分,而此前從未有童謠圖書如此分類,這種分類方法鮮明地突出了傳統童謠題材的豐富性和技巧上的多樣性。確定分類方法后,又發現各卷內容不均衡,于是開始進行新一輪的篩選搜集工作。
2012年,這套書正式出版,推出了家庭珍藏版和插圖版。白冰希望以這套書為母本,對中國傳統童謠進行立體的開發,目前相關音頻已經上線。
從淺知到興趣
編輯收獲職業成就
回憶編書過往,金波告訴記者,“中國傳統童謠書系”是目前他在接力出版社出版的所有書中,規模最大、意義最深遠、合作也最愉快的一本書。而白冰說,能夠在編書過程中跟著金波學習,對編輯來說是一件很難得、很榮幸的事。
金波還記得,“中國傳統童謠書系”的編輯們在剛接手這套書時,對于民間童謠沒有什么認知。“這些女孩子從小生活在城市里,工作的時候也很年輕,接觸童謠比較少,所以我一開始就意識到要從頭開始培養她們。我會給她們開書單,有的童謠我還會讀給她們聽,幫助她們理解編排形式。”讓金波非常欣慰的是,編輯們都很認真好學,慢慢地對童謠越來越有興趣,工作也更加主動,有一位編輯回老家還向自己的姥姥搜集起了童謠。
接力出版社嬰幼分社社長唐玲雖然沒有參與“中國傳統童謠書系”的編輯,但因為同在一個辦公室,大家經常交流,所以同事為這套書付出的心血她都看在眼里。唐玲記得,她們經常請假跑到國家圖書館搜集資料,案頭材料堆得像小山一樣高。有一位編輯和她說,編輯這套書不僅學到了許多童謠的知識,更體會到了非常大的職業成就感,完全不像一般出書那樣只是完成任務。
2017年,接力杯金波幼兒文學獎設立,具體工作由嬰幼分社承擔,唐玲說:“金波老師經常會和我們聊選題,聊幼兒文學的語言。他告訴我們,幼兒文學的語言既要清淺,同時又要非常美,要把幼兒圖書當成聲音的書來編,這對于我們編輯工作有很大的啟發。”唐玲和同事把金波看作她們的精神導師,只要一有機會,就主動向金波求教;遇到拿不準的選題,也會請金波參與她們的選題論證會,給出指導意見。
金波對接力出版社同樣有很深的感情:“雖然我在接力出版社出的書不是最多,但我們有比書更重要的一層關系。我喜歡接力社的創新精神,他們一直孜孜以求地做有品位的書,這與作為總編輯的白冰對于圖書品質的追求密切相關。白冰對于編輯要求嚴格,接力社也有非常完善的規章制度,因此作者和他們合作會很踏實,你想不到的他們都能想到。”
從年少到花甲
既是老師又是朋友
對白冰來說,金波既是老師又是朋友。他們的淵源,還要從白冰十幾歲的一段有趣而又辛酸的經歷說起。
那時白冰初一,學校里的許多書都被當作“封資修”查封,放到天主教堂。愛讀書的白冰,常常眼巴巴地望著那一櫥櫥書籍。有一次,聽小伙伴說教堂有個窗戶玻璃碎了,白冰按捺不住書的吸引力,在體育課的間隙,冒著風險,忍著被玻璃劃破手臂的疼痛,悄悄地拿出了3本書。當他翻開其中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時,不禁被吸引住了:“這詩寫得真美啊”,這個小冊子就是金波的詩集作品《回聲》。從那時開始,白冰便與詩歌結下了不解之緣,金波的名字也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十幾年后,白冰的第一本詩集出版,他非常想請金波作序。“我托人輾轉聯系到金波老師,把書稿拿給他看時,我并未抱著多大的希望,人家可是大家。”令白冰驚喜的是,過了一段時間,金波告訴他序寫完了。讓白冰更為感動的是,金波非常認真,一筆一畫寫了5頁紙之多。至今,白冰仍記得金波對他詩歌的評價:“他的詩使我想起剛剛流出山巖的泉水,清亮潔凈,微塵不染;也使我想起初春剛剛栽下的樹苗,鮮嫩得能滴下水珠兒。”
白冰說,他后來堅持寫兒童文學,離不開金波的鼓勵。每次寫完作品,他就拿給金波看,特別希望能得到他的批評和表揚,在白冰心中,這比任何獲獎都重要。他指出的問題,也能幫助自己快速提高。
雖然白冰與金波的交往越來越多,關系也越來越密切,但直到21世紀初,接力出版社才出版金波的第一本書。當時接力出版社集中推出了一批有影響力的原創兒童文學作品,白冰認為,一個有追求的專業少兒社,不僅要能發掘優秀文學作品,還要在理論研究上有所建樹。于是他策劃了“兒童文學理論研究書系”,計劃一年出版一兩種,若干年后就會成為研究這一時期兒童文學發展的重要圖書。他請金波幫忙寫一本,金波非常支持白冰的想法,將他的第一本兒童文學理論圖書交給了接力出版社。
這么多年,金波在接力出版社出的書并不多,而且基本都是白冰提出創意,金波認同支持。比如白冰策劃的“國際安徒生獎提名獎中國作品選”,金波提供了作品《踢拖踢拖小紅鞋》,還有前文所述的“中國傳統童謠書系”。
但出書多少并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朋友關系。在白冰眼中,金波是正直單純、寬容仁厚的長者,他就像一個大兒童,有任何事情相求,只要他認為值得做,就會答應,從不考慮回報。白冰感慨地說:“我年紀越大感覺朋友越少,因為時間越久對于朋友越是挑剔。我永遠不可能離開金波老師,金波老師永遠是我的師長和忘年交。因為,他是我的事業和人生的榜樣。”
白冰搬了兩次家,巧的是離金波住處都很近,他總覺得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他常去金波家串門聊天,對于他們彼此來說,這是最幸福的時光。
接力出版社“鎮社之書”——“中國傳統童謠書系”
“中國傳統童謠書系”是兒童文學作家、詩人金波數十年的研究成果,編者通過田野采風和民間搜集,以及對其他優秀版本傳統童謠的選萃,精選了近2000首適合兒童誦讀、貼近兒童生活的中國傳統童謠,并以10種類別精心編排,為兒童提供朗誦和閱讀的優秀文本,為研究者和創作者提供有價值的研究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