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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李宏偉:從“暗經驗”里生長出的現實作家

    來源:北京晚報 | 曾子芊  2018年11月23日15:04

    李宏偉,1978年生于四川江油,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碩士。已出版長篇小說《國王與抒情詩》《平行蝕》、小說集《假時間聚會》、詩集《有關可能生活的十種想象》,譯有《尤利西斯自述》《致諾拉》等。小說集《暗經驗》是其最新作品。

    采訪李宏偉之前,心里免不了對他有些好奇和期待。一方面自然是因為他的新書《暗經驗》收錄的三個短篇共同構成了一部精致的現代寓言集,呈現出來的荒誕且熟悉的未來世界極富想象力,像在閱讀《1984》或是《美麗新世界》,巨大的恐慌總是悄然迫近。在匠心上,《暗經驗》對結構、文體的強烈探索意識又讓人有刷完一整季英劇《黑鏡》般的暢快感。好奇的另一個原因則來自李宏偉身上兼具的多重身份——詩人、哲學碩士、文學編輯,若要再硬添上一個所謂“科幻小說家”的標簽,作者本人仿佛也和他的作品一樣,被蒙上了一層豐富的“異質性”色彩。

    “異質性”是楊慶祥對李宏偉的寫作給出的評價。早在2015年,李宏偉的首部小說《平行蝕》剛出版不久,幾部中篇小說尚未集結成小說集《假時間聚會》,后來他的被視作是2017年科幻小說力作的《國王與抒情詩》也還沒面世,但他在寫作中呈現出的虛構力量、現實關切和結構意識已迅速引起了評論家的注意。楊慶祥覺得70后的寫作大部分都比較“偏物質主義”,但出生于1978年的李宏偉目前是最難被歸類的一個——“他是一個對精神深度或想象力有特別要求的一個作家”。

    不難想象,一個“編書者”寫作,眼光和要求自然挑剔嚴格;一位詩人寫小說,在語言上亦有其峭立之風;而哲學專業的背景似乎也“理所當然”地為李宏偉的小說中辯證的喧嘩提供了腳注。來的會是一位怎樣多面化的“異質”作家呢?我暗暗期待著。這時,一個背著雙肩書包、戴眼鏡、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李宏偉朝我走來,圓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帶著點兒四川口音:“不著急,時間有很多,你慢慢問吧。”

    在采訪過程中,他始終保持著那和氣的微笑,沉穩地坐著、思考,謹慎地措辭、回答。“可能性”是他提到的最多的一個詞——“我的小說提供的只是一種現實的可能性”。但同時,“確認”一詞也被他反復提及。李宏偉說,一開始寫作是為了“確認自己的存在”,但隨著時間推移,“確認”又多了一層含義:廓清自己所處的時空,在連綿的時空中確認一個明晰的坐標。

    以虛構作為探詢現實世界的工具,用謹慎的態度確認時代的圖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屬于作家獨有的矛盾與責任意識。

    能長出文學的“暗經驗”

    李宏偉的新書《暗經驗》里收錄了三個中篇:《暗經驗》《而閱讀者不知所終》和《現實顧問》。三部小說的指向各有不同,第一篇小說《暗經驗》側重個體和群體經驗的沖突,主人公張力在“儲備處”苦讀了五年文學作品,最終通過考試,得以進入“暗經驗局”工作。張力的工作職責就是用“暗經驗”的標準來匡正當下的文學創作,“對文學負責,對人心負責”。

    “總有人讓我介紹‘暗經驗’是什么東西。”李宏偉覺得很詞窮,“它基本上還是一個文學性的形象”。有關“暗經驗”,其實書里已有一段解釋:“物質之于宇宙就像經驗之于文學,經驗是文學組成、運轉的全部,除了每一部作品顯在的經驗,決定一部作品的,甚至更具決定意義的,是暗經驗。”

    于是,我們看到,文學青年張力在“暗經驗局”里運用他積攢下來的“暗經驗”篩選作品大綱、監督作者創作,然而每天接觸到的大部分作品都毫無創造性,“這份工作遠沒有他預想得那么有趣”。閱讀至此,讀者可能會忍不住一笑,猜想李宏偉是否在基于自身的一手經驗,隱喻文學編輯部的故事,但《暗經驗》卻不只是這么簡單。

    “文學”究竟能從何處生長出來?談到這個話題,李宏偉比較有感觸。他并不太認可當下寫作現場中的一些話題,比方說“一手經驗”和“二手經驗”的區別、一位作家是否“有生活”……“這些問題經不住過于精細化的討論,它隱含了高下之分,而且有些大而不當”,李宏偉說,“誰沒有生活呢?一個作家哪怕只描摹他的生活,也很難做到它是完全一手的。”表面上看,《暗經驗》的寫作固然從作者的職業生活中直接汲取了營養,但“文學并不是從作家本人的親身經歷里長出來的”,李宏偉強調,“而是從他的所思所想,從他的閱讀經驗里長出來的。”借用“暗經驗”這一概念,李宏偉或許是想表達如同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中強調過的觀點——“知識是小說的惟一道德”。這里的“知識”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知識,而是“發現惟有小說才能發現的東西”,是智性的思考與創造。

    在《假時間聚會》的后記中,李宏偉曾引用過納博科夫的故事:當被問到為什么他的小說離現實那么遙遠又那么晦澀難懂時,納博科夫的回答是“我是作家,不是郵遞員”。

    李宏偉同樣拒絕做“郵遞員”,拒絕提供簡單的現實鏡像,因為他知道,“郵遞員作家”傳遞到讀者手中的現實只有干癟的、流盡血液與營養的細胞組織,而在那缺乏縱深的現實鏡像的背面,也并無鮮活之物。

    “我的觀念里沒有對抗”

    繼續往下讀《暗經驗》,我們馬上就會看見,那原本像是鏡中的倒影已經開始變形:在“暗經驗局”工作的張力隨著工作的逐漸深入、事業的不斷攀升,他的身體正在變白、變得透明……其實,《暗經驗》《而閱讀者不知所終》《現實顧問》這三篇小說似乎都存在于現實之外,但李宏偉卻表示:“我真的沒有覺得自己寫的東西距離我自身很遠。”小說中虛構的現實,指向的無一不是關乎人類存在本質的命題。

    將熟悉的生活陌生化,這一手法將讀者置于“旁觀者”的地位,便于我們更清晰地觀察生活。一旦我們意識到,自身所處的生存境地與文中的荒誕世界并不遙遠時,讀者內心的疑懼瞬時被喚醒了。張力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白,這似乎是在隱喻對文學“提純”的渴望亦是一件可怕的事,一旦越界,便會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當一切個人性的文學感知消泯于文學傳統所規定的人類的共同情感中,個人又將如何保持尊嚴?這也是“暗經驗”如影隨形的反面。

    《暗經驗》的故事最終以張力在紙上寫下一連串的“黑”作為結尾。用“黑”回應“白”,張力的行為是懺悔、反省還是憤怒?“我的理解是恐慌大于憤怒,它是被動的,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李宏偉說,“在我的觀念里其實并沒有對抗。”從某一角度看,《暗經驗》的確很容易被簡單理解為一部具有批判現實性質的小說,如同《國王與抒情詩》和《現實顧問》也很容易被簡單理解為批判科技和工具理性的作品一樣。但對李宏偉而言,文學不是用來做簡單的“喜歡”或“討厭”這種事的。“我的寫作從來都不是為了批判,只不過是看到現有現實的某個地方出現了縫隙,滋長形成了種種可能性。”他又回到了“可能性”上,但并非毫無傾向和判斷——“也許把它寫出來,也就規避了它在這個世界到來的可能。”

    對能夠滋養出文學的“暗經驗”表示肯定,又對現實中“暗經驗”的運作進行反省,李宏偉的小說里總是存在著這樣“雙手互搏”的辯證法。“辯證”成為李宏偉小說的一大特點,“互搏”卻不是一方壓倒另一方的對抗,而是雙方平等包容的對話。

    在李宏偉的小說內部,我們會發現敘述本身被不斷地推翻、修正。在這樣一片由多聲部構成的“眾聲喧嘩”的背景音中,讀者被引導上了一條更為幽邃的、探索人性與世界的道路,直至走入小說的曖昧世界。

    “命名”的書寫,現實的關切

    “現在很多的寫作者做的都是‘不命名’的書寫,這樣的書寫當然也有它的意義。但是我覺得還應該有另外一種寫作,那就是‘拼命命名’我們的生活。”在新書分享會的現場,梁鴻指出,李宏偉的作品里包含了一種對命名的迫切。

    在充滿了無序感的無名世界中,種種可能性在黑夜里悄然綻放、狂舞。想要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它們需要被作家的筆捕捉,空間需要被照亮,李宏偉認為作家身上肩負著這樣一種“澄清”的義務。

    至于是否愿意被當成“科幻作家”,李宏偉說自己并不是很在意,“科幻作家也好,嚴肅作家也好,我都無所謂。”只不過,在各種場合下,李宏偉還是更希望稱自己是一位現實作家——“我會想要聲明我的寫作是出于對現實的關切”。從第一部小說《平行蝕》即“站在高處”,試圖處理一代人的精神轉型開始,李宏偉一直都在關注“人”,關注人的精神狀態和人類的尊嚴。“我相信人終將被人工智能所取代。”除了人工智能在人類身上投下的陰影,人的所思所想在今日又何嘗不是面臨著重重危機?

    命名式的寫作當然需要勇氣和智慧。當李宏偉試圖確認時代的圖景,把它像一枚圖釘一樣摁進時空的坐標中時,也有可能差之毫厘。在新書分享會現場,劉大先表示,任何一種命名都是艱難的,也是危險的,因為“命名往往容易陷入獨斷性當中”。但是,作家展示出的可能性終究會產生警示心,讓任何一種力量都可以介入進去。

    歸根結底,小說的力量是虛構介入現實,但小說的智慧還是要建立在敘述故事的基礎之上,而不是把小說轉化為哲學。對于這一點,或許我們完全不用擔心。李宏偉的小說中展露出的對結構、技巧、文體實驗的執著與他習慣性的向內追索一樣明晰。“我當然不希望把小說寫成什么哲學的思辨。”李宏偉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