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丹心伏櫪作新圖
蒼穹一瞬,人世百年。誰也無法得享超越規律的光陰和生命,我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時光里,創作力所能及的有價值的作品。
前不久,由中國文聯、國家財政部、文化部共同主辦的“中華史詩美術大展”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歷經5年時間、近300位著名美術家創作的這批兼具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的巨幅歷史畫作品,凝聚了匠心獨具的構思、精益求精的創造和精湛的藝術技巧。在創作《屈原與楚辭》中,我運用中國繪畫中壁畫形式的結構組合和文學意識流、多情景并置的手法,將楚辭瑰麗豐富的想象力和生動優美的內容整合一體,在充分運用藝術法則之中將內容與形式、技藝努力發揮到極致,以中國繪畫特有的線造型和色彩理念,把三閭大夫生活時代的現實與想象有機地兼容其中,力求踐行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優秀作品思想精深、藝術精湛、制作精良的要求。藝術家趕上了國家發展的歷史機遇,能夠在短短的十多年中,獲得黨和政府的支持,實現并完成“百年重大歷史題材”“中華文明歷史題材”兩大美術創作活動的夢想,并且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取得的成果,完成一部美術的“資治通鑒”和民族精神的形象圖譜,入藏國家文化殿堂,沒有比這更具有歷史價值的了。
2012年春,我到齡退離文聯書記處一線工作,回歸本行,猶如長途跋涉終至目的地。5月,我整理了約三十余年積累的繪畫作品,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第一次個人作品展。隨后,帶著心中盤桓已久的創作計劃,趁著體力尚好,抱著努力追回逝去時光的愿望,我先后游歷多地、深入生活,記錄生動、鮮活的素材,創作了表現西藏新面貌的《今生來世》《心幡》,描繪當代藏民族同胞的精神狀態以及對未來的祈盼;也有表現新疆少數民族的《母與子》等作品。
一路西行,觀察農村的變化,了解民情。既為增加了收入、改善了生活條件的農民弟兄感到由衷的欣慰,也為部分地區黨和政府的三農政策、扶貧措施尚未完全落實到位擔憂;既為許多新農村建設一步跨越三十年的巨大變化高興,也為不少地方農村空心化,失去勞動力的老人贍養和留守兒童的狀況著急。我以創作所得資助黔、青、寧貧困孩子上學,捐贈圖書,為西部藝術人才培訓授課。并且創作了表現一群隔代童叟和殘障少年在大槐樹下遠眺的人物群像《望鄉》,寓意農耕文明向往工業文明的物質豐富,離鄉的子弟難掩對故土的鄉愁情結。雖然個人的能力有限,但我能做的,是以一己心力,踐行一個文藝工作者的應有責任。
正待我信心、計劃滿滿,逐步實施之時,我被國務院聘為中央文史研究館協助處理日常工作的副館長。這是我不斷學習、提高學養的難得機緣。秉持“敬老崇文、存史資政”的宗旨,我的任務是圍繞黨和政府的中心工作,策劃選題項目、開展調研,向政府建言獻策;組織編輯出版文庫叢書、推進文史研究、編志、著書,開展書畫創作交流和為社會文化建設提供咨詢意見……在與各地省政府的合作中,由國務院參事室、中央文史館組織實施的“中華文化四海行”、“文史翰墨——中華詩書畫展”以及專題文化論壇連續舉辦多屆,取得了積極回應和反響。在此期間,我也學習到了許多以往欠缺的學術理論知識,并撰寫了不少學習心得,創作研究評論文章。
2014年10月,正在上海觀摩歷史畫創作草圖的我,接到赴會通知匆匆趕回北京,榮幸地參加了由習近平總書記親自主持召開的文藝工作座談會,聆聽他親切、生動、思想深刻、內容豐富的講話??倳涥P于文藝創作的精辟論述和觀點鮮明的講演,應和著寬松的現場氛圍,令與會者如沐春風,受益良多。時代變了,文藝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沒有變;社會發展了,社會主義文藝的核心價值沒有變?;仡欉@些年的創作經歷,我正是遵循著兩個文藝座談會的講話精神,自覺承擔一個有理想的文藝工作者的使命。
2015年暮春,我受約兼職主持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新館籌建工作。從基建到內部裝修、再到四個版塊、十一個子項展覽的籌劃推進以及新館開放各個具體環節的工作……我和幾位同事帶領著一批年輕人,奔著辦成一座與世界一流大學聲譽相稱的藝術博物館,“面向師生、面向公眾、面向國際”,追求經典品格、學術標準、創新理念和優質人性化服務的全方位目標。盡管耗費了大家的大量心力,但是看到一座堪與國際水準相媲美的大學博物館的華美揭幕,個人微薄的付出與其所具有的有形、無形的影響和價值是無法比擬的。
也是這一年,中國國家博物館特邀我以5倍大于原作的尺幅復制創作于1999年、入藏中國美術館的《世紀智者》。在原來20世紀百多位世界杰出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學與人文藝術家肖像基礎上,我新增加了楊利偉、袁隆平、喬布斯等60多人,以穿越時空和特殊的透視結構方式,濃縮排列組合在同一作品中,體現文明、發展的多元、多樣性,運用寫真、寫實的現實主義、表現主義藝術手法,將他們肅穆、睿智的目光與形象成隊列地籠罩在黎明曙色之中。背景則表現為剛剛露出魚肚白的天際和漸次上升的黎明前青藍交混的濃重色彩,放緩了的地平線弧度,強化了的肖像近大遠小的對比度,使畫面視覺效果更為宏闊、厚重且富張力。那象征了宇宙空間的天際綴滿了宛若各色星辰的銀色書寫體文字——一長串令人肅然起敬的名字。畫面就像一部由人陣組成的管風琴,以寬廣、淳厚的和聲,隨著低回高亢的旋律、贊頌著黎明的來臨。續作如約與觀眾見面,公眾評價超乎預期,但是遺憾也再難彌補。如果續作再能晚半年完成,我就可以添加進令國人驕傲的兩個中國人莫言和屠呦呦的名字。然而假若真應了西方學術界、傳媒界的預言——在未來的半個多世紀中,獲得諾貝爾獎殊榮的中國人將呈井噴趨勢,那么《智者》的后續工作就該由年輕人去完成。
在我,能與盛世同行,與智者同行,與實現中國夢同行,已是與有榮焉。
(作者為中央文史研究館副館長,著名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