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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可以把我碾碎,但不能使我屈服” ——《隱于書后》與勃朗特三姐妹

    來源:文學報 | 行超  2017年07月07日15:33

    在英國文學史上,勃朗特三姐妹如同“三日當空”,照亮了彼時幾乎被男性作家壟斷的文學天空。夏洛蒂、艾米麗、安妮三人,雖然有著不同的性格和文學特征,然而短暫的生命和豐厚的文學成就,使她們長久以來一直被神秘、爭議和好奇所環繞。一個平凡的牧師家庭,一段離群索居的生活,何以造就了如此閃耀的文學形象?在夏洛蒂·勃朗特200周年誕辰之際,英國BBC公司制作出品了影片《隱于書后》,穿越時空地再現與還原了這個傳奇家族三姐妹的文學歷程和人生軌跡。

    很難說清楚,上帝對于勃朗特一家究竟是垂愛還是不公。影片從勃朗特三姐妹以及她們的弟弟勃蘭威爾兒時的玩鬧開始演起,從一開始就奠定了整部影片粗糲壓抑的氛圍。這場少年的游戲讓人看到,耽于幻想、激情澎湃已逐漸在姐弟四人幼小的生命中生根發芽。19世紀的英國,偏遠的小城、傳統的家庭,老勃朗特將自己幾乎所有的人生期待都寄予了小兒子勃蘭威爾,而這個在繪畫領域頗有天賦的年輕人卻無盡地揮霍著自己的才華和青春,最終將生命葬送在酗酒、嗜賭以及與有夫之婦的不倫之戀中。母親早逝,父親一天天走向衰老,唯一的弟弟冥頑固執,難堪大任。在這段家庭關系中,勃朗特三姐妹一方面扮演著母親的角色,另一方面,如同那個時代所有的女性一樣,她們是被忽視和被邊緣的,這種處境反而讓她們獲得了更多的自由和寬容。

    契訶夫的戲劇《三姊妹》中,生活在“外省”的姐妹三人不斷地憧憬和念叨著“到莫斯科去”。勃朗特姐妹的命運與之何其相似,對寫作最有熱情也最有野心的夏洛蒂在看過兩個妹妹的作品之后,經過百般說服,最終決定以化名的方式自費出版她們的作品。艾米麗的《呼嘯山莊》和安妮的《艾格尼斯·格雷》最早面世,夏洛蒂的《家庭教師》卻遭到拒絕,然而由此擴展寫成的《簡·愛》在不久之后順利出版,并且收獲了更多的關注和贊賞。與契訶夫劇中的三姐妹相比,勃朗特們是勇敢的,也是幸運的。《簡·愛》發表之后,因為出版社的欺詐行為,夏洛蒂和安妮踏上了前往倫敦的旅程。在這里,她們真正意識到《簡·愛》正在經歷如何熱烈的追捧——“整個倫敦文學界,整個倫敦都會不遺余力地想跟科勒·貝爾(《簡·愛》初版時夏洛蒂使用的筆名)共度哪怕一分鐘的”。勃蘭威爾的沉淪讓父親痛苦不堪的時候,姐妹三人終于將她們寫作的秘密和盤托出,一定程度上慰藉了遲暮之年的父親。

    如同所有的愛情關系中,“愛得深沉”的那個人更能體味其中的甜蜜和痛楚一樣,那些人生路上所謂的“失敗者”身上,卻常常孕育著更豐富的故事性和戲劇感。影片的主旨雖然是講述勃朗特三姐妹的文學之路,然而有意無意間,勃蘭威爾的失意和潦倒反而成了整部影片最具張力的環節之一。勃蘭威爾是典型的潦倒藝術家,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他的失敗成就了姐姐們的成功,如果不是被這個家族寄予了過高的期望,勃蘭威爾也許不至于因過大的壓力而走向崩潰;如果不是那個時代女性處境的卑微,三姐妹也許不會得到如此寬松和充裕的閱讀時間、書寫環境。勃蘭威爾成了他的姐姐們的一面鏡子,映照出的是另一種選擇、另一種處境和另一種人生。

    勃蘭威爾的死對于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來說仿佛是一種解脫,然而正如夏洛蒂在其書簡集中所說的:“過失與罪惡都已遺忘,剩下來的是憐憫和悲傷盤踞了心頭與記憶……”三姐妹之所以選擇“隱于書后”,除了顯而易見的社會歷史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如同劇中艾米麗所說,是為了對她們唯一的弟弟勃蘭威爾進行隱瞞,她們不愿讓本已頹廢絕望的他知道,不起眼的姐姐們竟然完成了自己一直夢想去做卻再也不可能完成的事。命運不曾放過任何一個人。在接下來的一年中,艾米麗和安妮相繼辭世。不久之后,已懷有身孕的夏洛蒂同樣英年早逝。影片在勃蘭威爾的葬禮之后戛然而止,仿佛偏執而短命的勃蘭威爾某種意義上決定了這個家庭的命運。在短短幾年時間內,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家族為英國文學留下了不朽的精神遺產,然而對于身在其中的家人來說,留給他們的也許只是難以為外人道的傷痛與絕望。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文學的天堂,它應該是什么樣子?是“國家不幸詩家幸”的蹉跎與折辱,還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世外桃源?在英國、在整個文學史中,勃朗特三姐妹曾經居住、成長的小村莊霍沃斯(Haworth)應當是值得反復觀看的一種存在。《呼嘯山莊》一開頭就寫出了那種令人震顫的景象:“這兒可真是一個美麗的鄉間!在整個英格蘭境內,我不相信我竟能找到這樣一個能與塵世的喧囂完全隔絕的地方,一個厭世者的理想的天堂。”影片多次出現三姐妹走向荒原,在一望無際的天地間討論文學與人生的場景。如果不是在這里,如果沒有姐妹三人的彼此促進、彼此幫助、彼此鼓勵,不管是夏洛蒂、艾米麗還是安妮,應該都不會創造出如此偉大的文學成就。從這個意義上說,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脫離彼此而存在,她們相互影響、共同成長,最終作為一個整體,在英國文學和世界文學史上被人們永遠銘記。

    影片最后展示了現存的勃朗特故居和勃朗特博物館中熙熙攘攘的游人。這個曾經人跡罕至的小鎮如今已經成為來自世界各地的英國文學愛好者的朝圣之地。這里四處遍布著勃朗特姐妹的足跡:小鎮的最高處是勃朗特家族博物館,也就是勃朗特家族的故居。故居外緊鄰的教堂,是勃朗特姐妹的父親擔任牧師的地方,夏洛蒂·勃朗特和艾米麗·勃朗特就是葬在這個教堂里。教堂外幾步路就是當地最古老的黑牛酒吧(BLACK BULL),也是勃蘭威爾在他短暫的人生中常常造訪、并最終摧毀了他的地方。沿著石墻夾道的綠茵小路再走不遠,可以看到一所廢棄在山頂的房屋,那就是呼嘯山莊的原型。用最耐心而細致的步伐走過這些地點,也不過是一兩小時的時間——而這,竟然就是勃朗特姐妹生活的全部內容。

    伍爾夫的讀書筆記中,在評價夏洛蒂·勃朗特時曾將她與哈代視為擁有“個性的力量”和“狹窄的眼界”的那類作家,“凡是以自我為中心、受自我所限制的作家都有一種為那些氣量寬宏、胸懷寬廣的作家所不具備的力量。他們所感受到的印象都是在他們那狹窄的四堵墻里稠密地累積起來,并牢牢地打上了戳記的。他們的心靈所產生的一切無不帶著他們自己的特征。他們很少從別的作家那里學習什么,即使采取一點兒什么,也消化不了”。的確,勃朗特姐妹的作品有一種簡單而直接的力量,她們作品的力量更多地來自那種充滿抒情色彩的詩意和敏銳,而非其思想洞見的深刻性、獨特性。這樣的特點或許正源自她們有限生命中日復一日的單調和掙扎——從餐桌到曠野,幽閉的環境、枯燥的生活和來自那個時代女性特有的矛盾心理,讓痛苦、自閉、多思充斥在她們的生命中,也因此溢滿了她們筆下的故事。

    很難想象,如果不是霍沃斯一望無際的荒原和凜冽的寒風、不期而至的陰雨綿綿,還會不會有那個充滿了硬石與詭譎氣氛的呼嘯山莊?如果讓她們生活在遍地機遇的倫敦、山清水秀的湖區,抑或是群賢畢至的約克,世界文學殿堂中是否還會有一個永遠不懼世俗的、叛逆的、矢志不渝的簡·愛?霍沃斯的山水和荒原上呼嘯的疾風確乎培養了她們堅毅的個性,讓她們的骨子里有一種驕傲和剛硬。如同安妮·勃朗特在《艾格尼斯·格雷》中借主人公之口說的那句話,“他們可以把我碾碎,但不能使我屈服”。200多年過去了,這三位曾經以特殊的方式發出自己聲音的姐妹,最終站在了自己作品的前面,她們再也不需要“隱于書后”,而是成為了與自己的作品一樣重要和偉大的形象,讓后來人解讀、猜測,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