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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死亡不可避免,惟愿玫瑰芬芳

    來源:文學報 | 忻穎  2018年01月26日15:33

    莫扎特再度降臨上海,一月上演的法語音樂劇《搖滾莫扎特》,再次讓我們感受到這位音樂天才穿越時空的魅力和吸引力,以及創作者們樂此不疲挑戰偉大人物的才氣和勇氣。

    這一次有些不同。《搖滾莫扎特》最早的傳播渠道是網絡,多年積攢下來的網絡“粉絲”對這部劇愛得熱烈而瘋狂,他們將好奇的普通觀眾引進了劇場,提高了他們的期待值,卻也讓這些觀眾對這部劇做出了褒貶不一的反饋:有立即被“圈粉”的觀眾,也有覺得一般的、不那么好的觀眾。

    我大概屬于前者,但我也理解后者,他們更多是從戲劇的角度出發而感到不滿足。《搖滾莫扎特》確實比較異類,有人將之歸結到法國音樂劇“先有歌后有劇”的創作機制上。它不像其他音樂劇,把講好故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強調情節敘述的連貫性和完整性。《搖滾莫扎特》傾向于通過音樂讓情感得到更充分的表達,于是看起來主演人人都有幾首歌,聽起來好聽,卻“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像演唱會而不是劇。同時,《搖滾莫扎特》的舞臺呈現也結合了多種藝術式樣,讓它看起來有點“眼花繚亂”。

    但《搖滾莫扎特》讓我驚喜的恰恰在于此。在我看來,它“形散神聚”,是一部主題風格鮮明清晰、有整體感的作品,真正用創新的形式來更好地講述了莫扎特的生平故事。

    故事在莫扎特《安魂曲》“震怒之日”段落的演唱中拉開了帷幕。《安魂曲》是追思亡靈的特殊彌撒曲,“震怒之日”是《安魂曲》和普通彌撒區別開來的一個代表段落,展現的是最后審判的到來。在劇中對應的是,在人間,這片土地上的新“審判者”——大主教科洛雷多的到來,他并不欣賞莫扎特的自由散漫,這讓17歲的沃爾夫岡·莫扎特結束了自己順風順水、神采飛揚的歲月,開始了荊棘重重卻又光輝閃耀的人生旅程。在劇的結尾,在《安魂曲》“落淚之日”的吟唱中,莫扎特35年的短暫生命永遠地定格了。真實歷史上,莫扎特沒有寫完《安魂曲》,在寫作“落淚之日”時只完成了八小節就過世了。

    一如《安魂曲》段落的安置,這種結構上的對稱,在《搖滾莫扎特》的兩幕中得到了平行對應的體現,比如第一幕中莫扎特發誓要用德語創作歌劇,到第二幕中則是《費加羅的婚禮》的大獲成功。第一幕中莫扎特在巴黎受到冷遇,第二幕中莫扎特在維也納受到民眾歡迎。第一幕中莫扎特在夢中恐懼巴黎人冷漠嘲諷的假面舞會,第二幕中薩列里本能地受到莫扎特作品吸引的哥特舞。

    更重要的是,《安魂曲》所代表的“死亡”正是《搖滾莫扎特》舞臺、母題,以及形式的起點。主創也借著舞臺不斷向觀眾提問:既然生命的終點必然是死亡,那我們要怎樣去活?面對黑暗奴役的現實,是墨守規則,還是傾聽自己的聲音?

    劇中的每一個角色都在回答這個問題:莫扎特的父親利奧波特為了生存屈從于大主教,他寄希望于兒子能建功立業實現自己的價值。莫扎特愛慕的阿洛伊西亞基于自己的人生選擇,利用著莫扎特的愛。愛慕莫扎特的康絲坦斯卻遵從自己內心的感受,最終贏得了莫扎特的愛。莫扎特的競爭對手薩列里看到了莫扎特超越時代的天賦,懷著又愛又恨的心情用規則打壓莫扎特,獲得了自己都鄙視的勝利。

    那么莫扎特呢?在劇中,他不但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相反的,他體察世情、洞察人心,用一顆敏感、纖細、博愛的心愛著塵世這床鋪滿玫瑰的花床,在遭遇種種人生的磨難時,依舊真摯、熱忱、悲憫地眷戀“玫瑰”,他說,“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扎特為您效勞”。于是,面對死亡,他的回答是,“如果不免一死,那就活到極限”,讓“我們的歡笑愚弄了死神和時間”。

    《搖滾莫扎特》采用的是對白和音樂的串聯,音樂中沒有類似歌劇宣敘調的使用,而全部是抒情的歌曲,尤其是歌詞非常寫意、非常意象化。歌曲均非常動聽、旋律朗朗上口,歌曲不但牢牢抓住了主題,也刻畫出了不同角色的性格和心理活動,編織出了人物情感的表達。正應和了莫扎特對歌劇的創新——“音樂本身就是戲劇的情節”。

    我無法仔細地對照《搖滾莫扎特》是不是巨細靡遺地還原了真實莫扎特的生平,也不想過多分析《搖滾莫扎特》的戲劇結構的意義,更難以評價《搖滾莫扎特》的詞有多詩意、音樂到底有多么搖滾,關鍵都不在這里,而在于創作者通過歌曲充分地表達出了情感,而這些歌曲所表達的情感是關聯到我們每個人普遍的、屬于人類的卑微而崇高的情感:“生而為人”是痛苦與沉重的,但擁有“自由意志”,我們也是能活出喜悅和暢快的。

    尤其值得贊許的是,《搖滾莫扎特》并不像其他講述莫扎特的劇作那樣,刻意回避偉大音樂家的音樂,創作者用我們這個時代創造出的“搖滾”(或者廣義的流行音樂)這一擅長直觀表達內心體驗的日常化音樂形式,與莫扎特所代表的崇高美好、已經藝術化審美的古典音樂來實現這樣的交流。既有簡單的表面聯系,比如康絲坦斯演唱了重新填詞的《小星星變奏曲》;也有音樂主題上的,比如《悲劇喜劇》一曲中引用了《費加羅的婚禮》中的音樂,尾聲曲《愚人們,站起來》的前奏引用了《魔笛》中著名的夜后詠嘆調,借用歌曲實現了人間與天界、時間與時空的對話。我想,這就是這部劇奇妙的地方,它沒有回避莫扎特的天賦,可依舊讓身為平凡人的我們感到了共鳴,并試圖去回應。

    《搖滾莫扎特》的舞臺呈現同樣具有現代藝術的氣質,同樣展示了反抗、自由、欲望、死亡等詞語所包含的情感,驚喜和創意隨處可見、安置妥帖。

    舞臺的大布景是弗拉戈納爾的《秋千》,和洛可可風格的服飾一起,構成了莫扎特時代的風俗畫卷,表達的是享樂主義的追求。弄臣羅森博格、莫扎特幻想出的小丑代表了18世紀法國喜劇的表演風格,女高音歌手的演唱代表的是莫扎特歌劇。莫扎特夢境中的巴黎人,薩列里讀莫扎特樂譜時哥特風的群舞,體現了當代表現主義藝術的創作理念。身著迪斯科球式樣服裝、跳著機械舞的阿洛伊西亞,莫扎特和康絲坦斯結婚時天幕落下的花環、憑空出現的攝影師,則有著后現代的意味。不限于以上列舉,在整個舞臺的呈現上,無論是造型、表演、舞美、燈光都具有了解構的意義,芭蕾和現代舞同場,洛可可與哥特風齊飛,古典樂與搖滾混搭,交錯了時間與空間,如浮華泡影迷幻動人,又張牙舞爪咄咄逼人。

    而在一片“熱鬧”的感官刺激之后,情感并沒有因此“后勁乏力”,相反,如海浪一般,洶涌著鋪天蓋地而來,在對抗中散發讓人著迷的矛盾和吸引力。我想,正是這樣充滿人文關懷的情感觸發了觀眾“共時性”的體驗,在觀賞這部音樂劇的過程,這種矛盾的情感力量一直牢牢牽引著、一直交替沖擊著觀眾的心靈——多么脆弱、悲傷,又是滿懷希望和光明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