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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走進宮崎駿叢林的獵人

    來源:文藝報 | 劉曉峰  2017年11月08日07:19

    宮崎駿

    一名動畫作家運用每秒24格的畫面,會為我們展示怎樣一個世界?

    秦剛在《捕風者宮崎駿:動畫電影的深度》一書中追問:宮崎竣的特殊性與獨創(chuàng)性何在?如果這種特殊性和獨創(chuàng)性是確實存在的,那么它們是怎樣被決定和賦予的?作者如行走于宮崎竣動畫叢林中的獵人,借助他的眼睛,我們最終發(fā)現(xiàn),這些看上去美輪美奐的童話故事背后,既附著著歷史沉重的灰塵,又寄寓著對于未來深深的憂思。

    作者稱宮崎駿是“捕風者”,因為宮崎駿對于時代風氣的變化有深刻感知。然而他所選擇的動畫工作卻不是表述這種感知的最好工具。動畫片最早的出發(fā)點是服務兒童,華特·迪士尼就曾經(jīng)這樣說過:“我們對它寄托的全部希望,就是期望它能夠永遠令人們開懷大笑。我們從不將任何社會意義強加于它,我們不會讓它感嘆挫折或者發(fā)表諷刺的言論。米奇這個小家伙的全部使命就是逗人們開心。”而在日本,動畫片所面對的觀眾中,因為最大的接受人群“御宅族”的主觀意志的篩選,動畫片的歷史性、社會性經(jīng)常受到堅決排斥。大塚英志評價日本“御宅族”對于動畫的接受方式說:“御宅族”作為逃避現(xiàn)實的方式而選擇了動畫片。正因如此,對于動畫片中的歷史寓言,他們“本能地會選擇一個不與政治發(fā)生關系的立場全盤拒斥。正因為使用的是這樣的藝術(shù)方式,面對的是這樣的觀眾,所以“捕風者”宮崎駿只能悄悄在非歷史性、非社會性的大框架里,偷偷藏進一點自己的私貨。宮崎駿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螺螄殼里做道場的功夫,歲遠年深的習練,使宮崎駿成長為一名藏寶高手。宮崎駿的動畫,就這樣埋著私貨在日本觀眾似懂非懂的狀態(tài)下安然地滑行而過,連日本的評論家們對此也有意無意地絕口不提。然而在中國,藏寶人宮崎駿遭遇到了“獵人”秦剛,他作品中的蛛絲馬跡被條分縷析地分析清楚。讀著讀著,我仿佛看到苦笑著的宮崎駿不得不露出真相從草叢中站起來,高舉起雙手承認:我在這兒。

    如此閱讀宮崎駿,我們不僅對他的動畫作品有了新的認識,而且認識到當代日本產(chǎn)業(yè)文化領域最核心的動畫產(chǎn)品內(nèi)含著怎樣厚重的多重結(jié)構(gòu),認識到一部動畫片的思想實際上可能達到怎樣的深度。《捕風者宮崎駿》在整體風格上注重實證研究,作者大力挖掘了宮崎駿所生活的日本社會的思想演進過程,特別是深入考察了對于宮崎駿個人成長最重要的上世紀60年代的文化發(fā)展脈絡,從中發(fā)現(xiàn)了解讀宮崎駿世界的重要線索。其次作者利用社會學、文藝學、人類學、歷史學等多學科知識對作品的藝術(shù)細節(jié)展開分析,先后解析了《千與千尋》《紅豬》《魔女宅急便》《風之谷》《懸崖上的金魚姬》等重要作品。借由堅實具體的細節(jié)分析做支撐,揭示了宮崎駿如何有機地將動畫世界與深刻的現(xiàn)實批判相結(jié)合,使作品充滿隱喻和曲折的表述。

    作為戰(zhàn)后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對于當代日本社會,乃至整個人類世界,宮崎駿都有自己的思考。宮崎駿主張“從更寬廣的立場出發(fā),以更長遠的目光”認識世界。他旗幟鮮明地反戰(zhàn),對日本修憲、否定戰(zhàn)爭犯罪都采取鮮明的批判和反對的態(tài)度。對于現(xiàn)代文明的弊端,他也有深入思考,環(huán)境保護主義、與自然共生的思想得到人們普遍的認同。宮崎駿高超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在于,他尊重動畫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規(guī)律,使用純粹的藝術(shù)化語言,決不訴諸說教的方式和姿態(tài)。他把自己對社會的思考和批判一點點編織進童話世界的深處,藏進動畫的背景畫面、音樂中,成為潛線主題。這些觀點和想法、這些潛藏在故事深處的內(nèi)容,構(gòu)成了宮崎駿作品的深度空間。

    作者以宮崎駿的全部作品作為整體加以觀照,從紛繁的故事中找出背后的思想路徑。例如“總論篇”的第二部分,就抓住了“疾病”的隱喻和如何在“母體空間”中獲得再生這兩個主題,從《風之谷》到《千與千尋》,對宮崎駿幾乎所有的長篇作品做了“橫斷式考察”。作者認為,宮崎竣的動畫一直在嚴肅追問人類“由何處來、向何處去”這一存在論式的命題。他在深刻揭露人類與社會痼疾的同時,也在動畫藝術(shù)領域不懈地追求著“母體空間”的建構(gòu)。在作者看來,《風之谷》的腐海、《天空之城》的雷帕特城、《龍貓》的大樟樹的樹洞、《紅豬》中波魯克棲息的小島、《幽靈公主》中麒麟神的生命之泉、《千與千尋》中的“油屋”、《哈爾的移動城堡》中的移動城堡、《懸崖上的金魚姬》中海嘯后的洪水地層,都是宮崎駿調(diào)動天才般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為觀眾構(gòu)筑的可以療救精神創(chuàng)傷的通道。宮崎駿的作品就是通過讓觀眾和主人公們共同經(jīng)歷這些感性的夢幻與想象的世界,達到與觀眾精神上對這一世界的共有,實現(xiàn)療救的目的。這一分析精彩概括了宮崎駿作品打通現(xiàn)實與想象這一最為核心的敘述模式。在動畫片中,宮崎駿最為擅長的就是設計出一個個富有縱深感、層次感的意象繁復的奇幻空間。這些充滿奇特魅力的空間讓人目眩神搖。秦剛的橫斷式閱讀法提供了一種審視宮崎駿作品的新視角——從“疾病”與“獲得再生”這兩個關鍵詞入手,最終有可能從整體上認識宮崎駿作品中的奇幻空間,并由此重新思考它們在“現(xiàn)實—想象”這一敘述模式中所發(fā)揮的巨大作用。

    《天空之城》電影海報

    對“風”的解讀,也是“橫斷式考察”很好的例證。動畫作家運用每秒24格的畫面,會去捕捉怎樣一個世界?作者認為,對于宮崎駿來說,這答案就是風的世界。宮崎駿最初以《風之谷》成名,最后的告別大制作是《起風了》。風對于宮崎駿意義非凡。風是自然的呼吸,也是深意的表達。

    《捕風者宮崎駿:動畫電影的深度》,我終于理解作者何以如此執(zhí)著于“捕風者”這個名字。首先,飛行是宮崎駿作品不可替代的主題,宮崎駿塑造的最好的藝術(shù)形象大多“擅飛”。娜烏西卡、魔女琪琪、“紅豬”波魯克、“魔法師”哈爾、以陀螺為飛行器的龍貓,都是馭風飛行的高手。在宮崎駿那里,飛是對力量和速度的渴望,但不是妄想,不是唯技術(shù)。《天空之城》中的“拉普達”就是背離了“植根大地、與風共存”的古訓而最終走向隕落的。其次,宮崎駿還是觀察風向和傳遞風訊的達人。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有深厚的思想可挖掘,如《龍貓》與照葉林文明論、《幽靈公主》與網(wǎng)野善彥的中世史觀、《天空之城》與《格列佛游記》《懸崖上的金魚姬》與安徒生童話之間的復雜聯(lián)系。再次,是宮崎駿的每部作品都與時代構(gòu)成緊密的對應關系。《風之谷》與冷戰(zhàn)時期的核競賽,《龍貓》與日本城市化進程中的農(nóng)村荒廢,《紅豬》與海灣戰(zhàn)爭、南斯拉夫內(nèi)戰(zhàn),《幽靈公主》與阪神大地震、奧姆真理教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千與千尋》與日本“失去的十年”及世紀轉(zhuǎn)折點,《哈爾的移動城堡》與伊拉克戰(zhàn)爭,《起風了》與日本右翼化等等。此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風是不可捕捉的,稱宮崎駿為“捕風者”,為的還有他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理想主義態(tài)度。

    動畫是日本當代文化最有活力的領域,以深厚的傳統(tǒng)積淀和充滿活力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稱雄世界,而宮崎駿則是這一世界最能代表日本動畫高度的旗手。《捕風者宮崎駿:動畫電影的深度》一書,對于我們深入認識日本動畫思想的多層面性和技術(shù)發(fā)展的文化淵源,對于促進中日之間的相互理解,對于吸收國外先進經(jīng)驗并最終實現(xiàn)中國動畫的騰飛,無疑有重要參考價值。然而作為讀者我更想說的是,這是一次愉快的閱讀。作者自如地穿行于宮崎竣的動畫叢林,為我從那些熟視無睹的畫面中指出我從未看到的一個個異次元世界。

    《哈爾的移動城堡》電影劇照

    年初,宮崎駿再一次宣布重出江湖。讀完該書后,不由自主地想象宮崎駿今后又會創(chuàng)造出怎樣一個世界。宮崎駿曾形象地把“3·11”大地震以后的日本比作進入了“大風刮起的時代”,他說:

    我們每個人都預感到了,將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但是,大家仍然認為,再冠冕堂皇的戰(zhàn)爭也不如愚蠢的和平寶貴。

    歷史的車輪,終于轉(zhuǎn)動起來了。

    一個生存變得異常艱難的時代拉開了帷幕。不光是這個國家的問題,崩潰是世界范圍的。我認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大量消費文明宣告終結(jié)的第一個階段。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必須不失理智地活下去。

    “大風刮起的時代”里的風,不是清爽的風,而是呼嘯而過的風,是孕育死亡、包含毒素的風,是會將人生連根拔起的風。

    面對“3·11”大地震以后“大風刮起的時代”,面對“會將人生連根拔起的風”,日本社會、日本文化、日本思想正在發(fā)生很多新的變化,宮崎駿會如何展示和描繪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