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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在并置與沖撞中發現“另外的另外” ——2016北京國際電影節觀感

    來源:中國作家網 | 嚴蓓雯  2016年07月07日11:51

    《桃色公寓》電影劇照

    《流浪的迪潘》電影劇照

    《其后》電影海報

    一年一度的北京國際電影節是影迷們的狂歡,從電影節開始的前幾個月,就有人津津有味地討論選什么片,各種資深“教主”也列出各種推薦。到了開票 那一刻,有人興奮地宣布搶到了,有人哀嘆下手已晚,“跪求一票”。影展期間,影迷們描繪趕場的快樂;影展結束,一摞摞票根展示豐富的觀影成果。不過,在展 示這種喜悅時,觀影的真正目的和影展的真正價值卻常常被忽略了。

    在資訊極度發達的現今,無論是當今熱片、大師之作,還是久被塵封的陳年舊影,都不是那么遙不可及的資源。而且,“在大銀幕上觀看”這個誘惑和享 受,也由于中國電影資料館等放映機構的努力,每周都可以實現。事實上,影展的許多影片,都已經或將會在資料館里繼續播放。那么,我們投入無限精力趕場觀影 的意義在哪里,收獲又是什么呢?

    對我來說,影展的意義和價值,在于它的“集中”。它在短時間里,讓古今中外各種類型的影片集中播放,這種并置與轟炸,會讓我們想到單看一部或一 組影片時所不能意識到的問題——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歷史時期,對世界有著不同的認識、不同的想象。在如今看來似乎毫無爭議的問題上,曾經有過 不同的情感表達方式,有著不同的應對之法;人心的繁復、困境的兩難、藝術的邊界與可能,都在這種集中并置中令人詫異地凸顯出來。

    于是,在我們驚嘆《桃色公寓》這樣劇作構思精致、合縫、完美的好萊塢影片的同時,我們也看到了對男女之愛的另一種疏闊、留空、寫意的表達。《桃 色公寓》里,保險公司小職員巴克斯特為了仕途發展,隨時出借自己的單身公寓,讓公司上層“朋友”用作鐘點房與情人約會。后來,他發現其中一位姑娘是他暗暗 喜歡的芙蘭。他沒有歧視她,善良的他甚至在她服毒自殺后照顧她,還給她的男友、公司人事經理打電話,保證自己會將事情處理得妥妥當當。故事的進展中有許多 巧合、許多笑料、許多情感震蕩、許多事件起伏,都設計得非常恰當、合理。劇情的反轉也相當好萊塢:雖然巴克斯特因幫助人事經理而升了職,達到了人生追求已 久的目標,但最終,他還是看不慣虛偽的情感,受不了良心的煎熬,憤然辭職。結尾含蓄地提到了他和芙蘭有可能會發展情緣,影片在兩人相視而笑中結束。這是一 份沒有戳破的感情。但同樣是對這種曖昧情感的處理,夏目漱石原著、森田芳光導演的《其后》就不是依靠富于張力的喜劇性對白和戲劇性情節,而是憑借漫長的靜 止畫面、不斷出現的特寫鏡頭,以及欲言又止的人物表情,傳達出難以掩蓋的悵惘、茫然與失落。代助和好友平岡同時愛上了同學的妹妹三千代,平岡向代助表達了 這一心情。出于“正義感”,代助替他向三千代提親,而三千代其實愛戀代助,失望中賭氣嫁了平岡。“其后”就是這樣陰差陽錯后發生的事,這些前史通過影片的 閃回,慢慢地補綴。影片一開始——平岡來見代助,兩人在清冷夜色中的紅色路燈下等電車,“我太太常問起你。”平岡說了這么一句,代助沒有吭聲;代助又去他 們住的旅店回訪,三千代在房間中半露出惶恐的側臉,代助短暫而不自然地回頭一瞥——便已為三人的關系定下了基調,也為影片確立了細膩、抒情、寫意的風格。 這是東方式的情感,沒有切腹剖心的表白,沒有聲淚俱下的悔恨,沒有赤裸情欲的肌膚之親,但在代助百無聊賴地與藝妓跳著妖冶的舞蹈;在三千代默默伸出手,展 示為了生計當掉了代助送的珍珠戒指時,我們分明看到這份情感的根深蒂固與無奈無望。追求仕途發展的底層小職員,他的人生拼搏付出了種種代價;坐享家庭庇蔭 的紈绔子弟,同樣遭遇無處發力的中空。但是,兩者的不同在于,我們可以按照劇情邏輯,預期巴克斯特終會找到機會說出心聲,但我們卻不曉得與家庭脫離了關系 的代助,會怎樣繼續他跟三千代的未來。我們習慣于好萊塢敘事的起承轉合(哪怕是以不告訴確切結局的相視一笑結尾),等我們看到直接以“承”開場,無從談 “起”,更無處談“合”的影片時,竟然有了一種異樣的認識:在代助的這份遲疑里,在他與所愛之人、他人之妻靜靜坐在拉門前的安靜里,在許多其他日本文學影 視都能看見的“枯寂”里,我們大概能體味人類情感的不自主的距離。

    在川端康成原著、成瀨巳喜男導演的《山之音》里,同樣有著“不自主的距離”。公公信吾對年輕美麗的媳婦菊子隱隱有種愛慕,這種曖昧的情感,對應 的是他年輕時愛上的如菊子般美麗的女人,也是他在煙缸上擺了三支點燃卻都未抽的香煙的失憶的年衰。是暮年不可挽回的來臨,讓人對年輕美好的事物油然而生愛 惜。這種疼愛,這種珍惜,在夜晚隆隆響起的山之音里,在年邁妻子發出的轟鳴般的鼾聲里,我們從孤獨靜坐的信吾臉上可以捕捉到。小說若有若無地寫了,電影若 有若無地拍了。和《其后》一樣,其中的感情并非如大部分電影那樣層層遞進,承轉積累,然后到結尾,給我們一次“終不可得”的突降,而是以沉穩的節奏,共時 地彌漫在整部影片之中。這是集中觀影后的突出感受,相比好萊塢起伏跌宕的敘事,曾經有過這樣的電影,描摹過這樣的情感:它沒有西方或情感那么濃郁強烈,甚 至,連如今已經習慣直接表意的同為東方人的我們,也都慢慢難以理解了。“為什么代助之前不早點表白啊”,“那公公跟媳婦肯定有一腿吧”,是這樣的電影,讓 我們反思自己的情感模式,反思是什么讓我們如此追求邏輯、追求因果,已不能再理解沒終局的感情、“沒一腿”的世界了。

    集中觀影不僅可以對我們的思維定勢造成反沖,它也可以形成一種串聯,讓我們獲得一種歷史性、全球性的畫面。光看《年輕氣盛》本身,你只看到療養 勝地,一對英國老朋友——退休的指揮家弗雷德和陷入創作瓶頸的導演米克,回憶青春,尋找初心,其中對藝術、人生、青春、恐懼、愛的種種展現,導演拍攝得自 如從容。但以此對照《流浪的迪潘》,卻讓人心酸。斯里蘭卡內戰后,曾經效力于泰米爾組織的戰士迪潘,與素不相識的雅麗尼假扮夫婦,后者又從難民營里隨便撿 了個孩子,三個陌生人偽裝成一個家庭,成功申請移民到巴黎。可是巴黎郊區貧民窟的日子,卻遠非他們當初向往的西方天堂,他們逃過了家鄉的戰火,又被卷進異 邦的黑幫槍戰。最終,他們逃到英國,男女主人公也真正產生了感情,有了自己的孩子。結尾是雅麗尼的手捋過迪潘的頭發,他們在一派中產階級面貌的庭院里燒 烤、聊天。這個“溫情”的結尾是個敗筆,之前南北半球的貧富差異、各自國家自身的內部問題,都被這上了一層柔光的大團圓結尾給抹消了;但只要想一想,這是迪潘和雅麗尼拼了命想去的地方、想過的生活,而那里的人,輕輕松松就可以在豪華無比的瑞士山區酒店,吃著美食,泡著溫泉,探討人生——他們的人生當然是充 滿了無法再“年輕氣盛”的惆悵,但對迪潘和雅麗尼來說,他們多少同伴連年輕的機會都沒有。

    逃往西方、安居英國,是導演為這個斯里蘭卡家庭開出的想象的、浪漫的、充滿中產階級自我療愈的藥方,但實際上,作為現實困境的難民問題,遠不可能有這樣的理想結局。不過,這一作為敗筆的結尾,卻在與另一部影片的對照中 顯示出意外的意義。可能我對《年輕氣盛》有點苛刻,但如果不和《流浪的迪潘》共賞,就不會感覺到,在戰火、貧窮、混亂的映照下,一方安之若素的一切對另一 方來說是多么奢侈,而探討的青春與衰老、死亡與恐懼又是多么不值一提。這是兩個毫無關系的片子,因為電影節,在我眼里忽然產生了這樣的關聯。同樣,南美國 家聯合攝制的《蛇之擁抱》結尾,印第安人“世界運轉者”變成了天上的星座,也許他本來就是浩瀚宇宙中的一顆星星;英美片《機械姬》里,制造出人工智能機器 人的人類,反而被機器人殺死、囚禁;歐洲片《龍蝦》里,一個混合了現實與異托邦的世界規定單身就是有罪,它們對時間與空間的各自想象,對歷史、當下、未來 的不同刻畫,放在一起,讓我們清楚看到,藝術以各種路徑,各種可能,探討著我們之內與我們之外的時空。

    這或許就是電影節的價值與收獲,通過世界各地各時優秀影片的匯聚,它打開了我們的眼睛,鏡頭伸向我們以往沒關注到的地方。通過這種集中的并置與 沖撞,無論是影片之間有意無意的呼應、對比,還是單獨一個影片對我們慣常思維的挑戰,都能夠讓我們發現,在我們熟悉的世界之外,在我們習以為常的認知方式 之外,在我們自然而然的情感模式之外,還有另外的世界、另外的認識、另外的情感——另外的另外。