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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朱利安·奧培的浮世繪

    來源:北京青年報 | 楊欣欣 王小楓  2019年08月30日07:45

    朱利安·奧培,一位來自英國倫敦的當代藝術家。作品以點、線、方、圓高度概括地勾勒出形象或者風景,簡單明快、賣相好、辨識度高。我曾一度以為出自一位年輕的女性藝術家之手,但后來經進一步了解后得知,藝術家是出生于1958年的帥氣大叔。自20世紀80年代出道以來,朱利安·奧培就以他獨特的創作風格獲得了來自諸多美術館、城市公共項目等的青睞。

    最近,他的個展在東京歌劇城美術館開幕,共展出了27件展品,其中包括兩件聲音作品,創作時間均為2018年或2019年。展覽共分為三個區域,第一區域是其經典的人物像創作,兩件大型作品《行走波士頓3》和《行走紐約1》頗為震撼。而另外8件以亞克力板為介質的二維作品就像是從兩件大型群像中走出的八個個體,他們顯然不同,卻又極為相似。有趣之處則在于作品的名字,從《背包》《紋身》《毛巾》《商標》到《劉海》《耳機》《氈帽》《手機》。看到《紋身》這件作品時,我不禁會心一笑,對勾勒向來能減則減的奧培,對花臂老大哥紋身的描繪可以說是細致入微了,頗有日本紋身大師三代目雕佑西的風范。

    接下來要走進的展廳可謂人與自然大和諧。林立的高樓間人來人往、近處的城市和遠處無垠的田野虛實相應,伶俐的鳥群與吃草的大理石綿羊一片祥和。這一區域的作品十分豐富,既有石雕或青銅雕塑,也有在鋁板上自動噴繪出的風景和組合而成的高樓裝置,還有四屏環繞的LED平面電腦動畫及五塊一組的LED雙面屏動畫,另有聲音作品《黑鳥》環繞在“鳥群”周圍。行走其間,就像是行走在每天生活的城市,而遇到不管是伊蓮娜還是保羅,都像是遇到了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鄰居或是行色匆匆的同事,自己也好似他們中的一員,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好像和外界也沒有什么交集,只不過我的身體恰好經過了這條街,還不小心和某某某擦肩而過,路邊花壇里的不管是真的小鳥還是假的雕塑我也不怎么在意,反正看上去還挺活潑。就像我分不出誰是杰西卡,別人也分不出我是誰。但是這并不重要,也不會重要。在人群中,我們一點都不特別。而那逐漸消失的個體如果想極力被記住,也只能靠外物的支撐。

    在最后一個區域,由20塊LED屏拼接出的長達24米的電腦動畫《錦鯉》充分運用了展廳長廊的空間,聲音作品《泉流》將鯉魚暢游的場景陪襯得更加輕松,可以說是一件非常討喜的作品。

    朱利安·奧培多么輕易地用這些工業材料組合出了當今時代人們身上的工業痕跡,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唯一的痕跡,竟會具備胎記一般的功能來分別出我和你。在一則訪談中,奧培這樣說道:“我從一個圓開始,簡單粗暴地把這個圓放在頭的位置,然后再到頭發,再到外套,差不多就是這樣。因為如果你站在樓下的這些街上,這就是我所看到的所有了……這源于我等孩子放學的經歷,我就這樣在街邊看著,上班途中流動的人群,充滿活力,就像一段隨意即興的舞蹈。當面對人群的時候,你不會近距離看清每一個人,所以這些人沒有眼睛、沒有衣服的細節,就是一個大概的感覺,他們是誰,是什么樣的風格。”奧培的藝術來自對日常生活的觀察,對他來說,這些觀察對象是有活力的,也是帶著時代氣息的,但不管是一群人還是一個人,他并不在意具體的個體,他在意的是抽離出的最大概的一種感覺,并進行了高度簡化和平面化的處理。

    奧培對日常的描繪和對形象的處理既能讓我們聯想到平面設計中的標識系統,也離不開人們常提到的奧培作為一個日本浮世繪和漫畫原畫收藏者所受到的其藏品的影響。具有基本辨識功能的標識系統,能讓我們即使存在語言和文化的障礙也能通過圖形去了解含義,而更進一步具有文化特征的標志賦予了形象更細一步的歸類。

    浮世繪和漫畫對畫面平均化和扁平化的處理是一脈相承的。浮世繪是“虛浮世界的繪畫”,描繪的是過眼云煙般世間蕓蕓眾生的世俗生活,從17世紀末發端,至19世紀初期走向全盛,再到19世紀后期逐漸衰退,一代代的畫師們無不關注當下,包羅市井生活和歷史故事的萬象。浮世繪對形式構圖的秩序的追求、對線條的運用和平面化裝飾的特征早就被西方美學系統吸納。早在1862年英國倫敦舉辦的萬國博覽會上,浮世繪就已經在歐洲正式亮相。它影響了如莫奈、梵高、勞特雷克、克利姆特、賴特等許多西方重要的藝術家和設計師。時至今日,它對世界藝術的影響仍在延續,也不斷鼓舞著日本民族對自身文化藝術的自豪感,這從他們的很多展覽都可以見得。此次朱利安·奧培的展覽也因其與浮世繪的聯系有了更深一層的意義。

    與其說奧培作為藝術家在給大眾提供一種審美體驗,不如說他在帶著觀眾進行一場智力上的游戲。他的作品所傳達的那種幽默感深入人心,他所勾勒的每一個人物其實都是我們自己。或許我們為自己被工業所異化而感到悲涼,或者我們因為不確定周遭到底有何面孔而感到孤獨,但其實當我們看到在朱利安·奧培心中的我們還有一個圓腦袋,至少證明我們是帶著腦子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