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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逃出絕命鎮》:他們一直在你腦子里,像巨靈的陰影一樣

    來源:文藝報 | 蘇往  2017年06月12日07:14

    喬丹·皮爾

    《逃出絕命鎮》電影劇照

    《逃出絕命鎮》電影海報

    黑人女仆笑著,眼睛里突然泛出淚光

    低成本懸疑恐怖片《逃出絕命鎮》,在北美首周就拿下了3050萬美元的好成績,全球票房目前已逾兩億美元,相對于450萬美元的投資來說,可謂超高回報。導演喬丹·皮爾成了史上第一個首度執導影片就拿下1億美元票房的黑人導演。

    上映前默默無聞的恐怖片,走出長線佳績,拼的必然是口碑。

    居住在紐約的黑人青年克里斯,和交往數月的白人女友露絲一起回她父母家過周末。雖然露絲的弟弟顯露出些許敵意,女友的父母對他還是相當友好的,并不在意他的膚色。可是,這對父母的熱情中透著一絲古怪,這家的園丁和女仆也是黑人,他們的表情舉止總有些不自然,在露絲家的派對上,克里斯遇到了舊識安德魯,后者穿著、談吐和以前判若兩人。這讓克里斯警覺起來,最終發現了女友家的駭人陰謀。

    在看過這樣的劇情提示后,我在資訊網站上又看到,這部片子被歸在“科幻”的標簽分類下,結合電影中文譯名(英文原題直譯是“滾出去”),我眼前閃過兩種經典的恐怖片套路:一類是所有居民都有份的罪惡小鎮如何像捕蠅草一樣悄無聲息、處心積慮地請君入甕,而主角發現自己是獵物時已經難以脫身,比如《柳條人》《熱血警探》;另一類是主角身邊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的普通人,其實皮囊下已經換了靈魂,主角也是他們改造的目標,可能會被附身或移除意識,比如《萬能鑰匙》《復制嬌妻》。

    《逃出絕命鎮》也確實如此,一句話總結,就是用1967年反映不同種族相愛的經典電影《猜猜誰來吃晚餐》嫁接了2005年奪人身體給自己續命的恐怖片《萬能鑰匙》:以為白人姑娘是帶黑人小伙子見家長嗎?不,是她爸爸想把小伙子賣個好價錢,就像這片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事一樣。

    沒有切身體會,讓今天的我們去想象美國歷史,很難理解直到《猜猜誰來吃晚餐》上映前的1967年6月,二戰結束都20多年了,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才宣布所有地方反異族通婚法無效。前幾年,在偶然看到美國公共電視臺的系列紀錄片《民權運動史》前,我也想不到,這個在20世紀創造了燦爛文明,自詡精神燈塔的國家,全城青壯年男子自發地組織起來,圍在學校門口人潮洶涌,誓要阻止一個小學生踏進學校大門半步,只因為她是黑人;想不到在證據確鑿的前提下,陪審團會全票通過,同意兇手無罪,只因為死者是黑人——這個倒霉的孩子只有十四五歲,從北方來,不清楚黑人在南方的“生存之道”,對著年輕的小店店員調笑了兩句,隨即被她丈夫等男性親友騙出去,以非常殘忍的方式殺害。

    這種包裹在文明外衣下,真實的野蠻行徑,雖然沒有見血,卻幾乎是我在所有人文紀錄片里見過的最可怕的事,驚悚程度對我而言,勝過絕大多數恐怖片,甚至勝過場景殘酷的戰爭紀錄片。這些恃強凌弱、罔顧道義的行為,背后的邏輯只可能是:“你不是人,不享受人的待遇。”畢竟,人是食肉的,動物屠宰場合法存在。

    《逃出絕命鎮》里,在露絲一家眼中,既然黑人不是和白人一樣平等的人,他的軀殼拿來用一用,給行將就木的白人續命,也算是對科技進步有所貢獻了。畢竟,誰又會譴責那些使用了小白鼠的科學家呢。

    承平已久,我們似乎已經忘了,“所有人都是人”的社會,就算是表面如此,也并沒有出現多久,而且不是沒有可能倒退。以兩伊戰爭為背景的《陰影之下》是2016年的恐怖片佳作之一,戰火迫近伊朗首都德黑蘭,傳說中的“巨靈”不斷侵擾獨自帶女兒生活的女主角。巨靈與其說是戰爭投下的死亡陰影,不如說是女主角對社會身份被剝奪的恐懼。

    在上世紀80年代的伊朗,女性在外已經不能露出頭發,有一次女主角驚慌地從家里逃到街上,沒來得及戴頭巾,警察訓斥她說,“現在不同以往,我們有了正確的價值觀,我們的男人為了保護這些價值都甘愿付出生命。”年輕的男人們付出生命,為的居然是女人得照他們的觀念穿衣服,和那些堵截一個小學女生不讓進白人學校校門的男人如出一轍。

    《陰影之下》里出現的這位警察,自己西裝革履,完全是現代人的裝扮,被他訓斥的女主角,卻被在警局臨時給她的傳統罩袍裹了個嚴嚴實實。這就是陰影的真正所在。所以“巨靈”在片中的形象是一個穿大罩袍,看不到面目的人形怪物。

    在美國,表面的“政治正確”遮蔽了一直以來對黑人的“另眼相看”。而《逃出絕命鎮》里的克里斯,即使生活在紐約這樣的北方大城市,也很“識相”地遵循黑人的“生存之道”,以習以為常、盡量配合的態度來度過日常生活中的每一次區別對待。行前,他對女友父母的態度是擔心的。在路上,明明是女友開車撞到了鹿,警察卻要查克里斯的證件,此時,露絲很激烈地爭辯,認為交警是看到了黑人所以才查證件;而他卻淡然處之,想配合了事。

    當然,這里是露絲在表演“政治正確”,主要是為了克里斯此行不要在警察手里留下痕跡,為他下一步的失蹤鋪路。這樣巧妙的細節還有不少。因為設局“借殼”的設定和《萬能鑰匙》太接近,而且科幻的部分完成得較為簡單兒戲,剛看完《逃出絕命鎮》時,有點失望。

    可是隨后一段時間,我還是經常能想起片中一些諸如此類、給人會心一擊的諷刺橋段:露絲的父親告訴克里斯,他的選票投給了奧巴馬;在納粹舉辦的奧運會上跑步輸給黑人的露絲爺爺,看不起黑人又羨慕黑人天然的好體格,在擁有了園丁的身體后,晚上開心地練習跑步;在與克里斯失去聯絡后,好友去報警,找的是一位黑人女警察,她本來沒當回事,聽到他懷疑有白人一直在綁架黑人并對他們洗腦,女警察頓時嚴肅起來,叫來兩位黑人同事請他原原本本又講了一遍,原來只為了集體聽笑話;影片最后警車又出現了,剛才還殺氣騰騰的露絲再次露出天使般的微笑,按照“套路”,觀眾準備好了看她利用警察對黑人的偏見扭轉局面,車里下來的卻是來找克里斯的好友。

    這些段落好笑,但并不兒戲。在現實中,換腦手術還沒實驗成功,可這些場景,這些“套路”,每天都在以不同的方式真實地上演:都快2020年了,哪里還有什么針對黑人的暴行,說出來黑人都不信;然而,種族歧視問題真的已經不是問題了嗎?顯然,這些才是《逃出絕命鎮》真正關注的。

    本質上,這是一部借道恐怖片的喜劇片。走恐怖路線的故事設定,直接給黑人催眠開瓢,種族歧視“不把人當人”的本質在現代社會得到了具象化的展示,這賦予了片子暢快淋漓、把話講透的快感。

    而真正的喜劇總是悲傷的。這部片子最讓人難忘的,也是很多評論都提起過的,是黑人女仆平和的外表下,明明笑著的臉上,眼睛里突然泛出來的淚光——她的軀殼已經被露絲的奶奶占據,女仆原本的意識退居在腦海中的一隅,像外人一樣看著入侵者操控她的身體,卻無能為力,只是偶爾能冒出來一下。

    在派對上遇到的舊識也是如此,克里斯看他眼熟,想偷偷拍照發給朋友辨認。雖然這位前任黑人饒舌歌手已經完全是一個上層中產階級老年白人男性的做派,但手機閃光燈的光無意中觸發了歌手的本體意識,他眼中流露出和女仆一樣深切的悲傷,并且沖著克里斯大喊“出去!”這里的點題之語有多重含義,克里斯剛聽到時應該會理解成讓他“滾出去”,在了解原委后,或者有提醒克里斯“快走”的意思,再或者是在絕望中叫這個白人入侵者滾出他腦子,雖然已經是徒勞。

    男主角逃出生天,沒有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但是這種發不出聲,只能以順應來應對的行為方式,不是已經內化為他平日的行為方式了嗎?克里斯的腦子里,何嘗不是住著白人呢,他們一直在那里,就像巨靈的陰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