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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天問”的答案

    來源:文藝報 | 王晉康  2019年09月02日07:55

    2000多年前,屈原曾發出了激情但有失稚拙的“天問”,表達了他對大自然的好奇和敬畏。科學解構了這種敬畏,然后在更高的高度上重建了它:相信“上帝造人”的人們當然敬畏上帝的神力,但所謂神力就是超越人類認知的,并不能和人類理性產生共鳴。相信“進化論”的人知道,所有生命最初起源于普通物質的自發組合,某個原子團偶然獲得了復制自身的能力,于是便跌跌撞撞、生死難料地走下來,一直走到今天。站在生物進化的高峰(絕不是終點)回首遠望,我們會看到:這么一個自發的、盲目的、本質上是試錯的過程,竟然進化出如此精致奇崛、多姿多彩的生物,乃至進化出能思考這一切的人類智慧,這自然會引發我們的敬畏,一種基于理性的更深刻的敬畏。

    生命歸根結底來源于一條非常簡潔的物理學法則:自組織,與以下現象本質是相通的——星云會自發形成螺旋、石英會在晶洞中自動結晶、倒啤酒時會發出有規律的咕咕聲……大自然中熵增洪流無比強大,使萬物歸于無序,歸于死亡;而自組織是熵增的逆過程,看似孱弱但無比堅韌。廣義地說,宇宙的演化也是一個生命化的過程,而地球生命只是這個宇宙觀進程在一顆小小行星上的特例。于是,中國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在科學的認知體系下獲得了新生。

    由此,人類的終極問題:“我是誰,從何處來,向何處去?”便可順暢地轉化為“宇宙生命”的終極問題,只是表述不同而已。諸如:宇宙的演化過程中遵循著永恒的、精巧簡潔的法則,那么,這種法則來自何處?它是先天和惟一的嗎?宇宙有它的誕生,也有滅亡(依據科學界的共識),那么它會復生嗎?復生的宇宙是否也含有老宇宙的基因,即老宇宙演化過程中所嚴格遵循的物理法則?抑或這些普適的法則也會有某種漂變或進化?

    今天的科學還不能回答這些問題,只有一些初步的猜想。那么,在這個未知領域,正好是科幻可以馳騁之地。拙作《宇宙晶卵》的水面下就隱藏著一個科幻作家的粗淺鄙陋的“天問”,只是把它文學化了,表現為含混晦澀的腹語。小說設定了一個神秘的、悖論式的、既存在又不存在的“晶卵”,是我心目中對于“天問”的答案,當然它并非科學的回答,只是一種文學的意象,是文學想象力在科學平臺之上的狂歡。而科幻作家的這種“天問”,實際上與其他作家所珍愛所遵奉的“人文關懷”并無二致,只不過它是放大版的,從小小地球放大到無垠宇宙。

    《宇宙晶卵》與另兩部長篇《逃出母宇宙》《天父地母》大致組成了一組三部曲,其實更像是風格不一的三重奏:

    《逃出母宇宙》寫的是絕癥少年楚天樂偶然發現地球正面臨一個宇宙級災難——空間暴縮。人類如落入沸水中的青蛙那樣猛然一跳,天才如禮花般迸射(空間暴縮也對提升智力有貢獻),短時間內實現了千年的科技進步,包括開發出“億倍光速飛船”,向蠻荒星球播撒生命的種子。然而到后來,中年楚天樂悲涼地發現,所謂“宇宙暴縮”只是上帝打的一個尿顫,之后宇宙就會重歸平靜。此后局面又來了一次陡轉,老年楚天樂發現空間暴縮后將繼之暴脹,它會造成人類智力急劇退化,使科技清零。一切都是無可把握的未知,然而,即使認識到“未來不可把握”,人類也從未絕望,仍張揚著無比強大的意志力量。

    《逃出母宇宙》中有諸多首創的科幻設定,如“三態真空”、“二階真空”、“空間滑移式航天技術”等。雖然這些只是科幻構思而并非科學知識,但小說緊扣“二階真空”這個架空的設定,演繹出了基本自洽的邏輯構架和故事框架,而且上述科幻構思也一直扮演著情節發展的內在動力,符合“核心科幻”的定義。所以這個故事的底色更“科技”一些,它所對應的時空域為“現在”(近未來)。

    《天父地母》寫逃生飛船的船員們如何在蠻荒星球上走出蒙昧。一個自私霸道的富翁褚貴福陰差陽錯成了G星人的始祖“耶耶”,逼著孩子們冒死走出天房(宇宙飛船),在G星開枝散葉。一萬年后,在宗教的淫威下,科學艱難地萌生,女科學家妮兒悄悄推進著科學的進程,最終發現了天房,使G星科技突然獲得千年的進步。幾百年后,科技尤其是軍事科技飛速發展的G星人來到地球,冷酷地滅絕了地球人。惟一幸存者褚文姬發現G星人實際是人類的后代,經過艱難的思想斗爭,她決定以人類文化消除G星人的獸性,成了新地球人敬仰的嬤嬤。它是科幻背景下人類發出的沉重慨嘆,慨嘆人生而為人,慨嘆宇宙間孤立無援的恐懼。仰望蒼穹天為生父俯視大地厚土為母。它雖然是科幻題材卻帶有強烈的現實指涉,近乎于人類歷史的寓言。在這些復雜交錯的故事中,好與壞,是與非,善與惡,偶然與必然被熔鑄在一起。《天父地母》既有對宗教權威的解構,也不乏對強科學主義者的調侃。故事的背景雖然是10萬年后,但實質上寫的是“過去”,是對人類蒙昧時代的重現。

    《宇宙晶卵》是一個傳統的探險、尋寶故事,一個有關叛逆少年成長的故事。叛逆少年姬星斗不能忍耐蟲洞式航行的枯燥,聯絡同齡伙伴反叛,被執行死刑緩刑。他在緩刑期間,會同其后主動參加環宇航行的吉兒,發現宇宙深處可能有一個寶庫,蘊藏著這個宇宙最核心的機密。探險途中突遭橫禍,船隊另兩艘飛船連同幾乎所有長輩失聯。姬星斗承受住了這次滅絕程度的打擊,率領幾百名殘兵完成了探險,甚至促進了宇宙的升維進化。書中也寫了一個硅基生命體的覺醒,寫了它與人類的矛盾和友誼。還寫了吉兒與一位草莽大叔之間稍顯悲涼但不失溫馨的愛恨情仇。由于小說中特殊的世界設定(飛船為億倍光速,所以到達超圓體宇宙中心只需百年),那些發生在遙遠時空的故事其實離讀者很近,情節和人物很接地氣,甚至是基本中國化的。我試圖以這種技巧來拉近讀者與小說中“科幻世界”的距離。

    《宇宙晶卵》更偏重于哲理上的求索,寫的是廣義生命(包括生物生命、非生物智慧體、宇宙生命)如何在宇宙級別的舞臺上活著,并努力沖破三維宇宙的局限,實現升維進化,最終達到天人合一。這個故事對應的時間背景雖然表面看是百年之內,但實質上寫的是遙遠的未來。

    在這組“現在、過去、未來”與“科技、宗教、哲理”的三重奏中,貫穿始終的一條紅線則是:活著,是人類整體而非個體的生存。無論是患絕癥的天才楚天樂,自私粗野卻轉化為G星人始祖的褚貴福,以人類文化消融G星人獸性的褚文姬,還是粗野草莽的康平、集強悍與柔情于一身的吉兒、從機器進化成類人的元元等,他們不僅是性格迥異的個體,更是人類整體的代表。而這正是科幻文學與其他文學類型的一個重要區別:科幻文學雖然也關注個體但更關注整體,常常把人類整體作為小說的主角,以上帝的視野、以廣闊的時空背景來書寫人類。

    書中有一首小詩也許可以作為小說之核:

    生命是過客,

    而死亡永存。

    但死神嘆道——

    是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