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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德譯本《紅樓夢》的前世今生

    來源:文匯報 | 欽文  2018年07月09日08:30

    《紅樓夢》庫恩譯本,島嶼出版社一九九○年精裝版

    《紅樓夢》德譯者庫恩(左一)攝于一九五六年。

    “大中華文庫”《紅樓夢》德漢對照本,外文出版社2015年精裝版。

    《紅樓夢》庫恩譯本,島嶼出版社1948年精裝版扉頁。

    《紅樓夢》庫恩譯本,島嶼出版社1932年精裝版。

    《紅樓夢》,史華慈譯本,歐洲大學出版社二○○九年平裝版。

    戴敦邦繪《紅樓夢》插圖

    近年來,隨著“中國文化走出去”文化工程的繼續推進,越來越多的中國經典作品被翻譯到國外,與此同時,國人對中國經典作品在國外的譯介情況也越來越關注。南京大學德語系欽文老師長期研究中國文學的德譯情況,廣搜相關研究和出版信息,最近他特為本報撰寫系列文章,詳細梳理中國四大古典文學名著被陸續譯介到德國的過程。

    四大古典文學名著中,最早被譯介到德國的是《水滸傳》(片斷),時在 1834年;最早以較完整的形式(節譯本)譯到德國的是《紅樓夢》,最早被完整譯成德語的也是《紅樓夢》(史華慈、吳漠汀譯本),而在德語讀者中影響最大的也是《紅樓夢》。2017年,《西游記》《三國演義》的德譯本相隔兩月,陸續出版,其中《西游記》譯者還獲得了該年萊比錫書展的最佳翻譯獎,《西游記》也成為四大名著德譯過程中最為吸睛的一部。

    ——編 者

    四大名著中,最早被較完整地譯介給德國讀者的要數 《紅樓夢》。學界公認德國傳教士郭士立(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是首位將這部作品介紹到西方的人。1842年,他在 《中國叢報》(China Repository)上用英語發表了一篇介紹《紅樓夢》的文章,不過這位仁兄對小說的評價不是很高,也充滿了誤解,竟然將寶玉當作了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據俄羅斯著名漢學家李福清考證,1943年,俄國人柯萬科(А.И.Кованько) 用 德 明 這 個 筆 名 在《祖國紀事》(第二十六期)上發表自己的《中國紀行》第九篇,作為附錄,他節譯了《紅樓夢》第一回的部分文字。同年,就有人將其轉譯為德文發表,這是《紅樓夢》德譯之始。如同其母本俄譯一樣,這段德譯文幾乎被人遺忘了。

    之后半個多世紀,除了個別學者的零星介紹外,對這部中國偉大小說的翻譯陷入停頓。直到1928年,在衛禮賢(Richard Wilhelm)主編的刊物《中國學報》(Sinica)上陸續刊載了幾篇《紅樓夢》的摘譯,編譯者署名丁文淵(W.Y.Ting),主要涉及原書的第二十一、二十二回的情節。1932年,在同一本刊物上發表了庫恩(FranzKuhn)節譯的第十七回元春省親一段。

    說到此,不得不提一提衛禮賢這個中德文化交流史上的關鍵人物。他早年來華傳教,之后迷戀上了中國古代文化,翻譯了 《論語》《孟子》《道德經》《列子》《莊子》《易經》《呂氏春秋》等中國經典,其譯本至今暢銷不衰。回到德國后,他創立了中國學社,成為傳播中國文化的重要機構。其創辦的《中國學報》上除了論文外,還刊載了不少譯文,對中國文學的傳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紅樓夢》的翻譯,但在其1926年出版的著作《中國文學》中,衛禮賢對《紅樓夢》作了比較深刻的論述,可以看出,他對當時中國的新學研究是頗為熟稔的。

    庫恩:歐洲翻譯《紅樓夢》的第一人

    如果說,對于德國讀者而言,衛禮賢是進入中國古代智慧的鑰匙的話,那么庫恩則是傳播中國古典文學的使徒。庫恩早年學習法律,其間對中國發生興趣,便隨漢學家佛爾克學習中文。獲博士學位后,來華擔任外交官。在此期間,他對中國的感情日益深厚。兩年后,他奉調回德國,在柏林大學漢學系擔任荷蘭籍漢學家高延的助手。庫恩本當鉆研學問,有一天卻偶然在師父的書柜里發現了一本明代小說,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迷戀上了明清小說。沒過多久,他就從《今古奇觀》里選了《賣油郎獨占花魁》試筆,譯罷興沖沖地把稿子拿給高延審閱。不想后者竟大發雷霆,認為助手自甘墮落,遂將其逐出山門。庫恩本可重操舊業,當個律師或者外交官,可倔強的他卻鐵了心,一門心思翻譯中國文學。自此之后,他翻譯了大量的中國小說,影響深遠。其間雖也屢經簞食瓢飲的窘境,但終不改其志,而成一代巨匠。除了下文要介紹的幾個著名譯本外,《金瓶梅》《肉蒲團》《隔簾花影》等頗有爭議作品的德譯本也出自其筆下,甚至還惹出了官司。也因為這種特立獨行的姿態,德國主流漢學界將其視作怪人。此外,他編譯的眾多明清中短篇小說選本也至今為人稱道。

    言歸正傳,說到《紅樓夢》在德國的傳播,庫恩堪稱最大的功臣。在《金瓶梅》譯本獲得巨大成功之后,他趁熱打鐵,向出版社提出翻譯《紅樓夢》的構想。島嶼出版社的主事者基朋貝格 (也是大詩人里爾克的出版人)提出了苛刻的條件:必須壓縮原文,每月交出100頁譯文,做不到則合同作廢。譯者、編輯、印廠,幾乎是流水作業,譯本于1932年問世。借助這部最終壓縮到788頁的節譯本,德國讀者終于領略了這部中國古代小說的巔峰之作。

    雖然庫恩在譯者序中提到,他以新舊兩個版本的《紅樓夢》為底本,但研究者對此莫衷一是,此處不表。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刪節本,為了 “盡力便于西方讀者接受”,為了達到“努力還原故事主要情節和展現故事發展的高峰”,庫恩對原文進行了大膽的剪輯、改寫和重組,主要圍繞寶玉、黛玉、寶釵三個人物的故事線索,將全書節譯為50回,約為原書內容的三分之一強。 (下轉第二版)

    為了讓讀者更好地把握此書,他撰寫了長達12頁的序,并編了“大觀園中的最重要的住所”“最重要的女仆”“賈氏宗族一覽表”作為附錄。

    該譯本因其對原著主要精神的準確把握,加之出色的語言、恰當的剪裁和譯述 (例如對 《好了歌》《葬花辭》的簡化處理),征服了一代代的讀者。自問世以來,不斷再版,據不完全統計,累計印行已超過10萬冊,就純文學作品而言,這是一個非常可觀的銷量了。

    不僅如此,庫恩也是歐洲在真正意義上翻譯《紅樓夢》的第一人。雖然不是全本翻譯,但就此結束了歐洲人對這部偉大作品整體忽視的局面。這個經典的譯本屢經轉譯,變作英、法、意、荷、匈、希等文字,在十幾個國家和地區出版,影響深遠。

    當然這個譯本也并非完美無瑕,譯文中也能找到一些誤譯之處,蓋由認錯字、對原書人物情節理解的偏差、對常識典故的隔膜等因素造成。雖然不乏苛評,但總體而言,該譯本還是受到高度肯定的。未成完璧,這一直也是庫恩本人的遺憾。

    《紅樓夢》第一個德語全譯本,引出筆墨官司

    進入新世紀,終于出現了德語世界的第一個 《紅樓夢》全譯本。2007年問世的譯本是由兩代漢學家接力完成,前80回出自史華慈(Rainer Schwarz)之手,后 40回 (高鶚續)由吳漠汀(Martin Woesler)完成。說起出版過程,還真是曲折。

    與庫恩一樣,史華慈并非學院派漢學家,與同行也少有往來,在一般人眼中多少有點怪的。上中學時,他接觸到了庫恩的 《紅樓夢》節譯本,覺得某些地方頗為費解。在柏林洪堡大學東亞學院學習漢學和歷史期間,他選修了有關《紅樓夢》的課程,這才發現兒時讀過的節譯本與原文差距如此之大。上世紀70年代,他擔任東德駐華使館的翻譯,在此期間開始研讀中文全本 《紅樓夢》,并做了大量的筆記。回國后,他與萊比錫島嶼出版社簽訂了協議,著手翻譯這部作品。歷經十年寒暑,完成了前80回的翻譯。在他看來,前80回是曹雪芹的創作,而高鶚續寫的后40回則背離了原作者的本意,因此放棄翻譯這部分內容。

    1990年春,史華慈將終稿寄給出版社。然而這時恰逢兩德統一,東德的國有企業面臨私有化,前途未卜,出版受阻。改制后,新老板對中國古典文學興趣不大,便將版權退還給譯者。之后,瑞士的天枰出版社 (曾出過多種明清言情小說德譯本)主動上門,聯系出版事宜。出版商要求譯者補譯后40回,而且稿費條件頗不合理,史華慈便未與之合作。2003年,初出茅廬的漢學家吳漠汀提出樂意出版該譯本,在瓦拉文斯(HartmutWalravens)博士的斡旋下,史華慈將前80回的譯本交給了吳漠汀。后者將高鶚續補的部分譯出,于2007年推出了120回全譯本。

    束之高閣的譯本終獲出版,本是件皆大歡喜的事。不想,兩位譯者竟因譯本鬧得頗不愉快,甚至打起了筆墨官司。吳漠汀讀了史華慈的譯稿后,提出了不少修訂意見,而后者則堅持不做改動,要求按原樣付印。然而史華慈卻發現最終版本仍然做了不少修改,并未征得其本人的許可。其中有一處是他絕不能容忍的,即書名的翻譯。他認為德譯本的標題應當是Die Geschichte vom Stein(石 頭 記 ),Der Traum der Roten Kammer(紅樓夢)只能以副標題的形式出現。而吳漠汀卻執意采用通行的《紅樓夢》作為書名,卻將正常的形容詞 roten(紅)以大寫開頭Roten。在史華慈看來這又是一個硬傷,因為按照德語的語法規則,大寫則意味著“專名”,即成為某個具體房間的稱謂。此外,他還認為約定俗成的德文譯名本身也有問題。此外,吳漠汀聲稱新譯本的工作底本是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出版的 《紅樓夢》(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整理),其本身是“以 120回庚辰本為底本……是目前最通用的一部版本”。而史華慈卻鄭重聲明,他主要依據的是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 1973年版),部分章節采用了《紅樓夢八十回校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翻譯家和出版家(兼合作者)之間公開“抬杠”,此種狀況實不多見。不過吳漠汀本人卻對自己出版的全譯本自信滿滿,對把后40回“有史以來第一次……完整地譯成了德語”頗為自得。然而該譯本出版后,并沒有獲得預期的反響,期間雖曾再版過一次,仍不及庫恩譯本銷量的零頭。漢學家顧彬一針見血地指出,“阻止史華慈漂亮的《紅樓夢》新譯本成功的主要障礙”是“這家出版社多少有些小……對普通的德國讀書界而言,出版社的名字,出版家的名字,是非常重要的。有些出版家太不同凡響,你可以放心地閉著眼睛買他們出的書。但是,大多數小出版社在性質上就大不相同了。大家躊躇于買他們的產品,即便東西是真好!”顧彬在夸贊史華慈譯本之“漂亮”“真好”的時候,卻故意忽略了吳漠汀的譯文,這點頗耐人尋味。

    這家小出版社的主人其實就是吳漠汀本人。筆者曾在波鴻工作一年半,下班后總愛去大學中心 (Uni-Center)逛 逛 。 街 上 有 一家Bl覿tterwald書店,我常去淘書。店里常能見到一位中國女士,后來得知此人是老板娘,她先生就是吳漠汀博士。書店里有一專柜,專門陳列漢學書籍,其中有一套“漢學叢書”(Buchreihe Sinica),吳博士編著的書占了半壁江山。當時頗為奇怪,后來才知道,他本人有自己的出版社,在出版學術著作的同時,順便夾帶“私貨”。2004年,他就在自家出版社推出小冊子《文學鑒定標準:紅樓夢作為最重要的小說》。而他寫信給史華慈商談合作,正是一年之前的事情,其攻關能力和執行力可見一斑。

    從史華慈本人幾篇有關新譯本的文章和訪談中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譯本還是頗為自信的,認為自己真正讀懂了紅樓夢這本書。他曾說:“我的《紅樓夢》德文譯本是給德國的普通讀者看的,不是給漢學家看的。”但他也謙虛地表示,“我的這個翻譯只是初步的翻譯,起到的只是拋磚引玉的作用,希望以后能出現比我的翻譯更好的德文譯本。”

    顧彬一方面盛贊 “翻譯堪稱上乘”,另一方面則毫不客氣地認為該譯本 “在德語國家中它不會成功,甚至連漢學家也不會去讀”。而實際情況也正是如此,在德國學界鮮有文章論及這個譯本。倒是在《紅樓夢》的故鄉,中國的學者們樂于精研這個譯本,上海交大的王金波先生曾就此撰寫博士論文。有趣的是,前兩年史華慈還寫了篇文章與王金波商榷。就此看來,史先生雖自命檻外之人,其實還是頗為關注“學術動態”的。

    史華慈:鐘愛中國古典文學的德語譯者

    史華慈早年還翻譯過中國的童話和民間故事,由于銷量不俗,出版社才相信他的眼光,約請他翻譯《紅樓夢》。他偏愛明清的短篇作品,先后選譯了《子不語》(袁枚)、《耳食錄》(樂鈞)等故事集,其中不乏在當今中國鮮有人知的“小眾”作品,從中也可以看出他獨特的情趣。除了《紅樓夢》這個足以使其“不朽”的譯本外,《浮生六記》也是他頗為看重的譯作。恰好我也有這個譯本,是兩德統一前一年出版的插圖本,非常精美,可以推斷,是當年東德典型的“創匯”出版物。大概正是借了《紅樓夢》譯本,史先生開始為國內出版界關注。近幾年,他的譯本也在中國陸續出版,《影梅庵憶語》(冒襄)(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年版)即是一例。要知道他此前翻譯的《諧鐸》(沈起鳳)、《夜談隨錄》(和邦額)在德國找不到出版社愿意出,還是在友人瓦拉文斯(為《紅樓夢》德譯本撰寫后記者)的幫助下,作為資料復印本入藏柏林國立圖書館。在當下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可以想見,史先生大有可為。

    而 “冤家”吳漠汀走的則是“學術路線”,在翻譯《紅樓夢》前后,他發表了多篇相關論文,其中不少都發表在中國的“核心期刊”上。如今他在德國的私立威登大學擔任教授,頻繁往來于中德之間。當然他也沒有荒廢譯筆,先后翻譯了魯迅、朱自清、巴金、錢鍾書、王蒙等現當代名家的作品,甚至也包括曾流行一時的棉棉等人。無論從學術還是翻譯選題來看,他是典型的“雜食動物”。因其饕餮作風,吳漠汀在學界是個頗受爭議的人物,其譯作甚至被人譏為“糟蹋”原作。

    無論如何,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紅樓夢》終于有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譯本。我初見《紅樓夢》全譯本,就是在吳博士自家的書店里。這套書裝訂成了普通平裝學術書的樣貌,名列 “漢學叢書”第十四卷,沒有半點文學書的氣質。過了半年,放在門口的尾貨籃里打折銷售,旬月無人問津,著實令人嘆息。此后再版,換成了精裝本,外觀依舊毫無吸引力可言。三年前,這個譯本被收入國內的《大中華文庫》(外文出版社 2015年版)。因未曾寓目,不知這個版本是否做了修訂。此外,作為漢德對照本,底本問題是如何解決的?待得閑暇,當仔細比對,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