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年輕導演畢贛的電影處女作《路邊野餐》（2015）在國內外各大電影節/展飽受好評之后，又獲得了學界、業界、媒體乃至大眾的普遍關注。2018年，他的新電影《地球最后的夜晚》也引起人們的巨大期待。作為一名帶有先鋒性的導演，畢贛的作品在票房上注定不會那么成功，然而這并不影響我們從諸多角度對他的影片進行探討。本文即是對畢贛電影中動畫元素與觀念的有關討論。

在以實拍為主的電影中放入動畫，一般電影導演的普遍選擇是在實拍影像中插入一個或多個動畫段落，且可長可短，典型的案例包括《殺死比爾》（2003）以及《超脫》（2011）等等。但畢贛對動畫元素的使用卻十分不同。

在《路邊野餐》的結尾處，陳升坐在回程的火車上，在對面開來的另一輛火車車廂里、陳升所在火車的車窗外，顯現出一座逆行的時鐘。青年衛衛曾在對面那輛火車的各節車廂里畫下很多時鐘，當兩輛火車相對而行時，就會看到猶如走馬燈一般的幀與幀的排列效果——非記錄性的鐘表運動呈現，這就是動畫。

畢贛對于時間有著特殊的理解。他曾說，時間除了是線性的，也可以是非線性的，它可以被折疊，可以被縮短，還可以被拉長，但終究會抵達某處。《路邊野餐》將時間作為一個統領全片的主題，片中有很多隱喻時間的視覺符號——除了孩子衛衛喜歡畫鐘表、花和尚開了一家表店之外，轉動的車輪、電風扇、風車等物件也都在圍繞著時間這一概念進行表意；而結尾處這一段令人瞠目結舌的鐘表動畫則是對這一主題的最終揭示。

《地球最后的夜晚》中同樣植入了動畫的觀念。故事中，羅纮武對凱珍說：把乒乓球拍轉動起來，就能飛。凱珍不信，羅纮武把球拍圓端向下置于平面上，開始轉動球拍，只見球拍兩側各畫著一只鳥，轉起來看，鳥就有飛起來的感覺。這樣的設計，也與動畫影像的早期裝置有共通的原理。

此外，在由竇靖童為《地球最后的夜晚》創作的推廣曲MV當中，還有一個來自電影的小片段，也具有類似的構思——相關鏡頭在國內上映的版本里并未出現，應該是被刪節了。其中，羅纮武獨自處于較為幽暗的環境中，自己坐在可旋轉的圓凳上把凳子轉起來；離他不遠處有一個點亮的圓柱形筒燈，筒燈圓柱上印有許多鳥的飛翔姿態。理論上說，如果鳥的姿態分布合理，當羅纮武自轉的速率與筒燈自轉的速率達到某個比值關系時，那么羅纮武就有可能看到鳥飛翔的運動幻覺。不過MV中這個片段似乎并不完整，我們無從知曉他是否真的看見了。但在這里畢贛顯然有著相關的構思。

畢贛在其已完成的兩部作品中都加入了與動畫相關的內容，而且是基于實拍攝影機之下的嘗試，這對動畫研究來說是非常有趣且珍貴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