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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您是誰?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來源:文藝報 | 呂瑤  2016年09月05日15:10

    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櫻桃的滋味》電影海報

    《隨風而逝》電影海報

    《生生長流》電影劇照

    《生生長流》電影劇照

    《您是誰?基亞羅斯塔米先生》,這是享譽世界的法國《電影手冊》雜志1995年某一期特刊的標題,其中用48頁篇幅詳細而鄭重地介紹了一位偉大的伊朗電影導演——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評論寫道:“他創造的影像標志著當代電影每年都在登上一個新的臺階。”在時隔20年后的今天,當這位影壇的“領路人”溘然長逝,觀眾不禁想要重新拋出這個問題:“您是誰?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先生。”

    對于大多數觀眾而言,阿巴斯的形象似乎永遠定格于他在1997年憑借《櫻桃的滋味》摘取金棕櫚的輝煌瞬間,甚至可以說,“我們對于基亞羅斯塔米之前的基亞羅斯塔米,幾乎一無所知”。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于1940年出生于德黑蘭,從小酷愛畫畫,厭惡與人交流,他曾自述:“我性情孤僻,沉默寡言,從開始上小學直到六年級,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作為一名曾經的“孤獨癥患者”,他一生保留著惜字如金的習慣,如果你恰好讀過他的訪談,哪怕只有短短一篇,你也會發現,語言于他而言是多么不可多得。

    在語言空白的時間里,阿巴斯將的全部精神寄托在旖旎的影像世界,他曾直言:“在某種意義上,我認為影像是一切藝術之母。”在失語的童年,阿巴斯始終以繪畫作為自己與世界交流的主要途徑,直到某一天,他意外地發現了攝影之美,“看到卡斯萊安在達瑪旺德山上拍攝的照片,我想起了神圣和虔誠”。也正是這份虔誠,之后引領他得以從一個更適合他的角度開始觀察這個世界,更為準確地說,是開始凝視這個世界。

    他的早期工作主要集中在廣告片的拍攝,但很快,他在畫面感覺方面的天賦引起了業界的關注。1969年,伊朗青少年智力發展研究中心的領導人西爾凡路邀請阿巴斯共同為協會創立電影部,于是在八、九個月后,他建造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個攝像棚,并在隨后拍攝了第一部影片《面包與小巷》。這部只有短短10分鐘的影片卻幾乎濃縮了阿巴斯一生電影創作的主要風格,也正是從《面包與小巷》的嘗試開始,阿巴斯最終選擇通過電影鏡頭來實現對生命的長久凝視。

    紀錄與虛構

    據《特寫:阿巴斯和他的電影》一書記載,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一生創作的電影作品多達28部,其中尚不包括永遠停留在未完成狀態的《杭州之戀》。繼《面包與小巷》之后,他為青少年智力發展學院創作過一系列教學片,但是真正將他推入國際視野的是一部影評人紛紛表示難以劃分類型的影片——《何處是我朋友的家》。這部電影拍攝于1987年伊朗的一個普通村莊,同時也是阿巴斯著名的“村莊三部曲”的開篇之作。這部作品通過紀錄片式的框架、運用自如的長鏡頭、貫穿全片的全景鏡頭、非職業演員的即興表演以及出自兒童之口的拙樸臺詞和真實生活的敘事節奏,進一步強化了阿巴斯的個人風格。你很難想象在他以外任何一個導演的影片中,會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個小男孩攀爬過一段完整的曲折山路向你走來,他說:“當我們長久等待的某個人從遠處走來時,我們就會一直看著他。我們等待著他的到來,因為他不是普通的過路人,他對我們來說如此重要以至于我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們不想讓這個鏡頭中斷。”于是透過阿巴斯的鏡頭,觀眾依然可以自由地實現生活式的凝視。關于紀錄與虛構,阿巴斯似乎從未進行過刻意的區分,可能恰如法國電影批評家讓·杜謝所說:“基亞羅斯塔米,這個在伊朗被禁止虛構的作者,不得不讓紀錄以虛構的方式進行拍攝。”相較于紀實而言,阿巴斯更加注重的是無論紀錄還是虛構中傳達出的關于生活與體悟的真實性。

    這份真實性在“村莊三部曲”的第二部——《生生長流》中得到了更為全面的實現。1990年,一條噩耗傳來:伊朗北部發生特大地震,而當初《何處是我朋友的家》的拍攝地恰是其中的災區之一。阿巴斯聽聞消息,在地震第二天就匆忙踏上了尋找小演員們的旅途,然而這一場生死未卜的旅程,最后還是以尋找未果而告終。但在這趟旅途中值得一提的是,一路上阿巴斯親眼目睹了很多遭遇地震的人劫后余生,這些難民依然飽含著對生活的熱情投入到重新建造家園的勞動中,這時他才跳出自己的情緒,在傷感之外有所領悟:“在這次地震中有兩萬名孩子死去,而我的兩個人物僅僅是這場死亡的開始。”于是旅程結束后,阿巴斯整理思路,著手拍攝了以這次尋找為主題的新作品——《生生長流》。在電影的尾聲,雖然觀眾并沒有如期看到小演員們安全歸來的身影,但是導演堅信觀眾從中會尋找到更為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直面死亡的勇氣。

    對話生與死

    死亡——這并不是每一位在這片土地上從事創作的導演都敢于涉及的話題。在宗教氛圍濃厚的伊斯蘭國家,藝術從業者需要時時思考如何協調宗教與藝術的關系,而具體到電影創作中,阿巴斯必須面對如何在宗教能夠容忍的限度內直接探討與主題密切相關的那些“禁忌”。有關于此,他相信只有首先“提出一個準確的問題,才能夠引導我們找到正確的答案”,宗教在他這里并沒有形成完全與藝術相悖的束縛,而是如他所說,幫助他提出了更多“準確的問題”,以期待之后借助電影尋找到最終答案。在電影《生生長流》中,值得我們思考的是災后幸存的人們應當如何重新審視自己的生命,而在《櫻桃的滋味》中,我們需要面對的問題則是:當一個人極度渴望死亡時,生命的意義又是什么。

    在伊斯蘭教中,生是一種被選擇,死亦是一種被選擇,“順從的最高理由為‘神的意志’,所以個人選擇只能是一種暴力”。而阿巴斯通過電影試圖告訴觀眾:作為獨立的個體,我們永遠擁有選擇重生的自由。不僅如此,“他的全部電影都貫穿了這個強大的觀念,即任何教會,即使強令死亡和毀滅,也不可戰勝生命,生命在繼續”。于是在《櫻桃的滋味》結尾出現了這樣一組畫面:那個不知因何而渴望結束生命的男人,終于在夜深人靜時躺入了為自己挖好的黑洞中,此刻月亮消失在云的后面,四周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而后,第一個生命的信號,是在6個月之后,一個春天的早晨悅然出現在銀幕上。阿巴斯通過尾聲曖昧的轉折告訴我們:縱使在無盡的黑暗之后,依然可能隱藏著一次新生,而劇中人,可能剛剛閉上眼睛,便開始懷念這個生生不息的世界里新鮮欲滴的櫻桃滋味了。

    當然,如此自由的表達為阿巴斯贏得良好國際聲譽的同時,也為他帶來了頗多來自國內的誤解。伊朗政府一度認為阿巴斯恰是通過展現伊朗不好的一面而獲得了各大電影節的認可,而伊朗的民眾則反復糾結于1997年戛納國際電影節上,阿巴斯領獎時在頒獎嘉賓凱瑟琳·德納芙的臉頰上留下的那個禮節性親吻。在隨后10年多的時間里,他面臨了一段最為尷尬的創作期,自己的作品在伊朗本土不能公開上映,剪輯工作也只能等到深夜進行。然而現實生活中的種種限制,并未造成他創作方面的絲毫懈怠與停滯,正如他所說:“如果在我自己家附近找不到觀眾,我想,遠一點的地方會找到的。”

    1999年拍攝過《隨風而逝》之后,阿巴斯逐漸將鏡頭轉向了更為廣闊的地方:非洲、日本乃至中國,一以貫之的鏡頭語言與現實主義主題令以往的惡意猜測不攻自破。同時,在接受威尼斯電影節授予《隨風而逝》評委會特別獎時,阿巴斯站在領獎臺上宣布,今后他的作品將不再參加任何電影評獎了。

    “您是誰?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先生”,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回答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除了電影大師阿巴斯之外,還有畫家阿巴斯、攝影師阿巴斯、設計師阿巴斯、詩人阿巴斯等等。他的詩集《隨風而行》中文譯本已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于2007年出版,其中收錄了他以波斯文寫作的22篇短詩,它們以哲學冥思為基礎,但是在體裁上,卻“向輝煌千年的美學傳統中詩歌的形式特征宣示決裂”,做到了韻腳和格律的徹底自由。因此,阿巴斯不僅是電影界的探索者,而且即使在詩歌界,他也被稱為是“那一代,或者那個世紀中最激進的伊朗詩人”。

    “片刻而已,一生卻盡”,阿巴斯在如此深情的一場又一場凝視之后,靜靜地走向了一生的終點。2016年7月5日,偉大的藝術家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在異鄉永遠地閉上了雙眼,他的離去終于換來了故土同胞的和解。次日,伊朗人民自發聚集在街頭,迎接這位屬于伊朗亦屬于全世界的電影大師回家。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到底是誰?這樣的問題或許無法得出一個令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但如果人們愿意用他凝視世界的眼睛去凝視自己和周圍的一切,我們就能夠理解他一生走過的路,更熱情地擁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