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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費遜和他的大房子

    來源:文藝報 | 鐵揚  2017年01月06日13:54

    印第安人首領(油畫,1927年) 費遜 作

    2016年夏天,我在美國旅行,位于新墨西哥州的陶斯小鎮,也是我的目的地之一。我從東海岸到猶他州的鹽湖城,從鹽湖城到新墨西哥州的阿爾伯克基,再從阿爾伯克基乘車3小時到達陶斯鎮。我來陶斯是為尋找一位藝術家的行蹤軌跡,我要尋找的藝術家是費遜。費遜是蘇聯的一位畫家,全稱為尼古拉·伊萬諾維奇·費遜(1881-1955,有譯作費欽、費辛),中國美術界熟悉他,就像熟悉俄羅斯畫家列賓、蘇里科夫一樣。時下,連專家藝術考前班的學生也都熟悉費遜的名字,他們為應付專業考試,考前大都手捧一本費遜畫冊,精心臨摹上面的印第安人素描頭像,費遜的素描頭像影響了我國許多青年學子。當然,費遜的藝術并不局限于素描速寫,他是一位油畫家,出手不凡的油畫家。

    作為蘇聯人的費遜,從哪里得來那么多印第安人素材?原來上世紀20年代費遜就遠離他的祖國來到美國落戶,曾選擇新墨西哥州的陶斯小鎮定居數年。陶斯是美國原住民印第安人的集居地之一。

    一位在蘇維埃政權下生活過的藝術家來美國定居,本身就是一個傳奇故事。至于他來美國的原因和經過,有幾種說法:一說是費遜出生于俄羅斯的韃靼共和國的喀山市,那里氣候寒冷,冬天溫度常在-50℃,使他罹患肺疾和氣管病,他必須尋找溫暖和干燥之地。一種說法是為躲避俄國1914-1921年的國內戰亂。還有一種說法是他與當時蘇維埃政權相悖,其藝術不被認可。我倒覺得后一種說法符合邏輯。就費遜“飛揚跋扈”的先鋒藝術風格而言,與當時的蘇維埃政權要求顯然是有著明顯距離。我曾看到過因政治需要,費遜當時所畫的馬克思、列寧肖像遠不是他的水平,顯得潦草和心不在焉。當時因政治因素移居國外的藝術家也并非費遜一人,比如他的同鄉夏加爾和康定斯基,而夏加爾據說還在蘇維埃時期做過某個加盟共和國的教育部長。

    但無論如何這位就讀于俄羅斯皇家美術學院、曾入列賓畫室的高才生還是脫離了他的祖國來到美國。

    我曾兩次去過圣彼得堡,走進費遜母校的教室,那里至今還陳列著費遜的畢業創作《收卷心菜》。巨大的情節性繪畫顯示著這位年輕畫家的非凡才氣。那時的費遜已經是一位才華橫溢的青年畫家了。他在俄羅斯寫實主義繪畫基礎上又給油畫注入了費遜式的靈性。他使油畫具有“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架勢,畢業后的一些零散作品也更加成熟,甚至令人叫絕。當時,《星火》雜志的記者問列賓,現在誰是俄羅斯最有才能的畫家,列賓毫不猶豫地說:費遜。這樣一位才華橫溢的青年來美國肯定是有技可施的,也會受到美國的歡迎。惟一可靠的憑證,就是他在新墨西哥州的陶斯鎮上造了一座大房子,這座大房子在陶斯是“鶴立雞群”的。看到它,走進去,使人想到高爾基在莫斯科的房子、列賓在芬蘭邊境波納特的房子,而和它們相比,這座房子更具個性,更獨出心裁,體現著費遜當時的心情和抱負。

    陶斯位于新墨西哥州北端的洛基山山麓,原是印第安人的聚集地,后來西班牙人來這里開發定居,所以當地建筑一律為西班牙加墨西哥式的低矮黃土屋宇。低矮的屋宇連著一個敞開的屋檐,檐下裸露著木質檁梁。費遜的房子并非如此,那是隱掩在樹蔭下一座白色三層高大建筑。在樹木的陪襯下它白得耀眼,驕傲地照耀著這座小鎮。現在這座大房子是陶斯的博物館,也是費遜個人博物館。和一個主建筑相配的還有高大的倉房、馬廄和專為待客用的餐廳。和這個建筑群相比,高爾基和列賓的房子便是小巫見大巫了。看來費遜是要把它營造成一座俄羅斯式的莊園。據博物館方介紹,建房時費遜親自設計,親自監工,用料剪裁均由費遜指導。不僅如此,費遜還親自動手以俄羅斯風格為模本,雕刻了房內所有門、窗、桌、凳、衣柜、食櫥,凡是木質可雕的費遜都沒放過。而諸多木雕的精美都使參觀者起敬。原來,費遜的父親就是一位木雕藝人,費遜從小就練就了一手木雕手藝。我發現不少遠道而來的參觀者對此都唏噓驚贊。相形之下,陳設在廳內的繪畫作品倒稍顯遜色了。

    費遜在此居住時畫了不少習作,大都是他的家人和印第安人的肖像,還有一些風景和靜物。但這些作品都沒有顯示出他當年的才華,尤其風景和靜物,都不像出自費遜之手,莫非他大半時間雕木頭去了?可能一個精力再旺盛的藝術家也有筋疲力盡的時候吧——在完成這座主建筑的同時,費遜還兼顧了旁邊那兩座高大的馬廄、倉房和餐廳,那里也留下了費遜的雕刻痕跡。

    費遜大約是要在陶斯施展自己的才華并頤養天年的,但他沒有在這里定居下來,只在這座房子里居住了3年,加上造房子時用去的3年,他在陶斯只待了6年。這是一個使人難以理解的謎。

    藝術家、史學家們都在研究思考費遜棄房而去的原因(有說法是夫妻關系破裂所致),我猜那是美國終沒有認可他的原因。費遜在陶斯的一陣熱鬧過后,便是他的寂寞和孤獨吧,因為在他遠離祖國之后,他的藝術已失去了應有的根基。藝術家的創作若不能表現本民族的生存狀態,藝術也就失去了生命,也就不被公眾認可。這就不如他的老鄉夏加爾,夏加爾身居異邦,但作品題材還是他生長過的那個俄羅斯,還是他的家鄉維捷布斯克鎮,畫中人物還是他的父老鄉親和他們的牛羊家什。他的另一位老鄉康定斯基,在德國一頭扎進那個頗有影響的藝術團體“橋社”,并成為抽象主義的奠基人之一,才終于被藝術史家所重視。而只為印第安人畫像的費遜終會被異邦人冷淡的,住在大房子里的費遜開始恐慌,作品也顯得漫不經心,于是他又開始另謀他處了,據說去了洛杉磯。

    有一個現象可為費遜被冷落得到證明,我在美國參觀過不少美術館,館內從不見費遜的作品。美國人在選擇藏品時自有標準,比如連費遜的老師列賓的畫作在美國也極少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只象征性地掛著一張列賓幾十厘米大的肖像。懸掛位置和裝框標準都很寒酸,而和列賓同一時代的瑞典畫家佐恩的畫卻大得出奇,堂而皇之地受到另一種待遇。看來,美國人對于這位早年已才華橫溢的費遜,連博物館中的“寒酸”也不曾給過。有記載說費遜在離開陶斯后,曾在紐約中央畫廊辦展賣畫,但作品“無一賣出”。

    我在陶斯期間,正逢費遜博物館附近在舉辦音樂節,一天之內曾有幾萬人擁向這里,街上車水馬龍,屋檐下盡是熱愛藝術的中青年人,卻不見有人光顧這座一墻之隔的費遜的大房子。

    墨西哥男孩(素描,1936年) 費遜 作

    但費遜和他的大房子還是給陶斯留下了一絲榮耀,在鎮內所有宣傳品上都把費遜作為陶斯的招牌加以宣傳。借了費遜的名聲,鎮上的藝術品生意始終興旺不衰,各類畫廊就多達100余家。也有不少海外游客是沖著費遜的傳奇故事而來吧,我發現那些遠道而來的熱愛藝術的朋友對這所大房子里的一切都表現出敬重之情,他們踮著輕盈的腳步輕聲交談著,贊美這里的一切。因為這里除了懸掛在墻上的作品之外,邊邊角角,即使一塊木質樓梯都顯示著畫家的智慧和那種頑強的超人的勞動精神。

    不管怎么說,費遜來美國是懷著人生抱負的,就像他把油畫畫得那樣飛揚跋扈的抱負一樣。頑強的勞動精神也始終凸顯著他的人生主張,人們好奇地研究他的去留和他在美國被冷落的同時,也贊美著他的超人的、頑強的、始終不渝的勞動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